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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秀听得眼珠子都瞪大了。
帅仁随口答道:“正是,绿珠乃石崇的命根。我想,他为了绿珠,宁肯舍弃全部家财!”
“金谷园内,真有如此值钱之尤物!”此时的孙秀心中狂跳不已,他决心千方百计夺到绿珠。
于是,孙秀派人向石崇请求割爱,以绿珠相赠。
石崇闻言气得要命,但又不敢得罪权倾朝野暂且放自己一马的孙秀。他在金谷园选出了三十位美艳的奴婢侍女,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罗衣绣裙,敷粉薰香,令人看得眼馋。
石崇大大方方地对孙秀派来的人说:“园中佳丽,全都在这里了,请你任意挑选吧。”
正所谓“花多眼乱”,孙秀的使者已为眼前的千姿百态、深情顾盼的媚眼所迷惑,他小心翼翼地说:“呀,石公金谷园中个个都是绝色佳丽,不过……孙公点名只要绿珠。不知哪位是绿珠姑娘?”
石崇一听,勃然大怒说:“绿珠是我的命,怎能赠予孙秀?”
使者劝解道;“石公,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绿珠是石公之命,岂能比本人之命呢,请石公三思。”
石崇一听,真是欺人太甚!当年与皇亲国戚斗富,谁人能放在自己眼里?昔日猥琐谄媚的小小恶吏孙秀,如今派一名使者,居然也敢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
石崇越想越气,将孙秀的使者逐出了金谷园。
次日,欧阳建匆匆来见石崇,说是得到密报,为了扳倒今欲篡位称帝的司马伦。汝南王司马允起兵剿灭司马伦。司马允欲邀石崇及欧阳建作内应。
石崇沉吟道:“不可。而今我已辞官,正欲打点行装,陪你小小舅娘远走南国,畅游北海,不想再卷入官场之争了。”
欧阳建似有所悟:“如此,我也躲起来吧。”
石崇却不知道他最忠心的修武兄弟帅仁此时已背叛了他。
自从帅仁追杀红萼失手后,几乎要被石崇处死。修武五匹狼只剩下帅仁一人,眼看石崇大势已去,加上有孙秀的重金诱惑,早已暗自投靠了司马伦。
次日,帅仁将司马允为起兵除掉司马伦,劝石崇和欧阳建作内应的事密报给孙秀。
孙秀接到帅仁的密报,忙向司马伦告急,司马伦暗地里夺去司马允的权,升他为太尉,司马允不从。
处于高度警觉的石崇识破了帅仁的背叛行径,立即派人捕获并欲将其诛杀。
帅仁惶惶如丧家之犬,连夜投奔孙秀。
孙秀建议司马伦下诏,斥责司马允抗旨,汝南王司马允接诏后大怒,召集五百名精兵,径直杀向皇宫,司马伦慌了手脚,忙叫孙秀调集宫中侍卫抵抗,情况非常紧急。
帅仁为取悦于新主,挺身而出,说是要效法荆柯,以和谈代表的身份参见司马允,然后寻机刺杀他。
司马伦大喜,派帅仁出宫假意和解,司马允不知有诈,将帅仁请进营来。待到两人见面,帅仁突然拔出匕首刺入司马允胸膛,帅仁也被司马允的护卫乱枪扎死。
众兵将见司马允已死,惊骇万分,四下逃散。就这样,在西晋的宫廷之中上演了一场骨肉相残的血腥闹剧。
赵王司马伦下令严查汝南王司马允余党,孙秀却诬告欧阳健参与其中,放过了石崇。司马伦立即收押了欧阳建。
孙秀日思夜想着绿珠,他带兵马将金谷园团团围住,只想讨得绿珠,其他的既往不咎。
此时石崇以为孙秀还会看在当初曾有恩于他的份上,不会惊动自己。因而放心地在崇绮楼上与绿珠开怀畅饮,打算过了中秋,即与绿珠启程前往博白绿萝。忽闻孙秀带兵围了金谷园,不知是何用意,便请孙秀上楼。孙秀一见绿珠,双腿几乎都要稣软了。他结结巴巴地对石崇说,今日他只要绿珠,绝不难为石崇。
石崇看了看绿珠,向孙秀哀求说,愿放弃全部财产,请孙秀让他与绿珠隐归南国博白,从此不再露面。
孙秀笑了笑,“果然绿珠是你石崇的命!绿珠与你的全部家财相比,当然是绿珠更重。你有你的命,绿珠又是你的命,两条命你总得送一条给我老孙嘛。”
石崇看着绿珠,流泪了。他请求绿珠原谅,说道:“珠儿,季伦为你得罪了孙大将军,再无能力保护于你,孙大将军也是一代英杰,珠儿,你就随他去吧。”
绿珠绝望了,石崇在最关键的时刻还是出卖了她!
她慢慢走向孙秀:“孙大将军,珠儿今日就随你走了么?”
孙秀看着向自己款款走来的绿珠,气都快透不上来了:“珠、珠儿,孙某实在是太倾慕绿珠姑娘了。孙某今日若得珠儿垂青,当藏珠儿于金屋,一辈子爱之、怜之、敬之、宠之。”
“如此,孙大将军就不再为难石季伦了?”
“不再为难。从此孙石两家永远亲密无间。”
“那么,请允许珠儿为季伦再弹奏一曲。”
“珠儿请,请。”
绿珠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石崇,操琴弹唱了一遍《昭君词》。
唱毕,绿珠轻声对石崇说道:“你可记得,我们说过‘生亦同衾,死亦同穴’?”
石崇心里五味杂陈,他轻声对绿珠说道:“珠儿放心,有朝一日我石某会救珠儿出来。”
绿珠淡淡一笑,默默地走到孙秀面前,离得是那么的近。
孙秀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绿珠,且感觉到了绿珠轻微而均匀的喘气声,他颤抖的手轻轻握着绿珠的手,一瞬间觉得整个身子触电般麻酥酥的了。
绿珠道:“孙将军,你知道我的家乡在哪儿吗?”
“知道,在粤西。”
“你看,那方向就是粤西。”绿珠漫不经心地走到崇绮楼栏杆边,孙秀涎着脸儿跟了过去。
绿珠此时似乎看见爸爸妈妈寻找女儿来了,似乎看见余威和红萼上门救她来了,似乎看见了一群白鹭朝她飞来了!真的,是一群白鹭,从远处飞来,竟在自己头上萦绕、盘旋。
绿珠仰天叹道:“权势鱼肉之下,性命攸关之时,难道没有真爱可言么!”言罢,越过栏干纵身一跃,惊慌失措的孙秀用尽全身力气冲去阻拦,拉到的只一片残破的衣裙。
绿珠坠落楼下,无声无息,静静地躺在牡丹花丛之中。
孙秀恼羞成怒,转身喝道:“大胆石崇,竟敢指使侍妾绿珠坠楼,要挟于朝廷。来呀,将石崇给我绑了!”
军校们“呼拉”一拥而上,将石崇给绑了个结实。
石崇自恃晋朝功臣之后,没想到会被杀头,更没想到会被“诛三族”。他当时没有挣扎,淡淡地对孙秀说道:“孙将军打算如何处置季伦?”
孙秀冷笑道:“吾当速决。”
“季伦有恩于将军,将军不会难为季伦吧?”
“石司农你自己看该当何种处置?”
“吾不过流徒交州、广州耳。”
谁知囚车并未把石崇押至官狱,而是把他一大家子径直载往东市刑场。
石崇至此,方知不但不免于死,而且是满门抄斩,连累到时任散骑侍郎的二哥石乔。石崇看着不远处黑着脸的监斩官孙秀,不禁仰天长叹,对两旁军校言道:“奴辈利吾家财!”
押送他的军校闻言回驳他:“知财致害,何不早散?”
石崇愕然,无言以对。
潘岳那边,也是一大家子依次被执,校检正身,直接以槛车载送东市。眼见白发苍苍的老母也身披锁具,忆起昔日对自己的劝诫叮咛,潘岳泪如雨下,跪拜于地,痛陈:“儿负阿母!”
美男子披头散发被押到刑场,忽见石崇一家几十口人已经背插罪标跪在那里。石崇一抬头,在这个场合看见潘岳,也吃了一惊,随即明白事由,苦笑说:“安仁,你也有份儿呵。”
潘岳回想前因后果,苦笑对石崇说:“今天真可谓‘白首同所归’了”。
是的,潘岳曾有《金谷集诗作》,陈述“文章二十四友”在一起欢饮笑谈、切磋诗艺的快乐时光,怀念风花雪月、清啸赏乐的友情,其中最后两句是“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一语成谶,今朝显验。潘岳原诗本意是讲他与石崇两人友情笃深,当一起终老田园,一同过上恬淡安然的生活,即所谓“白首同所归”,殊不料横祸忽来,两人在精力旺盛之壮年同时血溅洛阳城。
潘岳之母及兄侍御史潘释、弟燕令潘豹、司徒掾潘据,据之弟潘诜,兄弟之子,已出之女,无长幼同时被押于东市。
此时的石崇,也许再无半点对绿珠的思念了。
可怜西晋第一大美人绿珠,怀揣着甜美的昭君梦,奢求着石崇的专一爱情,在愤怒与私情的绞缠中迷失,在山盟海誓与无情抛弃的搏击中绝望,如今,静悄悄孤零零地躺在金谷园崇绮楼下的牡丹丛中,不甘的眼神定定地、无助地遥望南乡,任凭飘忽的灵魂挣脱自己渐渐僵硬的身子,幽怨地向南飞去……
《红楼梦》中林黛玉诗吟五美题绿珠,诗曰:“瓦砾明珠一例抛,何曾石尉重娇娆?都缘顽福前生造,更有同归慰寂寥。”
是呀,何曾石尉重娇娆?既然石崇在性命悠关时可保己命抛珠儿,他的“情感唯一”便成了遮羞布。绿珠也明明知道,孙秀只为霸占自己而来,若自己坠楼而亡,石崇必死无疑。除了“保节”一说外,所谓的“生亦同衾,死亦同穴!”不过是同归于尽罢了,还有谁来与之慰寂寥?
公元300年8月,石崇与潘岳、欧阳建及其家人一百余口,同时被斩于洛阳东市。
奢华荒淫的西晋王朝,从此拉开了八王之乱的大幕。
当红萼和余威赶到洛阳和金谷园时,见到的只是被斩首的石崇和凄美冰冷的坠楼人绿珠。
一千六百多年后,绿珠的同乡、我国现代语言学奠基人之一的王力先生作《叹绿珠》,诗曰:
坠楼人杳笛声沉,空剩黄鹤啭好音。
玉母双成原彩凤,侯门一入是笼禽。
逞豪自有量珠兴,促死曾无惜玉心。
惆怅草荒梁女庙,诗人取次动哀吟。
上世纪六十年代,广西文人吕集义曾有《绿珠唱和集》,?当时大文豪郭沫若曾为吕先生唱和,诗曰:
今犹齿皓并眸明,一死换来万劫生。
金谷园成民化瘠,玉楼人坠树含情。
当年抗命遗英烈,故里追怀著令名。
鹤已飞向枯井活,村民热泪应盆倾。
在本文结束时,还是引用唐朝大诗人杜牧的《金谷园》作结,此诗朗朗上口,广为流传,诗曰: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