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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便让一旁的婆子把他们抱走,也不管那两个娃子怎么哭闹,他也没再回头。

    他是汉人,他的孩子却叫他阿玛。

    儿子是他的,却不是他陆千卷的后。

    即便是丫头给他生的又如何?还不是要过养给这果府的主子。

    “姑爷,您可回来了!小姐、小姐又吃多了酒去碰琴,都弹了两个时辰了,这么弹下去手可是要见血的啊!您快去瞧瞧啊!”

    “姑爷,快去啊!”

    只是站在这‘昭君墓’的院子口,陆千卷都觉得厌恶的难以喘息,若不是如今这院子有这么多双眼,他必是要砸了这匾额!

    她是王昭君,他陆千卷可不是那胡虏!

    “小姐,别弹了,求求你,别弹了!”

    房间内,一片狼藉,酒菜都翻撒在地上,架台上空空如也,瓷片、洋钟、铜镜、等等都翻打在地面,就像是一切都被那幽怨而急促的琴音摧毁过一般。

    而那因抚琴太过用力,而瞠着那猩红的眼的绝美女子,是仙?

    不,是魔。

    陆千卷摆手让丫头奴才通通退下,他阔步走过去,一只大手直接拍在了那琴弦中间,‘嗡’的一声后,琴音戛然而止——

    “出去。”仲兰冷冷的道,见是他,霎时挂上了那张生无可恋脸。

    陆千卷的厌恶毫不遮掩,冷哼道:“你若非要撒这疯魔,我不拦你,可你别闹的整个院子都知道这儿住了一个疯子,你不要脸面,我还要。”

    仲兰冷哼,美眸尽是刀锋,“你有何脸面?不过是墙头一根草,倚得东风便势狂。”

    “你用不着跟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我陆千卷对得起你果家!这些年若不是有我撑着,你哪里还有今天的安生日子?!”酒劲儿让平日里懒得跟她吵的陆千卷,越骂越激动:“弹!弹!弹!成日里弹!有那功夫不如管管府上!什么京城双卿!我看这帐房的帐字你都不知道怎么写!”

    仲兰冷笑,“家资本就是我的,我愿败光又能如何?”

    一句话戳到陆千卷的软肋,他怒极瞠目,一把挥掉她的琴,霎时又是一阵嗡嗡铛铛,再看那始终不曾动过的仲兰那一张除了嘲弄没有任何温度的脸,陆千卷攥紧了双拳,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才生生压下想要打过去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那冷言冷语:“你若不想活,没人拦着你,我只告诉你,到了下头你自己跟你阿玛和爷爷说,我陆千卷从没亏过你!”

    “呵,亏不亏又能如何,仲兰,从不稀罕。”

    陆千卷离开时,差点一脚把门踹散,丫头吓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只瞪大了眼珠子看他。

    “去,给小姐备上一根上吊绳子!”

    ……

    陆千卷不是个脾气燥的人,可只要见着那张生无可恋的脸,那腾腾的火气就像那油泼在了火上,烧的狠,烧的旺,烧的他膛子都跟着闹得慌。

    他厌恶她,更厌恶他自己,每每这时那年少时的话就那么荡在耳边,像一根针似的扎在他的心尖儿。

    “我陆某只盼,寒门有妻一人,归时燃灯一盏,便是粗茶淡饭,只求家中温暖。”

    陆千卷不愿承认,他,后悔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会来到这里,可看见那双小扣儿似的眼睛,他那燥乱的心终于落回了地面。

    “呦,贵客啊!”书肆的柜台里,谷子笑的一派市侩模样,“陆大人,您今儿过来是找哪本书?是《狼心狗肺传》,还

    肺传》,还是《小人得志集》?”

    谷子的一张嘴可不是一般的犀利,可这些在陆千卷听来,却都像是天籁,他就那么傻呆呆的站在柜台前,笑不语的任她数落,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他还是那个满腔圣贤的傻书生,她是那个事事护着他的精明小女子。

    “我说陆大人,您要是不买东西,就边儿靠靠,我这铺子小本生意,耽误不起。”谷子从柜台走出来,撵狗似的把他扒拉到一边儿。

    若是平日里,恁是如何陆千卷也不会在大庭广众近她身一步,可今日他喝了酒,惹了气,他竟一把扯住她推她的手,一路把她拽向后堂。

    那伙计见状惊慌不已,可又瞧见谷老板跟他们摇摇头,不让他们插手。

    当然,不是因为她心中仍然有情,也不是因为她心中有恨,而是她心里明镜儿,这陆千卷对她有情,对她有愧。

    如今她们这么难,她为什么要推开这送上门还债的?

    “我说陆大人,如今您这身份这么着不合适吧?”待到了内堂,谷子一把甩开他,自顾揉着给他攥的疼的慌的手腕。

    见那纤细的手腕上一条淡红的勒痕,陆千卷像是清醒了许多。

    “对……不起。”他说。

    “呦,陆大人还真是十年如一日,这对不起像长在了嘴边儿了似的。”谷子笑笑,一个转身万般自在的寻了个太师椅坐,自个儿给自个儿倒了杯茶,滋儿滋儿的喝了起来。

    陆千卷没再走过去,尽管如今他华服锦袍,可在她面前,他只觉自己丑陋不堪。

    “我说大人,您这脸面都不要了,大庭广众之下拉我进来,就是杵那儿瞅自个儿鞋面儿的?”谷子朝他鞋面扫过去,“啧啧,到是一双寻常人家见都见不着的富贵鞋。”

    “我投了七爷。”陆千卷终于抬眼看她。

    谷子笑笑,一双小眼睛故作惊诧,她伸出手指朝自个儿杵着:“大人这意思?是为了我?”

    “哈。”谷子笑出了声,“我道不知大人这么情深四海,为了我一个寡妇,连大好的前途都给赌上了~”

    “我没这么说过……”陆千卷闷闷的道。

    谷子作势抽了抽自己的脸,笑道:“瞧瞧,道是我这寡妇脸皮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

    “别这么说……求你了……别这么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陆千卷觉得她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自己的脸上。

    “哈,您可别怕,我这寡妇寡的是我那儿时的相公,寡不到你头上,您呐,长命百岁着呢!”

    “……”

    陆千卷走的时候,步子虚浮,像是逃荒般,连头都没敢回,而那在几个伙计‘心领神会’的笑眼里,自内堂一瘸一拐走出来的谷子,一出来便掐着腰,一副犀利模样,一嗓子喊道——

    “都瞧什么热闹,赶紧给我干活去!”

    ……

    两个月后,北京城下了头一场大雪。

    那一天,是睿亲王琏珏自回京后第一次上朝,阿灵敖一干人等奏请‘查亏’,并且提议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睿亲王。

    皇上不语,只看向老七。

    却听琏珏道:“臣弟愿意一试。”

    ……

    去翊坤宫的路上,小猴儿的一双大半截儿手指头那么长的加厚底儿小棉鞋踩的雪地吱嘎吱嘎响,来来回回的奴才们纷纷对她抛来了羡慕的眼光。

    她想:闷驴蛋可真他妈聪明,居然能想到一双鞋子衲仨底儿的好招儿,瞧瞧,哪管这雪多厚,她的脚底儿也热烘烘的。

    她又想:闷驴蛋老送她这送她那的,她是不是也得送他点儿啥?他喜欢嘛呢?

    小猴儿把脑浆都翻出来,塞回去,又翻出来,又塞回去,翻来塞去几个回合,她突然发现,好像闷驴蛋啥也不太感兴趣。

    吃的,能吃都行;穿的,不冷就行,不、冷也行;书呢,看来看去那几本,不是老庄就是寒山诗;琴棋画呢,从来不碰;花鸟鱼呢,瞅都不瞅——

    妈的,他这人活的咋这么没劲?

    小猴儿得感谢毛伊罕,要不她真不知道哪儿捣腾这么一个可心的礼物。

    “我就这么多宝贝,你自己挑吧!”一脸小雀斑的毛伊罕羞愤的指着桌上的金银珠翠,好像这会儿不是她传小猴儿过来‘赏’她,而是小猴儿过来‘劫’她。

    看着毛伊罕如今装在那啰里八嗦的贵妃服制里,小猴儿想,谁他妈说人靠衣装?丑八怪穿上袈裟也扮不成佛的模样。

    “你都拿走都行,我要见皇上!”

    “娘娘,别我啊,我啊的,你得叫本宫。”小猴儿好心提醒她,她往上翻翻眼珠子,啧啧……好像也经常这么提醒另外一个人。

    “我、本宫知道,不用你教!”

    “娘娘英明。”小猴儿点点头,一派‘持重’。

    瞧着桌上这堆东西,她也不敢拿啊,不是东西好不好,这所谓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她这皮条要是扯不上,不就欠了饥荒?

    “你道是拿啊,呆站在这儿干什么,傻了不成!”

    小猴儿皱皱眉,正琢磨要不要接这笔‘买卖’,忽然觉得脚底下什么东西在固涌。

    操!她瞪大了眼珠子,差点儿骂出声儿来。

    哪来的一只长毛狗在啃她鞋底儿?

    “拉姆!”毛伊罕一嗓门子给那长毛狗喊的一个

    狗喊的一个激灵,结果那狗好像有点傻,只梗梗脖儿,又接着啃她的三层鞋底儿。

    简直给小猴儿看傻了,她天津卫石猴子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可毛这么老长,这么傻的狗,她真真是头一回。

    它那毛有多长呢,就这么说吧,一披肩发,从脑瓜门子分缝儿直接耷拉到脚丫子,然后全身都是这样的披肩发。

    后来小猴儿知道,这长毛狗叫拉萨犬,看上去傻了吧唧的,还是西藏**喇嘛的护卫犬,毛伊罕的这只是她阿玛弄来给她玩儿的,结果毛伊罕这丫头脑子有泡,她自己叫丑丫头,给条狗起名叫仙女。

    小猴儿索性也不看那些金银珠翠了,指指拉姆:“就它吧。”

    ……

    “回姑姑,皇上这会儿在三希堂呢。”

    三希堂就是养心殿的西暖阁,于是小猴儿抱着那长毛狗又去了那西暖阁,皇上住的地方跟她们都不是一个待遇,尤其到了冬天,她们是一整个屋儿除了炕上,只有炭火炉那一圈儿热乎。

    皇上住的屋,哪儿哪儿都热乎。

    汪!汪!

    傻长毛终于叫了两声,这一嗓子太突然,吓了延琮一大跳,小猴儿瞧着那差点儿从炕塌上栽歪下来的闷驴蛋,哈哈大笑。

    老六瞪眼瞧她,哦,不,瞧那傻长毛。

    小猴儿呲牙猛乐:“你给我衲个鞋底儿,我给纳一狗妃,咋样,仗不仗义?”

    “……”延琮无语,只能也跟着呲牙乐。

    要么说,物极必反,可能他俩乐的太欢,紧接着每隔一年都要来上一次的闹心事儿登场了——

    啪!

    门一关,从外面。

    咔嗒。

    锁落下,从外面。

    小猴儿看看那冒烟儿咕咚的薰香,问延琮:这回药下这儿了?

    延琮看看她,似是赞同的她的意见。

    可问题是——

    小猴儿指指那已经开始兴奋的傻长毛,挑挑眉毛:“那它咋办?”

    ……

    ------题外话------

    贱男定律——

    也许每一个爷们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娘们,至少两个。娶了红萝卜,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啪唧’拍死的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萝卜,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大米饭粒儿,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就是说,爷们无论挑了哪一个萝卜,都得念一辈子另外一个萝卜。

    为啥?

    因为萝卜这东西,吃了就当屁放了,不吃,它还是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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