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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子从来就不是吝啬的,相反她非常大方乐于分享。
故而,眼下对罂花生了好感,就将自己最喜欢的奶糖分享给对方。
她用一把奶糖来示好,怯怯的问:“濛濛能叫你姐姐吗?”
罂花讥诮地勾起嘴角,在阳光下很是刺眼:“姐姐?”
她哼了声,非常恶意地提高音量道:“谁要当你姐姐了?”
说着,她挥手一扬,打落团子手里的奶糖。
“啪嗒”奶糖落地,香甜的糖纸上沾染了土屑。
团子愣愣的,看着掉落的奶糖似乎反应不过来。
罂花也愣了,她怔怔看着自己的手。
就在刚才,她打落奶糖的瞬间,指尖和团子的手一点接触。
像是有到闪电,嗤啦击打在她心脏,刺麻刺麻的,让她混沌的脑海瞬间清明。
罂花惊疑不定,那种感觉,只有她当年还是清道夫之时,每每死亡后,从依附的本源身上诞生时,才会有的悸动!
再联想幽溟一再重复的那话,罂花猛然反应过来。
她震惊地看着团子,表情逐渐激动,双唇嗫嚅:“你……”
然才说出一个字,团子一声不吭,转身就跑回爹爹身边。
哼,不喜欢濛濛的人,濛濛也不喜欢她。
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小难过的,小粉团抱着幽溟大腿,小脑袋埋到爹爹身上,像拱回窝的受伤小兔子,谁都不看,也谁都不让看。
幽溟把团子抱起来安慰,试图教她明白,没必要为不相干的人不高兴。
罂花往前几步,因为某种猜想到的真相太震惊了,脚步不自觉踉跄。
“她她……”罂花急切的想问什么,可话到喉咙却怎么都问不出来,她焦急地看向幽溟,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幽溟面无表情:“你已经失去了最后回归的机会。”
轰!
罂花睁大了眼睛,幽溟的话无异于证实了她的猜想。
所以,她刚才伤害的团子,真的就是她虔诚供奉的信仰所在。
她伤害了自己的信仰!
幽溟已经安抚好团子了,不过她还是兴致不高,小脑袋搁在爹爹肩头,抓着他鬓角鸦发把玩。
幽溟看着罂花,最后一字一句重复:“她值的最好的,值得我付出一切。”
直到此时,罂花才骤然明白,就在刚才她到底失去了什么。
清道夫是宇宙本源的伴生生命,且依附本源,任何一名清道夫的死亡,都会重新在本源身边复活。
宇宙本源,就是每位清道夫心中的至高信仰。
就算毅然赴死,守卫并保护本源,是清道夫深入骨髓的本能。
所以,就在刚才,刚才是本源在重新接纳已经堕落成邪种的自己啊!
那是她唯一能重新恢复清道夫身份的接纳。
罂花悔恨难当,她脸色逐渐苍白,整个人都在颤抖。
比失去接纳更让她崩溃的,是她亲手伤害了本源。
这世间事,有什么是比亲自亲手伤害,自己最想珍视、信仰的那个人绝望呢?
罂花又急切的往前几步,试图距离团子近些:“我……我不是有意的,请……请您再……”
话还没说完,团子就扯起爹爹的衣襟,小屁股一撅,就把脑袋藏里面。
幽溟拍拍她,眼底有涟漪柔光,可在抬眼看向罂花之时,那柔光陡然退去,只剩冷淡和漠然。
他语气不带波澜的说:“离开,或者死在我手里。”
不当着团子的面了解曾经的下属,已经是幽溟能给的最大体面。
罂花身体一震,浑身僵立当场。
该说的话说完,幽溟抱着团子转身就走。
魔尊事不关己,自是跟在小师尊身后一同离去。
接着是黑豹子,它甩甩长尾巴,踱着步伐仅紧跟在幽溟身后。
它只关心崽崽,其他人么,全都是可以狩猎的食物!
落在最后的人,是该隐。
这位言行举止都带着贵族优雅风范的男人,彬彬有礼戴好绅士帽。
他看着罂花,忽的轻笑:“小冕下人很好,就是个小孩子。”
这话落入罂花耳里,就像是天降救命稻草。
那双碧色的狐狸眼瞳里,缓缓绽放出亮光来,就像是黑色冰原上熄灭的火堆,在那灰烬中重新燃起一点火光。
小孩子的话,是不是就是最好哄的?
然,该隐下一句话便是:“小孩子么,虽是好哄,可也最是记仇记痛的。”
就这一句话,像当头棒喝,直接把罂花打入深渊。
她颓然跌坐在地,满脸都是悔恨和崩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位那位是绝对不会再主动靠近她的了。
该隐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欣赏了会罂花的绝望,深以为她此刻应当后悔到恨不得杀了自己。
漆黑的眼瞳中闪过轻蔑,该隐整了整手套。
哼,欺负了冕下,这只算是小惩罢了。
就算是冕不计较,可不代表他不放心上。
他代替冕下斤斤计较。
该隐转身走了,徒留罂花坐在那,捂着脸再忍不住,失声痛哭。
天色从明媚转为暗淡,又从暗淡变成浓郁的暮色,最后再次天明。
罂花摇摇晃晃站起来,她看见尘土里散落的奶糖。
顿时,整个人像见着绿洲的沙漠苦行僧,噗通扑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拂开土屑,将奶糖一颗一颗捡起来。
她如获至宝,每捡一颗,就不自觉想起团子主动向她示好的画面。
“濛濛的糖糖分你……”
“濛濛能叫你姐姐吗?”
……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一把杀戮,朝她心脏狠狠扎下去。
每扎一下,她就要生不如死一次。
如此反复,她却像是自虐一般,宁可这般受着痛,也不愿意放下手里的奶糖。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玄色暗金祥云法靴出现在罂花视野里。
她动作一顿,不自觉收紧了手,像生怕对方会抢她奶糖一般。
九幽的声音传来:“灭世妖孽,其实是你吧。”
只有邪种,才具备灭世的吞噬力,任何一个小世界的生机都不放过。
罂花垂下狐狸眼,没有答话。
云絮遮掩的高空之中,金色蝙蝠拢着小翅膀,蹲在黑豹子头顶上,不时梳梳身上的浅毛。
在两只旁边,魔尊侧卧在魔莲上。
他看着小蝙蝠抖了抖小翅膀,一时指尖发痒,竟是想去捏一下那翅膀尖尖。
他握了握手,掩饰性的轻咳两声。
小蝙蝠和豹子齐齐回头,一双猩红如宝石的眼睛,一双澄黄如金子的竖瞳,全都盯着他。
魔尊:“……”
妈的,怎么更不自在了?
他翻身盘腿坐莲台,双手环胸盯着下面,冷肃着一张脸问:“九幽会徇私情吗?”
知道这人在故意转移话题,可出于贵族的教养,该隐没拆穿他。
他只笃定回答:“不会,圣父最看重的人是冕下。”
圣父……
这称呼,让魔尊牙酸。
离得太远,三人也听不见九幽和罂花说了什么。
只是片刻后,罂花摇摇晃晃站起来,她手捧着奶糖,一双狐狸眼又红又肿。
几人只听她,似起誓般说了句:“我身躯脏污,已是不配重回她身边,可是我仍旧能守护她。”
撕裂的空间壁垒出现,像是一扇门,逐渐在罂花身后扩大。
她说:“有威胁的那只,是叫薇薇安是吧?人堕落到和邪种结合,和我一样肮脏啊。”
她一只脚跨进门内,紧紧握着奶糖,头也不回地踏进去。
只余话音未曾飘散:“薇薇安的人头,是我罂花的了。”
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繁星的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