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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南安太妃和郡王一走,贾府才终于能安下心来庆贺。

    贾母人老经事多,知道今天圣旨赏赐,既是荣耀,也是敲打,遂悄悄知会了史王两家的夫人。两家夫人都是通晓情理的,都早早地找了个借口回府了。

    故此,最后洗三宴席上除了贾家上下,就只有宝钗、薛姨妈、黛玉和湘云了,都是素日里的人。凤姐儿便让人将宴席摆在了贾母院子里,也可随意些。贾母又命给凤姐儿李纨都设座,只让鸳鸯侍奉自己。

    宝玉自然是要坐在黛玉边上的。连日思虑过重让黛玉心神疲惫,脸上难免露出了一丝倦怠,宝玉看了也不松快,因低声道:“妹妹若是累了,便是早些回去也无妨,左右这里并无外人。”

    黛玉摇摇头,道:“毕竟是凤姐姐的好日子,我又何必扫兴呢。”又见他带着茜雪,奇道:“才说舅母升了晴雯的月钱,怎不带她来?”

    岂知黛玉不提也罢,一提晴雯,宝玉反而苦着一张脸道:“妹妹还说呢,我说好端端的,偏只升了她的月钱。她现在和秋纹她们闹得凶,我也不得安生,前儿搬到书房住去了。”

    黛玉抿嘴笑道:“你这养了一屋子好丫头:她们只管吵她们的,倒累得你这个主子去睡书房。”

    宝玉苦笑道:“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她们争执也不奇怪。”

    黛玉一想也是,晴雯本就是个爆碳的性子,陡然得了主子青眼升了月钱——还是姨娘的月钱,难免招人记恨。

    说起来晴雯也是不错的姑娘,顶多是心高气傲了些,若是大家小姐也罢了,偏偏不过是一个丫头,倒应了曹公的判词:心比天高,身为下贱。但愿她经此一事能看明白些,也有个好归宿。

    黛玉看宝玉一筹莫展,微微笑道:“二哥哥心善。你去书房躲清静,无非是不忍心管教她们。可若是就知道你的丫头们不安分,那可是神仙难救——这府里最不缺的就是耳报神。”

    就算晴雯再有不是,也是“寿夭多因毁谤生”,平心而论,黛玉不希望她重蹈覆辙。

    宝玉一时愕然,只需稍加思忖,他自然就是知道黛玉不是危言耸听,因道:“我却是痴了,只觉得她们无依无靠,不忍责罚,不成想竟是害了她们。”

    黛玉眉眼微敛,笑容亦有些寡淡,轻声道:“在这世上,包括你我,没有谁能靠着别人的怜惜活下去。”

    宝玉为之一震。

    良久,宝玉忽然一笑,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道:“多谢妹妹指点迷津。”

    这本该是个无比正经的动作,但他嘴角掩饰不住的笑容出卖了他,倒惹得黛玉忍俊不禁。

    一旁的宝钗见宝黛二人有说有笑,心中不免有气,假意笑道:“宝兄弟这是把林妹妹当成菩萨来拜了?可不知你求了什么,说出来让我听听?”

    黛玉不妨宝钗有此一问,一时间没想好说辞,遂只笑而不语。

    却又见宝钗一手挽着湘云手臂,一面道:“云妹妹快看看你林姐姐,我问她话也不理呢。”

    湘云本来就没留意这边,虽则宝钗的亲密举动让她不太适应,却也未曾明说,此刻听宝钗说黛玉不理会她,也嗔道:“三妹妹正说要起诗社玩呢,林姐姐也不说句话。”

    黛玉还未及说话,又听宝钗道:“林妹妹哪有工夫,她忙着收香油钱呢!”

    她这句话声音略高,把三春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都问缘由,宝钗便把宝玉拜黛玉的事说了,末了还道:“要我说得问宝兄弟,到底求了什么,他一准说。”

    宝玉之前被宝钗打断,这会儿又看她笑黛玉,忙道:“适才我问林妹妹两句诗,她告诉我罢了。至于作揖,不过是我玩笑之举,宝姐姐何必在意呢?”

    这并不是宝玉第一次驳了宝钗的面子,不过却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宝钗脸上有些挂不住,三春等看向她的表情也有些耐人寻味了。

    却忽听黛玉笑道:“菩萨仁慈宽厚,我瞧着更符合宝姐姐的脾性。二哥哥快拜一拜宝姐姐,求菩萨恕罪吧。”

    她这一说,明着是开玩笑,其实也是缓和宝玉和宝钗之间的尴尬,探春会意,也双手合十拜宝钗,道:“恕罪也有先后,菩萨姐姐先点化我吧。”

    湘云等依样拜宝钗,宝钗也顺坡下驴,和姐妹们打成一片。黛玉却悄悄对宝玉道:“今儿个是好日子。”

    言下之意,是让他给宝钗留点情面。宝玉也不想让人非议他只护着黛玉,便一笑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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