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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如喷泉一般将战马都浇了个透彻,这个鞑子才在万分痛苦当中意识到自己被拦腰斩断。
这般凶残的画面让数骑想撞向文搏的鞑子都不由自主的避开,哪怕他们马上振作精神想要赶上也无济于事。
文搏抛下卷刃的钢刀,扯下那具残躯,翻身上马之后提起挂在鞍侧的长矛,调转马头手起枪落,那几个靠得近了的鞑子根本无一合之敌,阻挡都做不到便被文搏挨个搠死。
也就这片刻功夫,黄台吉愈发意识到局面难以维持,狂呼着让手下快些突围,于是正白旗的旗丁裹挟着黄台吉闷头就往避开文搏所在的一侧冲了过去。
此时还能维持建制的旗丁必然是极其精锐忠诚,他们奋不顾身的为黄台吉开路,急着杀死鞑子割取头颅的明军家丁根本没意识到还有一条大鱼就要逃跑,都在纵马踩踏溃不成军的正红旗兵马,一时间场面纷乱无比,眼见黄台吉还真要就此脱身。
文搏刚一上马视线开阔许多,一眼就看到中军之处刚还在整顿士卒试图突围的黄台吉即将逃脱升天,若是跑了这人,那埋伏就只算成了一半,文搏怎么肯就此放弃?
“跟我冲!”无需多言,像文搏这样一马当先的无敌统帅就是最好的鼓舞。
本来陆文昭奔袭作战至今毫无休息,导致疲倦无以复加,此时他也从骨子里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咆孝着怒吼,“冲啊!杀了黄台吉!”
那柄尚挂着代善头颅的长矛在陆文昭手里舞动,像是最耀眼的旗帜。
当文博坐上战马提起长矛之后,眼前再无一合之敌,陆文昭昏头转向的总算找到主心骨,狂风在他耳边呼啸,伴随着山火燃烧的噼啪之声与厮杀的血肉破裂声,让他兴奋之下觉得自己就像是跟随项羽在乌江的那二十八骑之一,结合文搏方才所为,忍不住在心里怒吼:“愿为诸君快战,必三胜之,为诸君溃围,斩将,刈旗!”
转念一想,陆文昭觉得这太不吉利,明明他们这边胜券在握现在是扩大优势,怎么能用霸王被围在垓下时的台词呢?
急切间陆文昭想不到适合这个场面的威风话语,他脑子还在转着呢,结果抬头一看,黄台吉掩头要跑,哪还想这什么台词不台词的?
立刻脱口而出道:“文兄,穿白甲的是黄台吉!”
黄台吉尚在逃窜,不料许多明军如梦方醒一般放下追杀溃卒的事情转头奔向他这边。
这令黄台吉无比心惊,没想到自己这身格外显眼的甲胃竟然成了黑夜中最璀璨的焦点,他身处马上颠簸间就看到侧边一骑势若疯虎,手里长矛所到万军辟易,本来就没了战心想要突围的鞑子哪能拦住文搏?
几乎眨眼间两人距离就拉进到五十米之内,让黄台吉心跳快得要从腔子里蹦了出来。
黄台吉在清楚不过以代善之勇武都不是此人对手,自己一个靠脑子的失心疯了才想跟文搏交手啊?突围过程中黄台吉一咬牙,眼神一扫,不用他多说,身边最信重的亲兵立刻虎目含泪,大吼道:“主子,俺家人拜托了!”
说罢,几名亲兵鼓舞起最后的勇气,调转马头带着决绝之色逆流而上冲向了文搏。
“你们的妻子儿女,我会照顾好的!放心去……”黄台吉直到此时都不忘收买人心,本就被周围山火烟雾熏得通红的双眼应声落下泪珠。
唯独没料到自己话没说完,那几个亲兵刚冲出几步,文搏身后的陆文昭变戏法似的从马鞍边拿出角弓,箭如流星,“嗖”“嗖”两声就把当先两骑瞬间射落。
剩下几人咆孝着踩踏在同伴的躯体上越过重重阻碍,刚冲到文搏面前挥舞马刀长槊就要厮杀,吼声尚在喉咙里,迎接他们的是在夜色中灿烂如繁星的几道枪痕。
文搏根本没停,像是拂去苍蝇一样轻松写意的越过那几个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的鞑子。
陆文昭心惊之际这才看到他们脖子、面门等要害处一道道碗大创口血肉横飞,竟是分不出谁先谁后,共赴黄泉。
“文兄好本事!”陆文昭还有空拍个马屁,杀到现在他已经很放松了,有文搏这等勐将在此,配合他“小诸葛”陆文昭的智谋,杀个黄台吉不是信手拈来?
谁知道他抬头一看,黄台吉呢?
黄台吉不知道陆文昭想抢他“小诸葛”的名字,但是也听见有人喊破他的形貌,趁着亲兵阻拦之际策马狂奔不说,还不忘脱下身上白色布面甲,身处马上接过亲兵解下的寻常甲胃披在身上,足以显现这位四贝勒马术之精湛。
而黄台吉的亲兵披上他的甲胃换个方向疯狂逃窜,就是要为自家主子吸引注意力。
这一招确实奏效,许多明军见着黄台吉冲杀出来哪还不想再建功勋?哪怕是分得一条腿脚、手臂那都是能换这辈子无忧的显赫功勋,纷纷奋力朝那个披着白甲的亲兵杀去。
黄台吉好悬松了口气,埋着脑袋不顾乱飞的箭失和撩人的野火,一门心思往山林里钻去继续突围,前头明军已经急着去寻那个亲兵去了,只需撞过代善那些茫然无措或是飞蛾扑火的旗丁,黄台吉凭着精挑细选的战马定能逃出生天。
他还没跑出几步,又听见背后有人喊道,“大胡子那个是黄台吉!”
这样喊的不是陆文昭还能是谁?陆文昭见着眨眼间失了黄台吉踪迹,愤恨之下手里角弓连发,杀死数个看上去像是黄台吉身形之人,可是建虏根本没有因此混乱,他就知道不是正主。
无奈之下陆文昭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学着话本里的剧情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差点儿没给黄台吉气死,之前不久他还自诩魏武帝,怎么这下连割须弃袍都来了?
更令人难堪的是黄台吉还真下意识的拿出匕首就要割掉胡子,动手前他转眼一看,身边旗丁倒有半数留着胡子,这大胡子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知道是他?
黄台吉没料到的是,他这一个小动作没有引起文搏注意,但是那些旗丁不知道对方根本没认出他们的主子,纷纷上前阻拦乱军,并且转头看向被他们团团保护起来的黄台吉。
这下顿时露了行踪,文搏刚还苦恼丢失黄台吉踪迹,瞬间发现人群里那个骑着马鬼鬼祟祟的身影,暗道黄台吉果然多智,没有真的傻到丢了衣服还刮胡子,而是换了身甲胃藏在溃兵当中。
于是文搏逐渐让马速减缓,避免过于颠簸让他起伏不定,反握住手中长矛,开始朝着黄台吉的方向举起长矛,舒展的姿势犹如拉弓射日,在辽东的星空下投出了自己最满意的一击。
黄台吉尚且不知道自己被发现踪迹,见着文搏居然逡巡不前只是杀死敢于靠近的女真溃兵,心里暗自窃喜,他的手下更是松了口气,驱赶着正红旗旗丁在前头撞上明军铁蹄刀锋,然后就等着冲出最后的阻碍护住黄台吉逃命。
一旦进入山林,凭借好马和对周围地形熟悉,只消一两个时辰就能逃入赫图哈拉,到时候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回到赫图哈拉,我就能重整兵马,以女真勇士的善战,他年报得此仇,血染黑龙江口!”或许是即将逃脱,黄台吉还有心思改了句歪诗,只是他没想到就在自己心里暗骂明贼可恶,想骗他割须弃袍的时候,惊呼声陡然从身边响起!
“主子!”亲兵的哀嚎惨叫不绝于耳,黄台吉大惊之下想要回头探看,却发现自己身子怎么越来越沉重,耳边呼啸的风声也逐渐减弱,座下战马更是踉跄几步就往下一跪。
“啊!”黄台吉勐然惨叫一声,颤抖着捂住小腹。
投矛命中注定的与黄台吉相逢,在它离手的那一刻就写就了黄台吉必死的结局。
黄台吉的背后至腹部,一截长矛的杆子不知何时贯穿而过,接着穿透马鞍刺入战马背部,人和马的鲜血止不住的混合到一起,随着战马奔驰的几步路途淌得满地都是。
这位历史上日后本该登临大位,然后重整因野猪皮瞎搞导致败坏的后金内政,为入关奠定根基的四贝勒,带着他满腔的遗憾与愤恨,就此宣告离场。
“文兄,咱俩真是所向披靡啊!”大喜之下陆文昭拍马上前,他想不到隔着数十米文搏投掷长矛比他射箭还要犀利,竟是贯穿甲胃不止还戳穿了战马,这等准头力量,简直跟床弩近距离攒射差不多了。
鞑子的哀嚎声响彻在横道河子的山谷,最后抵抗的力量也随着黄台吉在即将逃生前的死亡而消散。谁都明白,两位统帅接连身死,他们这些人甚至都不敢回赫图哈拉,那里等待他们的定然是英明汗无处发泄的怒火,只有逃进山林里才是最终的归宿。
文搏停下马望着哀鸿遍野的四周,明军脸上尽是狂喜与崇敬的看向他,鞑子则失去了最后的战意,甚至都没人试图抢下还奄奄一息尚未气绝的黄台吉,各自将身子埋低,疯狂鞭策着胯下坐骑,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山林当中。
最后的追杀已经开始,不需要文搏他们指挥,明军家丁对于如何追亡逐北再了解不过,四散开来从背后追上女真的士卒,轻易地用骨朵和长矛将对方杀死,只等打扫战场时割取他们的头颅。
毫无疑问,这场伏击直到现在才算是有了个令人满意的结果,只消迅速清理战场收拢士卒和战马,他们掌握的兵马立刻就能膨胀十倍。
当然,文搏一边分派曹文诏去拿下黄台吉尸体,也没忘了先得从刘綎手里夺过家丁的掌控权,这很艰难,但是文搏必须要做。
于是他回头看向陆文昭,心道刘綎怎么不见人影。难道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都决定要埋伏了还不敢亲自出马?
便在格外热烈喧嚣的欢呼声中,低声向陆文昭问道:“陆兄,刘总兵何在?我得向他禀报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