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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在我把所有的痛苦感受都融入进滚热的泪水里面分流出去的同时,我的左手腕处隐约里可以被感觉到的庞城主另外一只手臂的抓握之力也被释松。紧接着,其人的那只手臂就很快放开我的手腕,到达我的右侧脸颊旁边,跟前一只手臂一样热情温柔而细心轻悄地爱抚着我仿佛已经被紧紧包裹住的皮肤。而在他一双大手臂的合力疼抚之下,我感觉得到我两侧头部也靠近脸部的似乎是臃肿,高肿……我想我在那样的时候一定是难看至极了的,所以我更加不懂那个庞城主他对于我的所有关怀究竟是不是出自真心的喜爱,还是仅仅的怜楚。
我于是意识到了那里,意识到了我的丑陋,我的更加丑陋,甚至是难以想象的丑陋,我顿时就极为地不自然起来,就觉得万分地难堪,更是渐渐地勇气消退,信心消无,从自己对于庞城主之初的饱满怨恨,到自己突然间自卑到极度,我忽然就没有了脾气,没有了底气,我开始极力地歪转头部,侧转脸部,我感觉到深深地不配和惭羞。
而且,在我忽然之间有了那种直觉之后,我就变得瞬间颓废了一样,我随即止不住自己的思绪去细细地回想,认真的回想,回想我在那一夜的天寒地冻风雪里遭受到的一切毒打和重创,我于是不得不联想到自己千疮百孔的体表,不得不联想自己骨折后的腿脚,不得不联想到自己同样近乎残废了的左右臂膀,更是感觉着自己剧痛最烈,阵痛有余的胸骨伤处,我就一下子将自己看完了,将自己看得一无是处,更别说我自己连续受了重伤的头部和面孔,我猛然间就觉得自己无颜以对,没脸见人了,还是面对自己虽然心有不满和怨恨,但始终是自己最为倾心爱慕的尊贵庞城主其人。
我的尴尬与狼狈随即愈演愈烈,愈演愈难堪,越伤痛。我都不知道自己的体肤肉骨已经残废败烂到什么地步,我也都已经没有信心再相信自己的以后。我害怕自己的腿骨和肩骨无法再恢复,我害怕我的体表满身疤痕遍布,我将更加地配不上庞城主其人,我都不敢再深想那样的结果之后我的余生,我是不是就会成为世上最丑陋无人问闻的女子甚至是瘫软在床顶,空度来日。
联想到了那些,我更加地没有了脾气,没有了怨气,没有了怒气,没有了骨气,我恨不得那一刻我从那个世间里消失,可偏偏当时陪伴在我身前的恰恰就是那个我最心爱的男子。他看着我的丑陋,看着我的落魄,看着我的遭遇,看着我的痛苦……我就更加地无法禁受。终于,我又是忍不住委屈难过地痛哭,放声大哭,抽噎不止地嚎哭,侧偏着自己的头部。而那泪水就一道道弯弯绕绕地淌过我的唇边,流进我的口中,又苦又涩又咸又酸楚。
我那时候忽而哭声过极之余,我耳闻到自己的啼声之末,我忽而注耳地倾听我侧后方的宽大东雪堂堂屋之中,听到满屋平和的安静,一切听上去都如旧,好像屋中没有起过任何的波澜,除我之外,没有人声。
我在哭声紧继之稍稍顿弱的一霎,我借助高高的东雪堂宽大的南窗窗口处传进的外面广阔的度劫场中渐渐嘈杂的人流活动声,可以大致感受到城中的一切百态似乎都已经恢复得如旧。
我也渐渐地意识到,越发清晰肯定地感觉到,外面的风雪茫茫黑夜天气早已经过去,外面的天色还都恢复得如初。我就又开始诧异那样的天寒地冻黑夜境地,那样的天寒地冻绝境天气是如何回转的,是如何被驱赶走的,又究竟是过去多久了。
在我想到那里的时候,我忽地短暂地又是清醒到极致,努力地眨动自己的眼睛,奋力地专注自己的神情,去感受周围的温度,去寻找周围类似于那个风雪茫茫之夜里的寒风,强风,史无前例般力势惊人的狂风,却根本就已经找不到,也听不到了,而我的身外同样也早已感觉不到那个黑天暗地里的刺骨极冻中的严冷。
我才慢慢地恢复平静的气息,我才终于敢于放心,敢于接受崭新的现实。
而在我将一切都给感受清晰了,将真实都给接受了的时候,我再一回联想那时候的自己,重新凭借感觉重新审视那时候的自己,忽而也会移转杏核轮廓的眼眸视线打量自己的肉骨、衣身,我发现我那时候满身上下都是被缠出不久的应该说是看上去很新的药布,还有自己依旧可以被感受得清晰仍然剧烈的满身震痛,尤其是通过自己肤表裸现的块块臃肿高凸起的皮肉,我就进一步推断也肯定,那个风雪茫茫的天寒地冻绝境黑夜其实并没有走去多久。
——芸,一切都已经过去,你也不必再过于恐惧。都会好起来的,包括你!
在我最是痛楚至极的一霎,我身后的那个无疑的沽园城一城之主庞悦翔忽然间开口发出温柔暖暖的口声,听上去极为平静和真诚地安慰于我,同时他的一双温暖大手继续饱含疼爱地抚摸住我的额头。
我那会儿就越发地感觉自卑,感觉与庞城主不配,感觉自己那时候那样不堪的样子,落魄的体态,我更是承受不起他给予的关怀。
而那时候的庞城主一定是能够看出我的紧张,看出我的不愉快,看出我的心思,看出我的无奈。但是他之后并没有说出过多的话语,也并没有立即给出我更加深厚的疼爱,我想他可能是怕我会感觉到更加难堪,怕我会更接受不了,我本就需要平静。
于是,就那样,他静静地一手抚摸住我的额头,他一手牵住我的手腕,之后很久默默地陪伴着我。
我的内心渐渐地回暖,渐渐地驱走了极度的恐惧,驱走了寒冷,驱走了孤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