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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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读者们！多年以来，我们常常听到一些读者反映说，鲁迅的作品很难懂，阅读起来不容易，尤其是青年一代。不错，我们的青年一代，在解放了的新中国，受到丰实的哺育，优渥的教养，有的是“让高山低头、河水让路”的英雄气概，从没有挨饿忍饥，更没有牢狱鞭笞，自然不会懂得那些被压在石头下面弯弯曲曲生长的小草，见不到阳光，受不到雨露，如何挣扎着生存的滋味，因而也就体会不到，想象不出鲁迅的时代为什么要那样说话。然而我们一定要了解鲁迅活着这一时代中国人民的艰苦奋斗，作为我们走上光明大道的必经历程。这就更加显示出我们在中国共产党和毛主席领导下的这一新时代的千万倍光荣伟大，增强我们继续前进的坚定信心。

    作为一个革命先驱者的鲁迅，他为中国革命和新文化运动贡献了他的一生。在他的作品里面，忠实地记录了我们前一辈人的苦难生活道路，表达了他们渴望解放的心情和不懈的斗争意志。鲁迅一生关怀儿童教育，勇敢地承当了保卫儿童的责任。旧社会对青年一代肉体上的摧残和精神上的损害，都遭到了鲁迅的强烈反对。早在五四运动时期的一篇文章中，他就作过这样的表白：“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作人。”（我们现在怎样作父亲）现在，他的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我们的新民主革命，从一九一九年的五四运动开始，经过三十年的斗争，在一九四九年，取得了彻底的胜利；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在开国十年来也已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新中国的青年一代，都生活在光明灿烂的毛泽东时代，他们在春风化雨中沐浴，在艳阳如画的春天里尽情欢唱，在康庄大道上兼程迈进。但是如前所说，我以为如果不让他们知道一些过去的社会情况，不让他们了解前一辈人们如何从黑暗的深夜里，从崎岖的险路上，披荆斩棘、步履维艰的走过一段困难漫长的道路，那他们就不知道今天光明的可贵，不知道幸福生活的得来不易。因此，编选一部适合青少年朋友们阅读的鲁迅作品选，确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如何恰当的编一部鲁迅作品选，实在很不容易。鲁迅自己说过：“我向来就没有格外用力或格外偷懒的作品。”（自选集自序）现在，我们试从小说创作中选出孔乙己、一件小事、故乡、阿Q正传、社戏、祝福六篇，从回忆散文中选出阿长与山海经、五猖会、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藤野先生四篇，另外，具有深刻社会意义和强烈战斗性为读者广泛传诵的杂文，我们也不能割爱。因此又选了为了忘却的记念一篇。以上作品，虽然难窥作者全貌，但已具备为青少年所易了解的几篇代表作品。今年是五四运动四十周年纪念，又是我们建国十周年国庆大典，仅以此书作为向全国青少年朋友——我们国家未来的接班人贡献的一点小意思。从这些作品中，使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苦难的中国农民怎样受到了帝国主义和封建地主阶级的欺凌和压榨（如阿Q和闺土）；可以看到处在社会最底层的妇女怎样受着折磨和损害（如祥林嫂）；可以看到在旧社会里的儿童，怎样受着封建教育的摧残（如五猖会）；可以看到作家对自己欢乐童年的回忆以及和农村少年朋友的真挚友情（如社戏和故乡；可以看到鲁迅对劳动人民的无限热爱和崇高敬仰（如阿长与山海经、一件小事）；可以看到正当日本军国主义者觊觎中国大陆，阴谋侵略中国的时候，却有正直的日本人民在“为中国”，希望把他所掌握的科学技术介绍到中国去为人民服务（如藤野先生）；可以看到正当长夜漫漫，反动统治阶级疯狂的挥动屠刀的时候，英勇的中国人民仍在浓厚的白色恐怖中不屈不挠的奋战（如为了忘却的记念）。所有这些，对于我们的青年一代来说，都应该成为必要的历史知识和不可缺少的战斗素养。

    由于当时社会环境的险恶，鲁迅在他的著作中有时不得不用曲笔或反语来表达他的思想感情，这就需要在青少年朋友阅读这些作品的时候给以帮助。我曾经听说，有的青少年朋友看到鲁迅在孔乙己一文中，有孔乙己“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等个别用语，就说孔乙己和普通一兵中的马特洛索夫一样，他们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人了使人快活。这是极不正确的一种认识。孔乙己是一个落魄的封建知识分子，他是从旧社会里向上爬的梯子上被挤下来的一类人物，他虽然受苦，但那是他脱离人民，不会营生，所以弄得穷愁潦倒，终于沦为乞丐、偷窃。鲁迅说孔乙己的那几句话，是用反语来讽刺他的腐朽无能和旧社会的残酷无情，他与我们无产阶级时代的国际主义战士马特洛索夫是判然不同的两个阶级的人物，我们怎么能够把他们混为一谈呢？又如，记得在三反运动以后，我还收到过一封读者来信，他认为鲁迅在社戏中写他和少年朋友们去偷罗汉豆吃，今天读这些文章，会不会让人家了解为鲁迅也在鼓励偷窃的行为，这也是一种片面了解的读书态度。鲁迅在这篇优美的文章中，高兴地回忆到他欢乐的童年，殷切的怀念了他那一群天真烂漫淳朴可亲的少年朋友，“偷”罗汉豆一事，更是具体表扬了农民子弟愿意把自己劳动收获的最好成果贡献出来的忠厚性格。读了这篇文章，谁都被作家洋溢在字里行间的对农民兄弟的真挚友爱所感动，那里会使人仅从表面的“偷”字而走上偷窃东西的道路上去！这真可以说是一种杞人忧天的想法。以上所举的例子，虽然是极其个别的，但从这里也明显的暴露了一个问题，这就是：如何正确的理解鲁迅的作品，对青少年朋友们来说，确是一件颇不容易的事情。因此，我们的教师、儿童文学工作者以及鲁迅作品的专门研究者，就有必要共同负起帮助青少年朋友阅读鲁迅作品的责任。

    许广平

    一九五九年一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