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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翻进来的一侧应是比较容易忽视的一处,有几个仙修正在吃饭,口中闲聊着好像在说苕玺吃的那份饭菜中被下了药之类的,他们没顾这么多,便溜去了另一边。
这边看起来是被重点看守的一处,花繁叶茂垂至窗边,就连房屋修饰的风格都比方才那处精致上几重。二人听见有巡逻的脚步,便随意开了一间房间躲了进去。
他们躲的房间虽然方位好,而且看起来应该是一位地位比较高的人住的屋子,但是门窗紧闭,只有稀稀拉拉几缕光透过年久失修的门缝中进来,显得屋内阴暗无比。安蓂玖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激起了满房的灰,他随手一摸就落了一层厚灰下来。看起来起码五年以上没有人来过了。
“哇这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连个房间也不打扫打扫。”
两人每走一步路都要激起一层灰,尘藻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布递给安蓂玖,安蓂玖接过一看,正是万里堂修习尘藻给过他的那块,上面还有当时被他染上的大片血渍没有洗掉,如今已经渗入其中变成褐色了。安蓂玖有些可惜地摸着这块绢布,说道:“砚台糕,没想到这块布你留了这么多年啊。可惜都被我弄脏了。”
尘藻的眼神骤得缩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大概是想起竹染堂被灭门之时安蓂玖的样子了。他有些低沉地,带着歉意说道:“洗不掉了……”
安蓂玖看了看手中的绢布,又看向他,“等这些事情都结束后我帮你洗,好不好?”
尘藻想了想,回道:“等烟阁倒是有洗衣的家仆。”
安蓂玖噘着嘴嘟囔着:“我也没说以后要住等烟阁啊。”他一边说一边滴溜着眼睛偷偷瞟着尘藻的反应。
尘藻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见安蓂玖满脸都是要看戏的表情,便遂了他的意,化出水凝绳甩去捆住安蓂玖的腰,没用点劲就将他拉来,安蓂玖一个措手不及撞到尘藻怀中。尘藻背靠着一张案几,被安蓂玖撞了一下,嗑得书案的灰也抖了几抖。
尘藻箍着他的腰,顺便还堂而皇之地俯了个身,眼神紧盯着他,“好啊。那你告诉我你想住哪里,我就把等烟阁搬到哪里。怎样,这个回答还满意吗?”
安蓂玖心虚地笑着,将手拱到脸上,抱拳道:“满意满意……”他一转头,看见地上掉下了一卷画轴。
“这是什么?”安蓂玖将画轴拾起,吹了吹落在上面的厚灰,摊开一看,画卷上的背景应是极致热闹的什么节日,一男一女相遇在廊桥之中,女子手中还拿着一只发簪,安蓂玖见这发簪好像有些眼熟,便仔细凑近看了看,“……金孔银雀流苏簪?”安蓂玖嘴里念念有词,然后他小声惊呼,“这是水师元君!”
这画轴上画的正是广为天下美谈的“拾簪奇缘”。
尘藻敛目一想,转身查看了书案上的画轴,将他们一一摊开。
“这是水师元君行祭祀大礼时的仪仗图,”尘藻又打开了一卷,“这是水师元君下凡图……这些都是水师元君。”
安蓂玖疑惑道:“禁令堂和水师元君还有关系?”
“你看这题词,是季洹的字迹。”尘藻注意到有卷画上有字,马上指给安蓂玖看。安蓂玖接过画轴后,尘藻开始环顾这四周。
这间房间虽然东西摆设不全,尚能住人,但是都不精致,用的也不是上好的装饰,没有妆台铜镜之类的,如果非要说这里住的人,也应当是个男人。
“有人会在住处收藏这么多自己的画像吗?”尘藻喃喃道。
安蓂玖一听便猛然想起先前在沫音的小屋中,尘藻曾住过的房间里挂着的全都是他的画像。他骤地一抬头,对上尘藻的目光。
这里住的应该是季洹。
尘藻回忆道:“桃花堂被灭门是七八年前的事情。可这间屋子至多不过五年未曾住人。莫非季洹还活着,并且住在这里?”
安蓂玖看了看四周的墙面,觉得有些古怪,好像比平日里见到的墙面更暗一些,倒也不是光线的原因,就是色调诡异。他走向一面墙,用手一抹,突然灰块从墙面上脱落坠地,碎开一片,里面还有一层更暗的颜色。安蓂玖用袖子擦了擦墙面,里面竟然有一层褐色的字。
安蓂玖将字擦出,站远些看了看,念道:“双龙麟雀拾簮缘,山盟锦书凤求凰。偷药青天难相见,两地一生恨其长。”
“这是季洹写给水师元君的。”尘藻与安蓂玖一对视,心中突然想到什么,一挥袖子,将四面的墙灰全部扫下,一时烟灰弥漫满房间,尘藻将安蓂玖护在怀中,化出一个水凝钟罩将二人覆盖,待灰落下时化了钟罩,只见眼前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满墙密密麻麻的褐色血字,一层一层叠起来,连地上都是,写的全是这四句话。
安蓂玖倒吸一口凉气,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四肢发寒,便抱着双臂上下摸了摸,顺道往尘藻怀中躲去,“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是不会这样做的吧……”
尘藻也从未见过这种场景,但是安蓂玖说的不错,一个正常人是不会将墙和地上都用血写满密密麻麻的字,季洹极有可能曾被囚禁在此处。
“砚台糕,这场景实在渗人,我们快走吧,趁现在外面没有巡逻的人。”安蓂玖一想到自己曾经的同学竟然有过如此非人的遭遇,心底发寒,拉着尘藻赶紧出了房门跳上房檐。
没料到,这横云山庄的房檐上瓦片倒是瓦片,只是不知用什么特殊材料做的,青透青透的,走起来瓦片相撞会发出清脆的、犹如玉石相撞的声音,二人担心被巡逻的人发现,只好又跳下房檐,小心贴着墙走。
二人大约是走到了横云山庄的中前段,路过一间非常大,连门楣都不一样的房间,二人绕着这个房间走了一圈,环顾了一下四周围的布局,发现这个房间与别的都不一样,便溜了进去。
这个房间里面的摆设一应俱全什么都有,看起来用材也都是极上乘的,直接映入眼帘就是一派富贵的装饰。
二人在屋中走了一圈,其中最显眼的一块绣金屏风后有一张雕花的金丝楠木床榻,床边有梳妆台,梳妆台上摆放着梳妆镜和整齐的金银玉饰,半颗灰尘都没落。墙上还挂着画像,画像上的人与杨岩阑相似,杨岩阑生得细腻温柔,而此画中的女人倒是更多了些英气与妩媚,让人有点不敢直视,这应是他的母亲杨毓柠夫人。
安蓂玖在一旁放满精致瓷器古书的博古架上看到一只不大不小的四方雕花盒子,他拿在手中转了一圈,觉得好像里面放着什么,又拿到耳边晃了晃,果然里面有东西。
他上看下看,在盒子的其中一面看到四个方格,好像是可以活动的,四个小方格其中有三个是镂空雕花的,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分别放着弹珠、银针和粉末。另一个小方格上则是一只铜把手。
他顺着铜把手小心翼翼地将小方格拉出来,只听“咔哒”一声,里面的机关好像就将什么锁上了。
他知道有许多机关盒只要开错一步,要么是里面的东西被销毁,要么是会弹出一些小则伤人,大则丧命的东西。安蓂璃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曾热衷于解这种机关盒,还差点被鲁班盒打瞎了眼睛,好在躲避及时,只伤了额角,虽然有疤,但后来留了长发便看不太出来了。
他只好拿着这只实心的小方格束手无策地怒瞪着,大约是想用怨念之力将这机关瞪至自行破解。
尘藻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见安蓂玖在此处驻足好久,对着一只盒子愁眉苦脸,便上前接过来查看。
安蓂玖见尘藻看得仔细,便问:“怎么样,你可有解?”
尘藻听他一问,便将机关盒收入袖中侧头问他:“若我有解,你当如何?”
安蓂玖心想:“好个砚台糕,居然跟我讨价还价。”他方才早就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这盒子,他想着与尘藻相处这么些年下来觉得彼此的能耐不相上下,既然他解不开,尘藻应该也悬,于是大言不惭道:“你若解得开,你让本公子做什么本公子就做什么。”
尘藻将目光一沉,笑得有些不明所以,嘴梢悬挂着若有若无的暧昧,“此话当真?”
安蓂玖被他笑得有些发怵,想将盒子抢过来,但是扑了个空,“诶诶诶,你不会真的解得开吧?”
尘藻未答,笑得愈发渗人了。他将机关盒一侧,像捧着个菱形一样放在手中,然后将那带着铜把手的实心小方格反了一个面插入原来的位置。只听又一声“咔哒”,另外三个放着伤人“明器”的方格瞬间就上了一层铜片,将“明器”结结实实的盖住,代表着解对了机关,便不会伤人了。
尘藻又将机关盒翻了一个身,果然在另一侧弹出了一块插片,他将插片取出,在内侧的插片立刻弹出一个有刻度的圆盘。他将插片反着重新插回去,又听着机关盒内的动静将圆盘慢慢转着。他眉头紧蹙,神情倒不是很紧张,只是十分专心地听着盒内的动静,随着“咔哒”一声,他耳朵一动,那盒子立刻一分为二,恭恭敬敬地将其内的东西展现出来。
安蓂玖服了,“这你都行?”
“开机关盒是等烟阁等级很低的训练,我小时候开过成千上百个这样的,最熟练的时候,开一个与这同等的盒子只要三口茶。”尘藻回他的话里没有半点得意,反而有一些沉重,像是开启了一只尘封多年的顽固箱子。
他能这么快解开机关盒完全是被尘染逼出来的。在等烟阁中有不少能人,其中就有一些擅长制作鲁班锁和墨家机关的人。尘染让他们制作了很多特殊的机关,只要尘藻走错一步,里面便会弹出各种伤人的暗器。
他记得小时候他解这种机关盒的速度一直都是最快的,后来凡是做这个练习的时候也因年幼轻狂,就躲在屋中睡觉,不去了。尘染知道后有意要灭他威风,就安排了一场比试。尘染既有意刁难,结果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叫他害怕到从此不敢再犯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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