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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阵仗不只吸引寨中盗匪的注意,也是让八哥从背后偷袭的信号。之前平叔已命大半水盗劫船,自己又带着几个得力的手下在画舫上压阵,寨中只留了几个人在后面把守。几个蟊贼正冲着船一阵奚落,没想到八哥等人已悄悄从后山摸了过去,没几下就已有人作了刀下鬼,最后仅剩的两人一看大事不妙,忙扔了手里的兵刃跪地求饶。

    陆玄和刘秋等人下船登岸,孙筠几个人已从水中拖上来几具尸体,八哥带着两个投降的盗贼过来辨认,果然其中一个中年人就是大家传闻已久的平叔,刘秋探过头去,在蒙蒙细雨中隐约看着那平叔好像在哪里见过,于是走近几步蹲下身去仔细瞧着,不由得“啊”了一声,原来那人正是石崇手下当年搞大了阿花肚子的那个李平。刘秋把平叔的身份和周围几人讲了,大家不由一阵感慨,也更确认了石崇果然是把当年身边的亲信都用上来充当劫匪。八哥于是把两个活口都杀了,又让手下把几具尸体都丢进水里,便带几个人返回寨里搬出几箱财宝,想来若不是以前劫的便是石崇给的。陆玄轻拍了两下刘秋的肩膀,宽慰他说若不杀了两人,下回从石崇那里回来又会在这里打家劫舍。

    大家于是重新登船原路返回芜湖,两天后另一艘货船也返回汇合,几天前第一艘船一路驶入巢湖后沿着东岸南行,终于在山脚下的湖滨找到那几艘帆船,几个伙计就在船底凿出几个大洞后才返回中江。

    从中江返回吴郡,陆玄怕会稽一直无人打理,就带着八哥马不停蹄地返回海上,孙筠和刘秋则接替贺循守在顾家好让他返回山阴。在水上漂浮了小半年,除了要为剿灭水盗操心劳力,连绵的淫雨和潮湿、蚊虫也已将他们折磨得疲惫不堪,两人实在不想再动,便决定在顾府安心地休息段日子,只差人北去给刘瑾和顾荣报信,告知石崇的水盗已被全部剿灭。刘秋另又修书一封给父亲,让他代为转交王敦,书信内容无非托辞自己这一年多来因京中多变故,所以隐居家中不出,至于后面便编造说是想念师父,南下回了龙虎山拜见恩师云云,后面还盼望与王敦在京中见面。

    这些日子来,刘秋一直惦记着陆玄在芜湖时曾提过可能在王戎手上的名剑“章武”,想着怎么能把剑取回来,可是他也自知此举无异于虎口拔牙,想了数日仍旧毫无头绪。

    这天早起,才吃过早饭孙筠穿着上次穿过的那套蓝染的衣服盛装前来,手里还拿着个小碗,刘秋还没反应过来,这假小子便蘸了点水点在他的额上。这边还在莫名其妙,孙筠却说道:“今天都八月十四了怎么还闷在这里胡想,还不去把这套衣服换上。”

    刘秋低头一看,才发现她扔过来的正是自己那套蓝染的大袖衫,这才想起今天是八月十四。虽不算什么大的节庆,但给小孩子们在额头蘸上朱砂水“天灸”总是免不了的,不由得笑道:“都这么大了,还玩这个。”

    孙筠轻轻地跺了下脚,“小是不小了,我们俩一个二十刚过,一个年近三十,虽已订婚但却还算不得成家,也就算不得成人,不是小孩子是什么?所以我还只能梳着没过门姑娘才用的双丫鬟,看着像是别人家的奴婢。”

    巢湖剿灭水盗到现在只有一个月,孙筠的头发还没完全长出来,无法像上次那样梳起发髻。刘秋抬头看着她额上的红点半开玩笑地说道:“你现在这么短的头发如何梳得起鬟髻,再说哪家的奴婢才戴得起琉璃簪花和黄玉佩,你这样倒好,顶着个红点,我们都成垂髫小童了。”

    孙筠气的把碗往桌子上一摔,红色的朱砂水瞬间溅在桌子上,“我到石崇家作奴婢可还好,到时不只有双鱼玉佩还有珊瑚簪花可戴。”

    刘秋不想一句问话惹出她这样一番牢骚,也从未见她发如此大的脾气,只好告罪一声拿着那套大袖衫到内室去更衣。过了半刻换上衣服再出来时,看见孙筠还气鼓鼓地坐在那里,只好上前安慰道:“我们虽然年纪已长,但毕竟有婚约在身,定然亏不得你,只是你我皆出身大家,没有父母见证怎好随意成婚,婚前更行不得苟合之事。待我们北返山阳后再请上你干爹,到时你我成婚如何?”

    孙筠的气并未消去,仍旧气呼呼地说道:“想得倒美,谁要和你苟合,亏你还说得出口。”

    刘秋被她一顿抢白搞得招架不住,但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还真的有些无可奈何,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屋外传来一阵鹤唳,紧接着是拍打翅膀的声音,刘秋抬头向外望去,师父的那只鹤正落在园中。刘秋轻舒口气,心中暗谢这场救的真是及时。果然,孙筠发现白鹤便转身走出房门。

    那鹤见出来的是孙筠也不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走过来。筠儿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鹤颈问它道:“上次见你还是在山阳,怎么就飞到这么远来了?”

    鹤冲着屋内又鸣了两声,刘秋只好从里面出来,对她说道:“这鹤大概是跟着师父久了,倒也有些灵性,我到哪里时间长了,它总能过段时间出现在那里。”

    孙筠见他说话,便把头扭到一旁,“谁要听你讲了。”

    刘秋只好把手扶在她肩上,“别再生气了,现在马上就要入冬,待来年如春我们就一起返回山阳,到时像模像样地操办场婚礼,把你嫁进来可好?”

    这时,鹤也更靠近了孙筠半步,仿佛在替刘秋求情一样。见到这鹤,孙筠的火气十分倒泄去五分,但还是甩掉刘秋方在肩头的手说:“说得好像我要急着嫁入你家一样,回来这些时日既已无事你却连半点时间都不曾陪过我,反倒不如在山阳和岛上,起码当时还能潜水和出海,不知现在是否新鲜过了,完全不理人家。”

    刘秋忙赔起不是,“回来后只想着你师父提过章武剑可能会在王戎手上,所以就一直想着能不能从他那取回来,这才疏远了姑娘,都是我不好。”

    孙筠这才知道问题出在哪,不由得火气又消去两分,“真是个呆子,到底是剑重要还是我重要,难道我送的‘青冥’还比不上那把‘章武’?”

    刘秋忙好言相哄道:“‘章武’怎可和良人相较?”说罢,又试探着轻轻地推了推孙筠的胳膊。

    孙筠歪了歪头,嘴角微微向上一撇,“要么你再想点好玩的东西来,不过可不能拿上次的竹蜻蜓充数。”

    刘秋一时语噎,上次的竹蜻蜓本是临时起意的超常发挥,况且更早之前连唤鹤的奇招都已用过,甚至师父的丹药都被他派上过用场,这次这个机灵鬼又要让他出新招,他倒是要黔驴技穷了。

    刘秋呆立在那里半晌没有言语,孙筠轻轻地哼了一声,扭头看了看他,“怎么,如果实在没有就算喽。”

    孙筠微微发黑得脸上,额头那个红点越发突兀,让人不由得多看两眼。看着看着,刘秋忽然有了主意,“你这边既有朱砂,那没有办法搞到些水银?”

    孙筠歪着头想了想:“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上次给你看病的乔大夫那里应该有,似乎是他用来治疗癣疥的,你要它干嘛?”

    刘秋笑着对她眨了眨眼,“现在说出来多没趣,帮我和他要一小罐就好。”

    孙筠不知道刘秋又要搞什么把戏,可是为了看个新鲜,第二天就急着到吴县城里去找乔大夫。顾家毕竟是吴郡的大户,又是诊所的老主顾,那大夫也没多问,就让江氏拿了一小罐水银给她。顾家就在城外,孙筠骑着马去一顿饭的功夫就回到顾宅。刘秋见她回来,只拿了那罐子去,让她明日再来找他。

    又过一日,孙筠好奇地来找刘秋,只见院子里乱七八糟地铺了一地,有黄纸、香炉,小钵、小碗、甚至还有两个鸡蛋。钵里放着一小截封好的细细的竹筒,好像里面装着什么,孙筠看着好奇就想伸手去拿,不想却被刘秋伸手拦住,“小心,里面有毒。”

    说完打了两个鸡蛋的蛋清倒进碗里,把手放在里面沾满蛋液,后才拿起那竹筒,尽量远远地离开自己,倒出点黑色的粘稠的东西到香炉里,里面正燃着炭火,马上就升腾起一缕黑烟,刘秋忙拿起香炉放到墙角。孙筠本想上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但却被他拉到一旁,用蛋清涂在手臂上和脸上,然后自己又涂了些。

    过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刘秋才又过去看那香炉,炉中的炭火本来就旺,这一会功夫已被蒸得差不多干掉,只剩下皱皱巴巴的一小块。刘秋捂着鼻子把香炉拿回来放到案上,又用铁筷子拨了拨剩下的那个黑漆漆的一块,把它夹回到钵里,上面居然有些金黄色的斑点。

    孙筠拿过筷子,小心的在钵里拨了拨,上面残留的浮灰散去,露出的居然是一小块金子,一边用手去抓,一边不由得惊呼起来,“这是怎么做到的?”

    刘秋忙用手拦住,然后从旁边取来一叠黄纸,厚厚的包住那黄色的小点,在里面来回地搓着,“刚从炉火里拿出来,也不怕烫着,而且这上面还多少有点毒,要擦干净才好。”搓了好一会,才又放回钵里递了过去。

    孙筠拿起那钵,放在眼前仔细看着,半天才说了句“真的是金子!”

    刘秋点了点头,孙筠于是又问了一次,“这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

    刘秋想了想,挑了挑眉毛说道:“我从师父那学来的法术。”

    孙筠于是又问道:“真的是仙术变出来的?”

    刘秋熄灭了香炉里的火,对她说道:“世上哪有那么多法术,不过都是些障眼法罢了,不然我像师父一样找座仙山躲起来逍遥多好。”

    孙筠还是小心的拿起那小块金子问道:“那是怎么变出来的?”

    刘秋神秘地一笑,“这个吗,留着下回再告诉你,免得以后又要和我要好玩的东西。”

    孙筠斜了他一眼,“看你小气的样子。”

    刘秋有些得意的说道:“怎么样,可以原谅我了吧。”

    孙筠撇了撇嘴角,“算你勉强过关吧。”然后又用手撑着头说道:“我倒觉得这个法术可以用来干点别的。”

    刘秋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扭过头来直勾勾的看着她,然后两人忽然异口同声的说道:“骗王戎的剑!”

    孙筠用手指着他道:“这个主意不错,正好你的身份也适合。”

    刘秋点了点头,“之前师父也明确说过我可以用他的名义以一些不太好的手段做一些符合大道的事。石崇和王戎这两个混蛋不知道抢了多少商船,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石崇还用那么多财物拿来炫富,光是我和王敦上次运的珊瑚树他就不知道敲坏了多少株。”

    孙筠也应声道:“他们还劫过我干爹和师父的货船,害我们损失了几个船工和几船货物,有几年我们在邗沟水路上一直提心吊胆。”

    刘秋看了看孙筠,“你们有八哥和乌头这样的好手,还有几十个那么能干的弟兄,怎么也会被劫?”

    孙筠脸上的蛋清已经干掉,就边用手撕边说道:“我们一共就那些人,不光要维持岛上的安全,还要留人应付吴郡和会稽这边,湘水、赣水、海上和北上洛阳的水路哪条都有几千里,这些人手一摊就没剩下什么了。而且这些人又不是铁打的,来回一趟经常都要半年左右在水上漂着,出去一次再回来怎么也要休上一两个月。我们这次去芜湖往返一共才两个多月,回来不也是完全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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