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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立在那堆尸灰前默哀。尸首被火化了,褚文姬的邻居们也算有了归宿。然后,一个疑问浮出文姬的脑海。刚才那个外星人来去匆匆,她又是躲在暗处偷窥,没看清楚,但有一点是没有疑问的,那就是它太“像”人。它有四肢、躯干、头颅,是否有五官不太清楚,但至少有一双眼睛和一张嘴巴。而且,从头颅、躯干和四肢的比例来看,也与人类酷似。褚文姬知道一条规律:人类总是按照自己的模样去创造神灵、魔鬼和机器人。这么说,这些外星机器人的制造者,那些外星畜生,竟然与人类高度相像?
这是不可能的,依理性的推理,在两个互相隔绝的星球上,沿着独立的进化之路,竟然进化出面貌形态如此接近的两种“人类”,这种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那么——所谓的外星侵略是地球上某个阴谋集团玩的把戏?褚文姬立即摇头,否定了这个臆想。经过了四十年的智力崩溃,地球上没人能组织这样的阴谋。何况,在此前的“氦闪时代”,人类的利他主义得到空前的加强,根本没有这类疯子赖以存活的土壤。
她的心情十分阴郁。这是个难解的谜,不知道在她生前能否解开。
小罗格默默地看着她,“文姬姐姐,咱们得赶快弄到武器。”
他是急于向凶手复仇啊。褚文姬点头答应。
灯突然亮了,外面的建筑物也亮起一扇扇窗户。这当然不是开始吃晚饭的人类,而是外星人恢复了电力供应,他们的行动真是高效啊。他们用某种武器杀死所有地球人,接管了完好无损的人类社会的物质基础,如意算盘打得真精啊。
电扇在转,空调在响,电脑和电视屏幕也亮了。那场灾难造成时间上的一个中断,现在它们又接续上了。褚文姬拿起电话,指示灯开始闪亮,耳机里有了熟悉的嗡嗡声,电话网也恢复正常了。褚文姬很想向丈夫那儿打一个电话看有没有活人,但最终克制住了。如果外星人掌握了电话网,他们会很容易查出这个电话的来源,也许两分钟后,外星人的军队就会把这儿包围。不能莽撞,她要好好保住自己和小罗格的生命。
她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首先当然是武器。丈夫的武器研究所虽没有重武器(重武器只保留图纸),但所有轻武器都保留有样品,而且靳先生已经让那儿做好实战准备。褚文姬相信,在那儿一定能找到足以杀死外星机器人的激光枪或射线枪。对,先去那儿,顺便确认丈夫的生死,虽然她已经不抱希望。
她在屋里搜索着,准备着两人的作战背囊。食物和饮水没有多带,因为这两种东西短时间内不会缺乏。她将两把厨刀分别装进背囊(在找到武器前可能有用),还有一捆尼龙绳、一支电筒、两只打火机、亲人(尤其是呱呱)的照片和一本日记本。她要把最后的日子记下来,然后……留给谁呢?
作战背囊准备好,她想让两人都洗个澡,换身衣服。罗格有点儿不大情愿——对于一个急迫的复仇者来说,洗澡应该是不急之务吧。
文姬温声说:“洗洗吧,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小罗格看看她,默默地点头。她想为小罗格准备衣服,但丈夫个头矮,他的衣服肯定不适合——她忽然悟到,所有房子都没了主人,可以自由取用的。她带着小罗格到了邻居葛家,在陌生的衣柜里找到一身适合小罗格的衣服,又在葛家的浴池里放了水,让小罗格去洗。她回到自己家去洗。
她是十分珍惜自身羽毛和小巢的女性,卧室布置得十分雅致和妩媚。化妆间里,摆着唇膏、指甲油、眉笔、睫毛夹、发钳,衣橱里有漂亮的文胸、内裤、丝袜和大开领的丝质睡衣。她穿上浴衣来到镜前,擦去镜面上的水汽,端详着自己,心中酸苦。从本质上说,女性化妆是为他人的,是为了留住丈夫、异性和同性的目光。但从今往后,她为谁化妆?为谁美丽?地球上也许只剩下小罗格一个异性,也许某一天,她不得不和这位年龄比她小一半的异性共同繁衍后代,但那更多是一种义务,而不是鲜艳的爱情。
不过她仍然像往常一样化了淡妆,而且,在满当当的作战背囊里,她还是塞了两身精致的文胸和内裤。
夜里,一闭上眼,呱呱、丈夫和公婆、父母的身影就在虚空中隐现。她强迫自己忘掉这些,赶紧入睡。明天就要开始复仇生涯,一秒钟的反应迟钝就会害她和小罗格丧命,他们必须保持最好的竞技状态。于是,她强行关闭了痛苦的思念,准备入睡。但突然想到小罗格,便来到隔间察看。小罗格果然也大睁着眼,仰卧在床上。
文姬说:“睡吧。养足精神。别忘了,你说过要保护我的。”
小罗格点点头,很快入睡了。文姬回到自己的卧室,也慢慢入睡。
第二天凌晨,晨光初显时,褚文姬把小罗格唤醒。这会儿天光朦胧,在露天行走不易被外星人发现,但刚好能辨认道路,不用开汽车大灯。两人拎着背囊上了车,她飞快地开着。一个小时后,他们到了市郊,离武器研究所已经不远了。拐过一个街角,文姬突然发现远处有汽车灯光!她急忙刹住车,停靠在路边,把车内的仪表灯也关上了。刚刚做完这些,那辆车飞快地掠过,车内灯光明亮,机器人的金属躯体闪闪发光,显然是外星人在巡逻。褚文姬同小罗格互相看看,庆幸自己没有被发现,此后她开得更小心了。
武器研究所的情景和她家一样,外星人还没来清理过,十几具尸首横七竖八摆了一地。每个死者都像是拎着武器在向门外跑,死前的痛苦也没能让他们松手。靠墙的武器架上摆放着一排轻武器,都擦拭得明光锃亮,弹药盘或能量盒也都已就位。研究所人员已经应靳先生的要求做好战斗准备,可惜没能用上。
她找到了丈夫夏天风,同样扭曲的面孔,同样凝着血迹的五官,双眼圆睁着,弯腰曲背,似乎仍蓄力待发。文姬把丈夫揽入怀里,为他合上双眼,又撕下衣角耐心地为他揩去血迹。血早已凝结了,擦起来十分困难,她小心地擦着。
再不会有人轻吻她的额头,把她揽入怀抱中了;再不会有人在耳边轻轻说“我爱你”,在睡梦中轻轻揉搓她的乳房。她想起自己和丈夫面对面坐在床上,脚掌对着脚掌,光屁股的小女儿在大人的四条腿中转着圈爬,一边咯咯地笑。这些回忆像利刃一样刺着她的心。
小罗格体贴地把她拉起来,代她为遗体整容。他细心地擦去死者嘴角的血迹。阳光透过窗户投进来,照着死者痛苦扭曲的面容。文姬小心掰开丈夫的右手,拎起那支枪。虽说女人生来不爱舞刀弄枪,但被丈夫耳濡目染,她也懂得不少枪械的知识。她知道这种枪是激光枪马丁2号,每只弹药盒可以击发十次,射程两千米,在一千米内能射穿十毫米厚的钢板。估计这支枪的威力足以对付外星机器人了,除非他们是不死之身。
枪已装好弹药盒,另外十个弹药盒装在丈夫身后的子弹带中。褚文姬取下子弹带,缠在自己腰间。小罗格也寻到一支同样的枪,两人都试着开了一枪,耀眼的红光很利索地洞穿了铁门,两人放心了。
丈夫和他同事的遗体该如何处理?文姬想了想,决定留给外星人的焚尸队。她想,丈夫不会怪罪自己这样做的。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汽车声!两人拎着枪,迅速闪到厨房,仍旧钻到橱柜里。同样沉重的脚步声,同样的机器人躯体,同样的刻板动作。屋内的尸体都被拖出去了,外星机器人还到各个房间检查了一番。这儿与普通民宅明显不同,靠墙的枪架上摆满了武器,按说这肯定会引起搜索者的注意,但那家伙似乎并不在意。褚文姬冷冷地想,也许这家伙是一个低级别的机器人,只会刻板地执行“焚毁尸体”这一道指令?她和小罗格把枪口慢慢顺正,轻轻地扳开保险。脚步声走向厨房,从百叶窗缝里能看见一双闪着金属光泽的脚,不过机器人没有打开橱柜,脚步声又渐渐远去。
两人闪到窗前窥视。外星人的行动确实是程式化的,此刻又在向尸体撒白色粉末,然后返回车内,拎出激光枪,点燃焚尸的大火。机器人对着这堆大火看了两分钟,钢铁组元组成的面孔十分冷漠,没有一丝表情。外星人准备离去时,两人已经悄悄瞄准了他的胸膛,两个光点在他左胸上重合。文姬犹豫着,不知道这儿是不是机器人的致命处,但她凭直觉做出决断:既然这机器人与人类酷似,没理由认为这儿不是心脏。她向小罗格示意,两人同时扣动扳机,两道耀眼的光束破空而去,在机器人的左胸汇聚,訇然一声,机器人胸前炸开一个碗口大的洞。机器人吼叫一声,枪身在空中画出一条弧形,瞄准敌方位置开火,但此时他的身体已慢慢向后仰倒,那束死光也随之在空中画着弧形,所到之处,墙壁、树干和尸体都被切割。机器人沉重地跌在地上,那支枪射完了能量,仍直撅撅地朝向天空。
两人扣着扳机,互相掩护着小心地走近机器人。他已经死了,钢铁眼窝里的眼睛还睁着,无神地望着天空,钢铁组元的面孔是惊愕的表情。胸口有一个大洞,露出一些粉红色的类似肌肉的东西。褚文姬冷笑着想,这些残忍暴虐、杀人如草芥的家伙,原来也是肉体凡胎,并非不死之身啊。小罗格也冷酷地看着那个大洞,他是第一次杀人,但开过这一枪,也就迈过了一道心理的门槛。何况——杀这些外星畜生算不上“杀人”。
褚文姬想把外星人的尸首藏起来,以免打草惊蛇,便示意小罗格,两人放下激光枪,攥着机器人的脚踝用力拖拉,但根本拖不动,这具钢铁身体重过千斤,超过一个女人加一个十七岁男孩的体力。两人只好放弃,任由它留在原地。
大火熄灭了,丈夫的遗体已经化为骨灰。她向那堆骨灰洒泪告别,两人匆匆离开。他们没有开车,白天开车太危险了。两人顺着住宅区内的小路,借着树林的掩护,迅速溜到另一幢大楼,开始寻找下一个猎物。
褚文姬和小罗格——地上唯一的男人和女人——就这样开始了他们的复仇生涯。到处是人去室空的楼房,食物很充足,弹药也很充足,两人随身带的弹匣足够杀死一百个敌人,用完之后还可以回到武器研究所去取。后来他们借夜色回到武器所,用汽车装运了足够的弹匣,分散藏到城市的各处,做好记号,这样补给弹药更为方便。还有一点对他们很有利:他们知道到哪儿去设伏。只要发现哪儿的尸体未清理,就可以埋伏下来,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