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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错的,事儿错了,可人没错,那大哥跟咱家哩人又咋可能嫌弃您?”
柳侠第一次被大哥的话绕得有点脑子不够使,他看着柳魁的脸在心里理头绪。
柳魁拍拍他的头:“别瞎胡想了,咱家没人嫌弃孩儿您俩,快去陪陪毛建勇跟黒德清吧,别叫人家多心。”
柳魁说着就抓了条干净的外套往外走,柳侠只好跟着他出去。
毛建勇和黒德清两个糙老爷们儿本来就不纤细敏感,加上今天几个小的都回来了,两个人和小莘、小阎王对着吹得云天雾地,根本就没想起柳侠这一茬。
倒是两个小阎王发现柳侠有点强打精神,小雷爬过来坐在柳侠身边,问他是不是想柳岸哥了。
除了这个原因,他们真没见过小叔因为别的事蔫巴过,被奶奶逼着娶媳妇算是最让小叔不乐意的事了,小叔的反应也是底气十足地踢腾着脚跟奶奶犟嘴,从来不会因此发蔫。
柳川为了“五一”能回家,这个周末替别人值班,秀梅也因为临近“五一”,店里的活儿特别多,没能回来。
可柳长青、孙嫦娥、柳长春和晓慧还在旁边,他们都是对他和柳岸的事情持反对态度的人,柳侠正在想怎么回答合适,小萱替他说了:“哎呀小雷哥,这还用问?小叔腿不美,见不着柳岸哥不说,连电话都不能打,当然可想了。”
小雷看柳侠的脸。
柳侠弹了他脑门儿一下,没说话,这等于是默认了。
柳侠和毛建勇、黒德清跟一大群小的离开堂屋后,柳长春和柳茂、柳钰、玉芳也逗下去了。
孙嫦娥坐在炕上难受,她六神无主地问柳长青和柳魁:“要是毛建勇跟黒德清知小侠跟猫儿的事咋弄?”
柳长青说:“幺儿跟他们认识十来年了,要是因为这他们跟幺儿疏远啥哩,那这朋友不交也罢。”
孙嫦娥撩起衣襟擦眼睛:“孩儿成天价忙,一共也没几个多好哩朋友。”
柳魁过去坐在她身边:“妈,前几个月,你将知他俩哩事,一时接受不了,受打击老大,我不敢搁你跟前多说,今儿你正好说起这个话题了,那我就跟你说几句。
妈,其实,外头哩人对这事没恁喊打喊杀,可多国家都允许同性恋结婚了。”
孙嫦娥说:“不当着面喊打喊杀,背后成天嘀嘀咕咕,那是一样哩。”
柳魁说:“嘀咕有啥用?俺六姥爷跟我说过,当年你跟俺伯结婚,孙家庄多少人搁背后议论你,等着看你哩笑话,现在咋样?你不比谁过哩好?
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您小时候还兴缠脚,你缠了一会儿就疼得大哭,俺姥姥知书达理,不信邪,也心疼你,就顶着俺姥姥娘的吵闹,硬把你哩裹脚布给解下来扔了。俺几个姨没你这运气,都疼得整夜哭嚎。
长大点以后,村里人都背地里笑话你脚大,看看现在,你走路一点不受罪,俺那些姨虽然解放后都给脚放开了,现在还是多走一会儿脚就疼的不得了,要不是孩儿们架子车拉着,一辈子连望宁都去不了。”
孙嫦娥说:“话是这么说,可俩男人好这事,它还是不一样啊孩儿。”
柳魁说:“没啥不一样哩,都是人习惯了大多数人的做法,有人跟他们不一样,就被当成妖魔鬼怪了。”
孙嫦娥垂眸叹气。
柳魁看了看柳长青,伸手搂住了孙嫦娥的肩膀:“妈,事儿还没一定咧,你看幺儿,他现在不是比前些天好点了嘛,咱不着急啊,也许孩儿哪一天突然就想开了。”
孙嫦娥摇头:“我看是老难呐,小侠还是满心满意都是猫儿,连小萱都能看出来。”
柳长青不做声,自己先下了炕,然后伸出手让孙嫦娥扶着他也下去,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了。
柳魁一个人坐在炕上发呆。
如果柳侠和柳岸坚持到底,父母最终肯定会妥协,事情已经发生三个月了,孙嫦娥正在慢慢适应这件事带来的震动,既然知道柳侠和柳岸不可能分开,那就只能想办法从正面宽解母亲的心了。
但孙嫦娥年纪大了,良药也不能下的太猛,一点一点让她适应吧。
柳魁搓了把脸,躺倒在被子上:小侠和猫儿还遥遥无期,他们的后面还有小凌和陈震北呢……
一群小的在柳侠的窑洞里闹腾到快半夜,晓慧出面,两个小阎王才不得不和小萱一起离开。
柳侠心里乱,睡不着,继续和毛建勇、黒德清聊天。
他和猫儿很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容于世,从来没想过要公之于众,可是,刚才几个小的那一番对话引发了他的危机感,他非常想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态度。
于是,他装作信口开河地说:“现在,咱们三个这么要好,躺在一个炕上,你们说,会不会有一天,咱也跟好多人一样,物极必反,好朋友变路人啊?”
黒德清一拍胸脯:“我这里绝对不可能。”
毛建勇说:“我也不可能。”
柳侠说:“现在当然不可能,可人都在不停地变化,社会也在不停地变化,没准儿哪一天,咱们其中某一个人做的某件事,其他人觉得死活都不能接受呢。”
毛建勇说:“咱们几个不存在这种事吧?”
柳侠说:“这种事真没准,像我这样的,我家里人都说我是没星秤,不定哪天就能干出点啥你们匪夷所思的事。”
黒德清说:“就你?呵呵,就算现在的社会体系忽然崩溃,法律什么的都不存在,你也干不来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吧?所以在我这里,你那儿没有我接受不了的事儿。”
毛建勇也说:“七儿,就你们家这家教,你自己说吧,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除了吃,你还能犯哪条?而吃这玩意,只要不吃人肉,人自己掏钱买的,怎么吃都没毛病。
我的原则是,不犯法的在我这里都是正确的;犯法的,看犯的人是谁吧?”
柳侠说:“犯法还有区别?”
毛建勇说:“那当然,比如你和黒德清,老黑犯法,那我绝对要跟他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因为这货一看就不是好人,一家子发国难财的汉奸暴发户;你就不一样了,你犯法了,我还要甄别一下再决定。”
柳侠说:“比如呢?举个例子来,我犯了哪种法,你会跟我继续保持纯洁的革命友谊?”
黒德清抢着说:“这还不好猜吗?就是那种嘛,比如,一个自以为是的缺心眼儿,觉得自己家有俩钱就牛逼上了天,当着你的面对你家里人大放厥词,比如,笑话咱五哥当兵是……”
“老黑,你这个暴发户。”毛建勇掀开被子扑了过去,隔着被子骑在黒德清身上去掐他的脖子,“我跟你说过没有,谁再敢提那件事我就弄死他?”
黒德清一边大笑着跟毛建勇对掐,一边还坚持不懈地要发表完自己的看法:“……哈哈哈,然后……哎,我操……然后,
你忍无可忍……哈哈哈……捅了那缺心眼儿……十八刀……”
柳侠拖着被子挪得远一点,看着那两个人对打,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有点暖,朋友都信任他;有点难过,他和柳岸的事并不犯法,可比犯法的事还遭人厌弃。
但是,哪怕有一天这两个朋友因为和柳岸的关系和他成了陌路人,他心里也会一直把他们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