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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昌常见的窄袖束腰锦短袍,紧束的革带勾勒出挺拔劲瘦的线条,一双长腿包在紧缚的锦裤长靴中,宽肩窄腰,矫健颀长。
他拉着她的手,掌心滚烫,碧色双眸扫视一圈,周围观望的青年失望地退开了。
瑶英回过神,又惊又喜,面具底下一双明眸亮晶晶的,甩甩他的手:“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说今晚很忙,脱不开身的吗?什么时候悄悄跟过来的?
昙摩罗伽低头,夜色下,鬼脸面具显得格外丑陋狰狞,唯有那双碧眸盈满温柔。
“过来找你。”
她昨晚盯着市坊的灯火看了很久。
今晚,他是陪伴她的情郎。
瑶英眉眼弯弯,挽住昙摩罗伽的手臂,把他扯到卖面具的铺子前,挑了半天,选了一对一模一样又不是很常见的面具。
他眸中隐隐有淡淡的笑意,和她一起换上新买的面具。
瑶英抬眸:“你还记得高昌这边的风俗吗?”
他握着她的手,“记得。”
瑶英一笑,面具挪开一边,拨开他的面具,踮起脚,飞快地亲一下他的侧脸。
长街比肩接踵,人声笑语直冲云霄,火树银花,红尘滚滚。
温软的唇在昙摩罗伽颊边落下一个俏皮的吻,周遭一切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天地间,只剩下站在眼前的她。
他低头,看着她璀璨的双眸,“再亲一下。”
语气平静,一本正经。
瑶英看一眼左右,果断地摇摇头,拉着眼眸微垂的昙摩罗伽继续往前走,忽然抬起手,趁他不注意,直接掀开他的面具,凑上去,在他唇上印了一下,轻轻啃咬他的唇。
等他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松开他的手,掉头去挑铺子里的货物了。
昙摩罗伽失神了片刻,感觉到唇上微微刺痛,走上前,拉住她的手,紧紧握住。
他不会再放开了。
瑶英拉着昙摩罗伽的手,不再去人群密集的地方,两人就这么在人流中慢慢走着,偶尔停下来看看货摊,问问粮食布匹的价格,和各地商人闲谈几句,看到卖浆水和瓜果的摊子,买些解渴。
她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下,绸袋塞得满满当当,有时候为难,转身问昙摩罗伽的意见:“哪个更好?”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眼中只有她欢喜的眸子,她问什么都是点点头,“都好。”
什么都好。
胡商哈哈大笑,出言揶揄,“郎君真听娘子的话,娘子好福气。”
瑶英笑昵昙摩罗伽一眼,脸上映着辉煌的灯火,眼波流转,妩媚明艳,道:“他狡猾着呢!”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
长街人群渐渐散去,老人和孩子陆续归家,剩下的多数是精力旺盛的青年人,谢青找了过来,说已经辰时了。
瑶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时辰,不由失笑:竟然逛了这么久,她一点都没察觉。
回去的路挤得水泄不通,车马难行。瑶英每天都在忙西军的事,有些犯困,眼皮发沉,掩唇打了个哈欠。
昙摩罗伽停下来,弯腰。
“过来,我背你回去。”
瑶英真的累了,眼眸湿漉漉的,摘下面具,趴到他背上,脸埋在他颈侧,紧紧抱住他。
昙摩罗伽背起她,慢慢走着。
“累吗?”她朝他脖子吹气,问。
他摇头:“不累。”
脖颈边一阵阵温热兰息,她想和他说话,呢喃了几句,声音越来越低,枕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昙摩罗伽没有叫醒她,背着她走回王宫,灯光映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翌日,他们启程回王庭。
高昌百姓夹道欢送,人群目送车队离开,久久不愿离去。
李仲虔又送了一段距离,缘觉等人再三相劝,他挑开车帘,看着瑶英,半晌无话。
瑶英微笑:“阿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也是,少吃酒,有事我给你写信,我过段时间会回来。”
李仲虔路上叮嘱过她很多回,这会儿心头沉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许久后,嗯一声,“受了委屈就告诉阿兄。”
不论她长多大,永远是他呵护着的妹妹。
他摆摆手,示意车队继续走。
瑶英朝他挥手,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才回车厢。
金灿灿的沙丘连绵起伏,边陲银冠笔直矗立,狭长的绿洲河谷坐落在广袤无际的戈壁间,车队渐渐远去。
不一会儿,昙摩罗伽骑马过来,隔着帘子和瑶英说话。
她心里的不舍惆怅淡了些,摘下头冠,躺下休息,接下来几天没骑马,这天,她正在睡梦中,有人叩响车窗,“明月奴,到王庭了。”
是昙摩罗伽的声音。
今天风好像很大,车窗外一片琳琅风声。
侍女服侍瑶英换好华丽的礼服,戴上匠人修改过的王冠,掀开帘子。
天清云淡,日光炽烈。
昙摩罗伽站在马车外,一身王庭君主的华丽礼服,望着瑶英,面容平静,没有笑,但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眸中的愉悦。
在他身后,几万王庭大军肃穆静立,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际。
山丘间一道道黑色线条奔腾涌动,猎猎风声灌满天地。
那是一面面迎风招展旗帜,雪白金纹,玄底红纹,遮天蔽日,汇成起伏的海浪。
昙摩罗伽和瑶英的旗帜。
数万王庭骑士同时下马,单手握拳置于胸前,朝瑶英行礼,齐声呼喊她的尊称,雄浑的喊声撼天动地。
昙摩罗伽扶瑶英蹬鞍上马,两人并辔而行。
数万大军有序地退开,让出一条道路,簇拥着他们回城。
从边城到圣城,一路上,百姓载歌载舞,夹道恭迎他们的王和王后归来,大道旁的房屋、鹰架、驿舍前旗帜飞扬,每一面雪白金纹的旗帜升起的地方,旁边都有代表瑶英的旗帜飘扬。
连他们经过的佛寺都派僧人送来祝福。
百官和各部酋长迎候于大道前,簇拥着两人登上早就搭建好的高台,恭敬的呼唤如山呼海啸。
瑶英望着台下朝拜的人群,心绪起伏,看向身边的昙摩罗伽:“你是不是颁布了什么政令?”
昙摩罗伽伸手拂开挡住她视线的一串宝石珠串。
他不会让王庭人为难她。
谁都不行。
……
繁琐的仪式一个接着一个,昙摩罗伽知道瑶英累了,等官员朝拜完,让她先回内殿吃点东西。
王宫修葺一新,按照昙摩罗伽的吩咐,没有大兴土木,按原样重修,很多不起眼的地方看得出斑驳痕迹,只有单独为瑶英建造的庭院是重新起地基建的。
瑶英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在园中转了转。
曲廊凉亭,青瓦轩窗,卷帘上绘有山水画,所有陈设都一如荆南她长大的地方,院中还引了活水,砌了一汪清澈见底的池子,内殿所有亲卫近侍都是她的人,要不是缘觉领着人担来一箱箱贺礼,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回到荆南老宅了。
“这些都是王离开前亲自布置的,建园子的图纸也是王画的。”缘觉喜气洋洋地道。
瑶英心里甜蜜,想等他回来和他一起再逛一遍,回到内殿,收拾自己和罗伽的贴身用具,殿中堆满宝匣箱笼,榻边有几只紧扣着的匣子,她把暂时不用整理的匣子推到一边,哐当一声,角落里的一只匣子滚落下去。
她捡起匣子,怕摔碎里面的东西,找出钥匙,打开锁扣,眸子睁大。
匣子里用锦缎缠裹的书卷打开了半边,纸上精美的图画直接映入她的眼帘。
瑶英眼皮跳了跳,把匣子合上。
这好像是罗伽的书匣……他最近闲暇时看的书居然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