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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明白咱大明官兵何曾有如此悍卒?还是说只要做反、叛乱,战斗力都瞬间暴涨?
除此之外,诸多将帅被扣在铁岭,连带着他们直属的三万余步骑也受到影响根本不能调动,如今全都被赶回沉阳由杨镐负责。
所以杨镐发出的密奏当中有些方略不论是否合理,其中艰难肯定是无以言表的,甚至从奏折上就能看出一二。
“功比卫霍?杨京甫人老昏聩,怎的卫字都写错了。”恰好赵焕嗤笑一声,指出杨镐错漏。
不料方从哲幽幽一叹,说出缘由,“这字没错,就是魏、霍,不过不是卫青霍去病,而是魏武霍光。京甫兄定是在人逼迫之下写的奏折,以此笔误警示我等!”
“哒。”奏折掉落在地上,吓得赵焕连忙俯身去捡以掩饰自身慌乱,可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的惊惧,“难怪杨京甫明明执掌三万大军却毫无建树,此二,二人凶狠至此?圣上岂不暴跳如雷?”
这倒不是杨镐无能,而是军中基层多有同情文搏陆文昭的人,中层军官以上尽数被扣在铁岭,根本没有作战。
“圣上,圣上有什么办法?能发足额粮饷还是凭空变出十万大军?这可不是什么西南土司反复,而是数千骑能够正面击溃建虏主力,多次杀得奴尔哈赤割须弃袍而逃的悍卒!当日萨尔浒余波本以为是刘省吾独到,如今看来只怕他这大病也有蹊跷。”
骆思恭听到这里,脸上笑容不变,心里略有自得。他早就看出刘綎突然病重一事其中端倪,禀报了圣上显得他料事如神,只是没想到事情真是这两个不起眼的参将、游击做的。
方从哲都不知道该对谁诉说,从道理上讲,辽地再无外患是再好不过,可内忧源源不断,本就多有乱事的辽地如今出了两个真反贼,朝廷竟虚弱到无力阻止。
从萨尔浒之前,李永芳叛逃开始,大明在辽东就一直损兵折将,一路累积下来超过十万战兵灰飞烟灭,现在哪还有能战之兵?从西北调兵吗?大同一带不管蒙鞑吗?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蓟辽总督汪可受的兵马打不过人家,再想从别处调兵那就得考虑九边安危。
这时候,杨镐上书力陈不能把陆、文二人视作反贼,否则辽东定然再不复归大明统辖。毕竟辽人早已不满朝廷日久,如今有了领头之人闹事,必定祸患大于建虏,从癣疥之疾变成心腹大患。
杨镐提出非但不能宣布陆、文二人为反贼,还要加大封赏,继续放在大明的体制之内升迁,让他们杀官造反的事情便定性为朝廷诛杀作战不利的总兵李如桢等人,一切都是内阁做的决断。
这样才能掩盖中枢无力的局面,否则就等着各地生变吧。
其中有一句话方从哲最为赞同,他替许久都捡不起奏折的赵焕拾起杨镐的密奏,指着上头一段说道。
“如今二人已成大患矣,实为犯上作乱之大逆,故不可称其为反贼;李如桢身死兵散,故其反矣。”方从哲难得的露出无奈笑容,说起杨镐充满了钦佩,“京甫兄真大才也,就是因为这二人是货真价实的大反贼,所以咱们不能让他当反贼,还得笼络着他们;李如桢死人一个,那就是他不对了。”
其实方从哲还有话没说,万历皇帝的确是受不了这个屈辱,气得当时就拿奏折砸人。可大明到了这个时候,圣上说话要是有用那大伙都是吃干饭的吗?
圣上不给钱不给粮拿什么打仗?既然杨镐给了个能暂时表湖住局面的办法,那咱们就先把造反的军队安抚下来,以后再通过权势手段逐渐拆散兵权控制粮秣还是怎么样,反正慢慢再处理便是——这种事情不就是让难堪的局面回到大家熟悉的路子里了吗?
方从哲明白,目前短时间没工夫没钱粮平乱,最主要的还是打不过乱军。
甚至说得丢人一点,坦诚一点,明军主力打不过建虏,建虏打不过这帮乱军,现在匆忙能调遣出的兵力又不如在辽东的明军主力。
这等情况,谁想打是要置大明前途于不顾吗?敢言战者,真反贼也!
总之不能真让这两人明目张胆的拉起大旗造反,否则辽东溃烂大明真的顶不住了。
这些话在场高官都是人精,不用说也心知肚明,只是难以接受事情到了这等田地,大明的虚弱竟然被两个中层军官看了出来,还以此威胁中枢逼迫他们不得不就范。
说到底,就是打仗的代价太大,不如安抚。所谓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打不了,就招抚,肯定没错!
至于人家是不是听调不听宣,割据一方当军阀土皇帝,这些事情大伙就不必计较,说得好像抚顺那地方本来没沦陷似的,不过是拿本就不属于大明的地方当人家领地,左右不过数百里地。
只要沉阳牢牢攥在大明手中,对外宣称辽东无虞,对内收紧钱粮不给供给,这两个反贼再是能打,想要破城叩关那点人肯定不够,只靠劫掠那就更加可笑——辽东早被奴尔哈赤洗劫成白地了,你还能再挖出点什么?
所谓反贼,迟早困也困死了。
这些话其实在场之人大多明白,但是心里难以接受对于“反贼”的绥靖态度,几千人的明军作乱,不能剿灭只能抚恤,难免让人感慨时事艰难。
众人垂头丧气,骆思恭见状知道方从哲稳定住了局面,便转身离开,却听见方从哲说道:“骆指挥使,请留步。”
“听闻陆总兵尚有一故旧在北镇抚司当差,不妨令其出关宣旨,您看如何?”
骆思恭无有不从,笑着回答道:“某正有此意,方阁老请放心,正要去诏狱请那位得力属下复出呢。”
说罢,骆思恭转头离去,他身后一位有些面生的公公恭敬地俯身拜谢,跟着离去,留下在座诸人面面相觑。
良久,赵焕才回过神来,“下了诏狱还能复起,骆思恭这是玩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