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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宫大内,登基已近二十年的嘉庆从当初一个少年已经逐步迈入中年。孩提之时,憧憬着王座之上的父皇,而当他真正坐上这宝座的时候,也是欣喜万分。只是他坐这宝座时间越长,就越觉得不是滋味。他见不到自己如父皇那样的意气风发,号令天下。尽管他仍旧是九五之尊,决定着朝廷的大事,可是每当有牵扯大唐的地方,他都不得不妥协。唐人说通商,那就得通商。唐人说要在某处驻军,那就要许可他们驻军。有时候嘉庆也麻痹自己,只要不想唐人,他仍是权力鼎盛的皇者。可是,真正想要绕开唐人是做不到的。几年前因为移民事弄得变乱,更是让民间对于嘉庆嘲笑非常,“木偶皇帝”的诨号不胫而走,甚至传到了宫中。
嘉庆自然是怒不可遏,可是却万般无法。这唐人强大如斯,动用兵甲是赶不走的,就算是他励精图治,也收效甚小。之前悉心打造的禁卫军,更是一个笑话,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嘉庆的案头有一张信笺,上面有四个字——背祖逆子。
这是四年前乾隆死的时候写下的,从嘉庆元年到如今,唐人没有允许这对父子进行任何的通信,只有在乾隆死的时候,才将这封只有四个字的书信带到了京城来。嘉庆看到这封信的反应自然是无比的羞愧,乾隆所说的意思他明白,指的是嘉庆如此苟且在唐人的淫威之下,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而反过来说,他乾隆也是被唐人生擒的,以一种极为屈辱的方式给抓到了南固威岛上。乾隆万年是极为凄惨的,多名他的年轻妃子向他提出离婚,嫁给了其他人图一份更好的生活。而失去了帝王的光环之后,原本的满人也渐渐对他失去了敬畏,甚至还作弄羞辱于他。
嘉庆可以选择不与唐人合作,那么他的下场跟乾隆也会差不多。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鞑子的祖宗野猪皮复生,或是换上黄台吉、圣祖爷之流,也是一般无用的。在大势的面前,这群注定被碾成渣渣的鞑子,是抵挡不过的。
嘉庆将乾隆的手迹供在自己的案头,时时观摩,如卧薪尝胆,警醒自身。
上书房内,嘉庆看着面前跪着的臣子卢荫溥和曹振鳙,心中格外畅快。这两名官员年纪很轻,如今不过才三十余岁,在老年政客纵横的朝廷中显得不一样。令嘉庆十分满意的是,这两位年轻官员,虽然是经过唐人强加给朝廷的新法选拔上来的,但是却坚持在无人的时候,持古法行礼,说白了也就是给嘉庆下跪。
当初唐人为了扭转下跪的陋习,在宫内安插了不少的眼线,甚至大唐官员直接站桩盯着,谁敢下跪就请出去,甚至直接送到南固威岛上去“享福”。这样一群大臣们才渐渐地被矫正了过来。而此时已经是快二十年之后了,对于清廷内部的礼法监督早就没有这般严格,两个有心思的年轻官员才可以如此钻空子。
单是会逢迎嘉庆还不足以在朝廷立足,卢荫溥和曹振鳙更是懂得“唐学”,虽然并未去到北美游学,单是两人号称懂得大唐各类学问,在朝廷中的策对更是出色,成为嘉庆用来制唐的新兴力量。
此时卢荫溥就侃侃而谈道:“皇上莫要看那义和团中人皆是市井小民、乡中莽夫,但民间对逆唐不满者尤众,自唐乱之始,黎民生计破产,万户齐哀,苦唐者何止朝廷,更有万千子民。臣曾通览唐人执政之党国革之纲领著述,言必称人民,行必利人民,已是疯魔一般。今逆唐有意图谋我神州之地,却不知我百姓早已不耐其暴虐,如发动万千义民,其力同心,就算唐人有坚船利炮,也是不能轻言胜之。”
嘉庆问道:“就算有十万数十万拳民应对逆唐,可唐人占海运之便,来去自如,也断不了他们的供应,如何能成事呢?”
曹振镛则道:“陛下,唐人图谋我大清,一在掠民,二在商利。如果我大清同仇敌忾,能坚壁清野,万千子民与唐人划清界限,不与唐人贸易,不遵唐人号令,我官府也宁后撤不理,也不同唐人合作,而拳民更是扰敌之后,使其不厌其烦,首尾难顾,唐人于我大清得不到丝毫利益,更是失血不止,自那时,唐人便不得不让步,与我朝廷商谈了。”
曹振镛在另一位面中,也是任过军机大臣的。在那个时期,有无数的臣子如王杰、卢荫溥、曹振镛一般,貌似书画艺术上颇有称道之处,个人操守上也堪称儒臣典范,更有劝谏君王或者利民之政的功绩。可是实际上这些人也同样是拖着大清王朝逐渐走向深渊的罪魁之一。
有人曾经写词讽刺曹振镛这样的官僚:“仕途钻刺要精工,京信常通,炭敬常丰。莫谈时事逞英雄,一味圆融,一味谦恭。大臣经济在从容,莫显奇功,莫说精忠,万般人事要朦胧,驳也无庸,议也无庸。八方无事岁岁丰,国运方隆,官运方通,大家襄赞要和衷,好也弥缝,歹也弥缝。无灾无难到三公,妻受荣封,子荫郎中,流芳后世更无穷,不谥文忠,便谥文恭。”
在时代剧烈震荡,新变革在世界其他地方萌生的时候,朝廷没有人能够把握时代的脉络,搞得是什么人际关系和对上逢迎,一生就是打太极,最终捞一个美谥就算是人生赢家了。也无怪乎最后偌大一个国家让人打得破破烂烂,百姓颠沛流离。
嘉庆还是有些犹豫,说道:“这些拳民,朕总觉得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若不是福大学士练兵多年也未能练出可与唐军一战的精兵,朕也不至于连那使江湖戏法的愚夫也要礼贤下士了。”
卢荫溥却道:“圣上,这义和拳总坛大师兄,是有些真本事的。当日以肉身扛那铳弹也是大家亲眼所见,祖宗传下来的御敌之法,总有些是真的,不都是欺瞒百姓之举。”
嘉庆想了想,觉得仍旧有些放不下心,可是就如这两个臣子所说的一样,他能够选择的路已经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