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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首级就挺好。”杨镐此言一出,戚金等人脸色顿时好看许多,李如桢顿时焦急,他不怕这帮武将只怕文官,耍笔杆子的一张嘴对他来说比刀枪更利,正要婉言拒绝,杨镐又有话说了。
杨镐继续说道:“可是这样一来李总兵肯定不满,不过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李总兵何不花钱赎买众将手中战功呢?不妨由我做主,一家再卖几百首级,成全了李总兵重振家声的壮志有何不可?”
杨镐这话一出,满座皆惊,都说是分赃,可大伙还端着些论功劳,杨镐却要直接售卖首级,实在是出乎意料。
麻承恩第一个答应,他对自己几斤几两很清楚,战功多寡也不看重。就是这金银最为紧要,立刻起身说道:“这办法使得,我愿每个首级作价三百两,分出四百首级与你,李总兵你意下如何?”
李如桢心里肉疼,大骂杨镐坏他好事,可情知众意不可违,转念一想还藏了一千多能再补回来,大不了到时候卖八百一个便是,就做出豪放神色跟麻承恩称兄道弟,一时间有了麻承恩带头其余几个小总兵也动摇起来。
就连浙兵阵营当中的董仲揆都把牙一咬,将自己份额的全部首级全都卖了出去。几乎是三两下间,李如桢就从总兵们手上收到了一千首级,顿时喜笑颜开,再也没一丝不快了。
戚金手作无措地坐下,跟身边陈策对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好好的军中变成了集市,这帮人还乐在其中。
陈策露出抱歉神情,低声道:“戚老哥,实在对不住,我,我……”
戚金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位总兵,最后化作一声哀叹,闭上眼抬头仰望房顶,“陈总兵请自便吧,在下也是领兵打仗的,哪能不懂其中关窍。”
陈策抱拳低头,脸上满是羞赧的表情,最终还是起身走到李如桢身边,跟他谈起了生意。
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大家其乐融融再没了之前面红耳赤的争执,不时有人夸赞杨大人不愧是进士出身,这般妙招着实公允。
杨镐乐呵呵的抚摸着胡须,不经意间看到一个身影起身,披在肩上的褂子落下,露出浑身白色绷带与铸铁般的筋骨。
“李总兵请留步,在下战功里那几个人头也想卖与将军,不知作价几何?”文搏闲庭信步一样背负双手走到李如桢面前,像是一座大山般挡住了营房外头的光线。
一开始李如桢都吓了一跳,以为这煞星不满,结果一听人家也是来卖“货”的,马上高兴起来,豪爽的说道:“文游击客气,有哥哥一口肉吃哪能忘了兄弟?怎能要你来之不易的战功?”
说罢,李如桢都不用文搏说他要卖多少首级,毕竟文搏之前说有个三五级就行,撑死分配个几十首级给他都是大方。所以李如桢直接从怀中掏出五千两银子拍到文搏手上,笑着说道:“文游击且拿去,算一点见面礼,咱俩不打不相识,如今这才是英雄惜英雄啊。”
“好!李总兵快人快语,在下佩服。”文搏拱手行礼,接过银票,晋商的票号,随时可以去银号取兑。
不料文搏话锋一转,轻拍李如桢的肩膀说道:“既然李总兵不要这份首级,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冲天的杀气陡然而起,如同神魔降世一般文搏单手扼住李如桢脖子将他原地提起,手里不知何时掏出一根马腿骨,便要往上一捅了结此人。
“且慢!”几乎破音的喊声响彻营房,陆文昭从后面扑来抱住文搏,声嘶力竭的喊道:“文兄三思啊!你杀了他那天下再无容身之地!”
这般变故实在突兀,在场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
只有陆文昭对文搏再了解不过,之前反常举动在他眼中无疑是敲响警铃,时刻注意着文搏动向,当文搏站起身来他就做足准备,当先抢过来抱住才避免一场惨剧。
众人无不吓得丧胆,文搏暴起那下气势太过惊人,从古井无波到杀机毕露几乎毫无迟滞,瞬间便散发出择人而噬的气息。
“文游击!文将军!不能杀他!李总兵辽东将门,朝中亲朋故旧无数,杀不得啊!”杨镐大急之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头上冠冕都歪了也不在乎,连扑带爬的跑到文搏面前想解救李如桢。
可文搏手臂犹如精钢铸就,扼住李如桢脖子分毫不动,就是陆文昭都毫无办法从他手中抢救下人,杨镐如何做得到?
这会儿其他总兵也反应过来,辽东将门无不拔刀作势威逼,陈策、戚金立刻派人拦在前面阻止火并。
麻承恩更是吓得缩进桌子底下,心里大呼倒霉,就说这煞星反常,本以为是李如桢收买了他,谁知道是这么回事!
“战场之上畏缩不前以致友军丧亡,该不该杀?”文搏双目喷火,话语却分外冷静,盯着杨镐双目让他回答。
杨镐顿时丧胆,颤抖着说道:“该,该……”
“战后争功夺利欺上瞒下,该不该杀?”继续逼问,文搏一只手高高举起李如桢,另一只手握住马腿骨轻轻一拳砸在一个想从侧面偷袭的李家家将身上,打得他头颅碎裂红白脑浆飞溅而出,粘在杨镐脸上瞬间让这位尚书大人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杀……”杨镐下意识的回答,立马觉得不对,这好像不是死罪啊?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双手一扑抱住文搏大腿,哭喊着说道:“文大爷!杀不得啊,他李如桢再是无能也是朝廷大将,御笔批红内阁票拟的镇辽总兵官,你杀他不过屠鸡宰狗一样轻松,可这就是反了呀!”
陆文昭也憋红了脸箍住文搏,低声补充道:“文兄弟,这人你看不惯咱们找个机会偷偷宰了便是,不能在大家面前杀啊!”
这话声音虽小,可是此时落针可闻,谁还听不见?
然而没人敢反驳陆文昭,都想着先救下李如桢再说。
杨镐脑子转得像是飞奔的车轮,又想到些理由苦口婆心的劝阻文搏,“文大爷,我知道你这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你看这样行不?我这就写奏折参他李如桢作战不利还收买首级,内阁定然把他打进诏狱,不死也要脱层皮,你要觉得不解气,等他进了诏狱再请人给他一刀便是。总好过大庭广众杀了他,这是造反呀!不为你自己想想,也得为朋友属下考虑啊。”
可怜李如桢听着大家安排他的死法,还只能不断点头乞求文搏放他一马,他哪能想到这人笑面虎一般,前一刻还言笑晏晏,转头就要暴起杀人?只求先把性命捡回来,之后的事再做计较。
一声长叹好似怒龙吸水一样在营房中响起,杨镐觉得身边空气都被抽走许多,就听见文搏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说道:“你们说得都对,从道理来说这会儿杀了他坏处大过好处,可我就是心里忍不了这口气。”
“陆兄,我之前听过一句话,叫物不平则鸣,当时觉得极其切合本心,正是胸中有一口气让我见着不公之事忍不了,这才习武练功走到如今。后来到了此间方才知晓后面还有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文搏突然转头问向陆文昭,杨镐脸色一白,提前一步说出了文搏想的内容。
“物不平则鸣,人不平……则反?!”
“没错,老子反了!”文搏一声怒吼,身上肌肉迸发出火药爆炸般的可怖力道,陆文昭只觉得自己箍住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条在惊蛰之后愤然冲天而起的狂龙!
“砰!”凶勐的撞击砸在李如桢背上,他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感到背后剧烈的疼痛,原来文搏一步踏出把他摁在营房梁柱之上撞出巨大动静,整个营房似乎都摇摇欲坠好不吓人。
“这一刀,是替因你而死的士卒百姓而报!”文搏握住一尺长的马腿骨,缓缓顶在李如桢肩膀,在他剧烈的挣扎中一寸寸将腿骨钉了进去,以恐怖到非人的力量把并不算尖锐的骨头当做钉子,让李如桢双腿离地固定在梁柱之上。
“这一刀,是替秦副将、秦总兵。”又是一根稍小的骨头,大约是肋排上的部件,文搏如法炮制把李如桢尚在挣扎的手臂钉死,让他根本做不到取下身上骨钉,任由鲜血顺着廊柱不断留下,很快染红了脚底。
李如桢的惨叫怒骂声更是引起门外动荡,却又有厮杀声响起,毫无疑问,文搏的家丁动手了。
周围诸将无不骇然,这行刑般的恐怖举动谁都不敢动弹,都是战场上百战余生的老将,哪还不知道文搏爆发起来何等可怖?
那钢铁一样坚硬的臂膀和虬结如龙的筋骨,若是文搏发怒,只怕在座众人一个都逃不掉。
唯独陆文昭张大嘴巴,被挣脱之后摔倒在地,目睹着文搏杀人,他没想到如此决绝,现在事情不可挽回,陆文昭想的就是如何收尾了。
文搏不管他人如何作想,最后拔出柄匕首,在手中轻轻一甩丢下刀鞘,镶银嵌玉的刀鞘掉落,却引起了瑟缩在角落屁都不敢放一个的金台吉注意。
这不是我那把切肉的匕首吗?何时到了文将军手里?
文搏这时候也说完了最后一句话,“这一刀,替我心中不平而报。”
平举挥刀,一刀断首,尚在挣扎的李如桢抽搐一瞬,血液冲天而起洒满整个营房的天花板,滴落到地面,也像滴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完蛋了,这家伙真反了……”杨镐抱住脸,他比陆文昭更加绝望,自家手下发生火并,该怎么收场啊?
“还有几人也别走,朱万良、姜弼……”文搏捡起李如桢的脑袋系在腰间,他回过头,赤着的上身绷带早就因为发力渗出鲜血,让他好似地狱里走出来的神魔,杀气几乎逼得人说不出话。
听见文搏开始点名,报到名字的总兵惊恐万状就要逃窜,可门外厮杀声已经停止,还发现有一人比他们动的更快。
“砰!”骨朵飞起打在朱万良后脑勺上,软倒的躯体带着脑浆趴下。
陆文昭捡起骨朵,满脸鲜血面目狰狞,发狠说道:“我兄弟都反了,我能就这样看着?老子也反了!”
“不能反,不要反啊!”营房当中寂静无声,谁都料不到这一幕为何发生,只有杨镐哭天喊地的声音在此响起,却没人能够阻止文搏和陆文昭,只能坐视外头涌进的家丁控制住在场众人,将沉默不言的众将送到一处软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