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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像一根巨大的针状天线直指苍穹,刺向了鱼肚白的天空。窗下的街道上,穿“黄马甲”的环卫工骑着三轮车,一边清扫大街,一边缓慢移动。
袁克文走进卫生间,打开灯,橘黄色的柔光照在大理石洗漱台后方的镜上,他看到镜中的自己,恍如隔世:胡子好久没刮了。有些邋遢,胸膛上的肌肉像耸起的山丘,他的手心和关节都磨出了厚茧。袁克文活动了一下胳膊,头疼欲裂,肚子不舒服,仿佛肠道里有几百只虫子在蠕动,他用手指按摩了一下太阳穴,脱了裤子坐到卫生间的马桶上,一通大便下来,身体顿时舒畅。
这时,酒店房间里的女孩醒了,大声问:“大哥,你在卫生间?在的话答应一声。”
袁克文答应了一声,重新走进房间,床上的女孩见到袁克文,一脸媚笑,“大哥,你跑哪去了?我刚醒来不见你,心里挺着急呢。”
“一会不见就心急了,这女孩是我刚交的女朋友?”袁克文心想,他正要开口,女孩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你真厉害,一晚上要三次,折腾死我了,别人包夜两百,你得给我四百。”
袁克文这下明白了,眼前的女孩是有偿服务的,刚心里着急,是怕他跑了不给钱。袁克文看女孩很年轻,好奇地问:“你是学生?”
“是呀,我在上大学,父母双亡,家里有个弟弟,患了重病,医药费需要一千元,不得已才出来的。”女孩可怜兮兮地说,眼角丝润,像林黛玉一般哭诉:“大哥,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多给点呀?”
袁克文从裤兜里翻出钱包,掏出十张百元大钞,道:“拿回家给你弟弟治病吧。”
见袁克文信以为真,女孩破涕为笑,“傻瓜,逗你玩呢,这你也信。这世界哪有那么多凄惨的故事。不过我是大学生,家境不好倒是真的,我买化妆品包包什么的需要钱,就出来做了,自食其力。”
“你这也叫自食其力?”袁克文见眼前的女孩说出了真相,感觉她还比较坦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你想泡我?说实话,我对你这样的猛男还真有好感。”女孩咯咯笑了。
袁克文摇摇头说:“我是想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别人都叫我蓝蝴蝶,我们不方便跟陌生人说真名。你告诉我,你以前有没有跟比我更漂亮的女孩做过?”
“没有比你更漂亮的。”袁克文说。
“你的嘴真甜!”听了夸赞,蓝蝴蝶很开心,侧坐了起来,斜靠在床头,拉开了身上的床单,微微翘起丰满的臀部,娇声道:“和你玩很舒服。要不,你再来一次?让宝贝我再舒服舒服!”
袁克文走上前狠狠摸了一把蓝蝴蝶像棉花一样柔软的屁股,充满弹性。蓝蝴蝶很急不可耐,直接把他扒光。袁克文累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的身体被蓝蝴蝶摆成了一个大大的大字。袁克文闭上眼睛,把蓝蝴蝶想象成了他的女官(也就是家庭教师)吕碧城。
袁克文因一次偶然机遇,救了一位女子的性命。这位女子便是日后名满天下的吕碧城。这吕碧城五岁开始作诗,七岁可画山水,十岁能熟读史书,见者皆曰之为魏晋之谢道韫,大唐之薛涛;后来她果然成为一代词宗,可说是民国的李清照。论其诗词的才华,袁克文也比不上。在袁世凯等人的支持下,吕碧城开始创办女学,一时间她名声鹊起。
袁克文早有妻室,又纵情声色,与吕碧城相比,可说是天壤之别。但是,袁克文十分欣赏吕碧城的才华,便请求其父袁世凯,将吕碧城请到家中作女官。袁克文虽然对吕碧城一见钟情,但是,得志后的吕碧城却自视甚高,并不把袁克文作为自己挑选夫婿的人选。当时,曾有友人向她推荐袁克文,她就曾明确地回答过:“袁属公子哥儿,只许在欢场中偎红依翠耳。”由此可见,吕碧城只是将袁克文当作一个偎红依翠的当代柳永,怎么可能将终身许配给他?
此时在上海的洋酒店,袁克文脑子里想起吕碧城,每一个动作都力度空前。蓝蝴蝶的声音越来越大,那绝不是娇羞的喘息,也不是低声的呻吟,而是真正放纵的喊叫,开心的样子,好像刚不是袁克文嫖了她,倒是她玩了袁克文。完事后,袁克文太累了,把钱包里的钱全给了蓝蝴蝶,然后说:“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大哥,你人真好。”蓝蝴蝶拿起钱,脸上乐开了花,扭着身子就摔门而出。
蓝蝴蝶走后,袁克文又有点头疼,空虚寂寞,他倒在床上,想起了九岁那年,一个傍晚,天空霞光万丈,他家院里的桂花开了,风一吹,丹桂飘香。他的父亲袁世凯很忙,难得回了一次家,还到他的家里吃饭,他的母亲很开心,做了一大桌好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在院子里吃饭。袁克文刚吃完第一碗,父亲放下筷子,慈爱的眼神扫过袁克文和袁克定两兄弟,问:“你们的人生追求是什么?”
“事业与爱情。”哥哥袁克定擦了擦嘴,从凳子上站起来说。
袁世凯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对这个原配于氏所生的长子一向很满意,于是赞赏地摸了摸袁克定的头,把目光转向袁克文。
袁克文左手拿着鸡腿,右手的筷子夹着一块红烧鱼,老实说:“金钱和美女。”
结果,袁世凯勃然大怒,站起身掴了袁克文一耳光,袁克文差点因此间歇性耳聋。袁克文却没流一滴眼泪,大声问道:“我和我哥说的到底有什么区别?凭什么打我不打他?”
袁克文心想,自己就是这样任性,不喜欢世界和家人的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