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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为了留住鬼婴强动封印,算是伤上加伤。这样的身体状态,两三星的尚且能应付,可她这手气,若是再抽个四星半的,即使能自保,也是处处受掣肘,完不成任务另说,就怕因为自身原因牵扯无辜。
“走吧。”薛妤道:“回去跟佛女辞别,我们明天回邺都。”
“好。”
不知怎么,见到玉树临风立于身侧的溯侑,薛妤停了停脚步,她想了想,郑重其事地问:“朝年可有跟你说过邺都的事?”
“说过一些。”溯侑如实回。
“殿前司,听说过吗?”薛妤一字一顿说得认真:“溯侑,我不瞒你,半月之前,我其实动过让你去殿前司,从低做起,逐步成长的念头。”
溯侑垂着眼,长长的睫上很快凝上水珠,静静等她后面那个“但是”。
“除此之外,另有一条捷径可走。”
“我父亲当年为培育筛选邺都能臣,开了一方小世界,名叫‘洄游’。里面灵气浓郁,每一寸土地都是惊险与机缘并存,若是能在里面待足两百年,并且成功通过四大守卫考验,破门而出,便代表着智,力,礼,勇兼备,可以直接任殿前司副指挥使。”
若说听到前面溯侑尚无明显情绪变化,那么在“两百年”这个字眼下,他倏然抬眼,原本缀着暖色的眼底像点开了墨,颜色几乎在顷刻之间深邃下来,现出一点原有的凉薄之意。
两百年。
若是两个月之前,能有这样的机会,不必东躲西藏,不必为修炼秘笈发愁,只需要在一个地方待上两百年,便能实力大增,跻身高位,溯侑眼也不眨便会应下来。
诚然,那是天大的好事。
他忍不住去看薛妤的眼睛。
她生了双好看的杏眼,许是身份责任原因,常常往上挑着,显得清冷而疏离,十分不好亲近。可此时,四目相对,那双眼便恢复了自身的色彩,蒙着纱缀着水一样。
他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身影,小小的一点。
许是昭王府门前他莽撞而不要命的那么一撞,又许是他细心而熨帖的各种细节,他能感受到,薛妤是真的想栽培他,她给他最好的资源,想让他像春日吸饱了雨水的春草般肆意成长起来。
可两百年啊。
跟两百年相比,过去这两个月,便宛若只眨了下眼。
等他出来,或许薛妤只会唤他副指挥使,而忘了他的名字。
可他现在确实太弱小,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与她,便如云泥之别。
成长,强大,是他必经的路程。
他好似听到另一个自己在他耳边说,溯侑,你在犹豫什么,你根本无路可选。
这是头一次,薛妤等他的回答,等了足足半息时间,少年好看的眉眼间分明已有决断,却仍难得的现出犹豫,迟疑之色,最后那些情绪在一刹那通通收敛回去。
在那场春雨彻底停下来之前,他垂着眼,低声道:“一切听女郎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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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灯的事一了,九凤带着桃知和苏允等人在城中疯了几天,等薛妤和善殊都传来归程的消息,她才施施然现身,软泥一样摊在宽大的凳椅上,看着他们来来往往的忙活。
“诶。”她意犹未尽地啧了声,显然心还在热闹的街市上没收回来,“算算时间,我也该回妖都了。”
善殊讶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不是前段时间才说要逛遍人间的风景才回去吗,这才几日,就改口了。”
“我倒是想呢。”九凤大倒苦水:“家里老头催好几次了,说再不回去就永远别回去了。”
说罢,她又斜眼去瞥身侧的桃知,近乎用上了蛮横的要求语气:“你跟不跟我一起,妖都里的大妖吃人不眨眼,我这一次回去,你日后可能都见不着我了。”
桃知无奈地道:“瞎说什么。”
她是典型的大小姐脾气,想一出是一出,不开心了就动手,就杀人,从来没人可以束缚她。这样的性情,直到遇见桃知,才稍微好那么一些。
“行,你有骨气。”脾气才好一些的九凤恨恨跺了跺脚,鬼车纵横天际,她纤足一点,便化为流光蹿向远方,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给桃知留下了句散在风里的余音:“留恋你的人间山水去吧,最好有事也别求我。”
桃知在原地足足站了半晌。
溯侑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在路过回廊时,见到已经选定了修仙门派,再有几天就要去报道的苏允扯了下桃知的袖子,后者瞪圆了眼,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机密似的,道:“桃知,九凤姐还有个未婚夫啊?”
“是。你从哪知道的?”桃知的神色并无变化,他甚至还温柔地替苏允正了正头上束着的高马尾。
“昨天那人联系九凤姐,我偷偷听到的。”
苏允看上去颇为遗憾,他看了看桃知,又看了看天边远去的鬼车,低声嘀咕道:“你在人间也没什么亲朋好友,为何不跟着九凤姐去妖都,那里安全许多。”
“而且万一,他们这回要是真成婚了,你怎么办啊?”
苏允看着桃知的眼睛,十几岁的小少年认真起来也颇为有模有样,提前将他的话全堵死了:“你可别说你不喜欢九凤姐。”
“小小年纪,怎么总将喜欢挂在嘴边。”桃知含笑屈指弹了下苏允的额心,道:“我去做什么。”
苏允不服气地反驳:“反正我若是有了喜欢的人,必定主动告诉她。”
“苏允。”桃知垂眸看向正年少气盛,觉得天下都尽在脚下的少年郎,头一次收敛了笑意,认认真真道:“她不过释放了一缕气息,我却连手都在颤抖。”
听到这里,溯侑脚步蓦的一顿。
他不由又想起那两百年。
时间是最难以捉摸的东西,两百年,足够薛妤忘了一个叫溯侑的人,也足够她再去审判台,亦或是别的地方捡个天资不错的小少年养在身边,悉心教导。
可他生来不认命,遇事总想搏一搏。
他可以接受各式各样的阴差阳错,因果殊途,唯独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无能,弱小,而产生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遗憾与疲倦。
当天夜里,薛妤一行人辞别善殊,从宿州直接横空,再一次用了路承沢的身份牌,堂而皇之横跨万里回了邺都。
不到一个时辰,薛妤腰间的灵符久违地燃烧起来。
路承沢忍无可忍的声音传来:“薛妤,你适可而止!”
“一而再再而三,你当你没令牌在我手上是不是?”
薛妤就等着他主动找上门来,她挑开飞行灵宝上晶莹的珠帘,看外面飞速在眼前倒退的山与水,耐心地等那边发完疯,陷入一片沉默的安静中,方开了口:“路承沢,千年前螺洲兽潮一案,你还记得吗?”
路承沢像是没料到她能这么和平地说话,愣了一愣,而后道:“螺洲兽潮?我不太记得了,几星任务?”
“四星以下的我肯定是不记得了,这么多年了。”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可真听到的那一刻,薛妤还是轻轻吐了一口气。
螺洲兽潮,是五百年后会发生的事,也是天机书上唯一一个五星任务,当时所有圣地传人都参与了进来,除了处于闭关最紧要关头的路承沢。
如果记忆没出现异常,他不可能不记得。
也就是说,她的猜测是真的。
“行,我知道了。”薛妤淡声回他:“自己让人来邺都取令牌。”
这也就是说,从宿州到邺都这一路的罚款,还得他来交。
欺人太甚!
路承沢深深吸了一口气,还要再说什么,发现灵符已经黯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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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侑一夜未曾合眼,第二日天亮,跟他分在灵宝上同个小房间的朝年睡眼惺忪转醒时,就见他将一本厚厚的小册子交到了自己手中。
“什么这是、”朝年揉着眼睛翻开一看,呼吸都停住了。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上百条“遇事该如何反应”“怎样在各种情境下完整的表达女郎的意思”甚至还有“结案报告如何写1234条”。
朝年的困意一下子飞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溯侑,半晌,苦着脸哀嚎:“不是吧你。”
“你这是从哪学来的跟我姐一样的东西啊?”
“真的,你们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