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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很干净,我当天伪装成一个外卖员进入了死者租住的民房,进房间时还特意戴了鞋套和手套,怕不小心掉落头发,偷窥下还多戴了一层浴帽。请问,你们在现场发现了什么,能指证我到过现场吗?”
金旭坐在一行审讯人员的最边上,他在谨慎观察方诚的同时,发现方诚似乎也在巡视着、观察着现场的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这令他心里升起了一种奇怪的预感。
因为证据确凿,警方也无须在嫌疑人面前遮掩,市局一位警官道:“你记得那天你上楼和下楼时,楼道里有什么不同吗?”
方诚稍作思索,立即便恍然道:“打翻的盒饭……看来我在楼道围栏下的死角,不小心留下了脚印。”
他从前是个刑事检察官,在侦查这事上,他的内行程度不亚于普通侦查员,反侦察水平也高于大多数犯罪分子,伪装成外卖员进入案发地片区,到作案后离开,在附近大型商场的监控死角里彻底换装,甚至改变了前后的走路姿势,全程在摄像头里没有留下任何能指向他身份的线索。
市局派出侦办此案的侦查员们对案发现场进行了数次地毯式搜索,房间内自不必说,就如同方诚所言,他打扫得很干净。那民房租客杂乱,人来人往,除死者居住的房间内,外部环境在死者死亡到尸体被发现的三天内,早已破坏殆尽。
方诚上楼后,进入房间内行凶的时间段里,民房的另一位租客在楼道里不慎打翻了盒饭。行凶后的方诚留下井轩的指纹、打扫干净自己的痕迹,逃离现场,出门后为了不引人注意,摘掉了鞋套,但下楼时,为了不踩到泼洒在楼梯的盒饭,一跨步,在楼梯靠近围栏处的最边缘踩了一脚,跨过了那一滩脏东西,但也在无人打扫的那处死角的灰尘上留下了肉眼不易察觉的脚印。他走后,打翻盒饭的租客怕房东来了看见又吵吵嚷嚷,又拿了卫生工具把垃圾胡乱收拾干净,没了脏污,旁人正常走中间,轻易不会踩到边角上,因而方诚踩下的那一脚印,几天后也没被新脚印覆盖。
这成了能证明方诚到过案发现场的决定性证据。
“今天早上,我们在你家里找到了你藏匿起来的伪装外卖员的服装,”警官拿起物证照片,道,“还有你勒死死者用的钓鱼线,你为什么不处理掉?”
方诚的表情空白了几秒,才道:“嗯,忘了。”
这几秒,与他进入审讯室以来的从容,有着细微的不同。
金旭观察着这人,心里不由得想起,这事要是尚扬在就好了,对付这种“正义理论家”,该让尚主任来,用魔法打败魔法。
警官道:“你为什么杀掉外卖员?你的杀人目标有没有井轩?”
方诚道:“杀不了井轩,试过了,没有接近他的机会,他在外面甚至都不随便喝水和吃饭。司机的胆子不大,让他诬陷井轩他还敢试一试,让他下手杀人,他没这胆子。”
“你杀害外卖员,就是想让我们去调查井轩?”警官没感情地问道。
“一半吧。”方诚道,“另一半……因为外卖员让他老婆去做代妈。”
警官道:“但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外卖员并不同意她去。”
方诚道:“同不同意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不需付出分毫,就能得利。”
一众警官沉默片刻,审讯前,包括金旭在内参与审讯的几人就讨论过,外卖员和其他人有着显著不同,选择这几名死者,难道是为了覆盖不法产业链的这一头到那一头?方诚这时的回答,倒像是坐实了这一点。
“你真的想杀他吗?”从审讯开始,还没说过的话金旭,蓦然开口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周围警官们未动声色,但也摸不清楚这个“新人”的路数。
方诚转过头看向坐在最边上的金旭,却没正面回答,而是道:“我不是已经杀了?”
金旭道:“或者换个问法,在杀他以后,你后悔过吗?”
方诚面无表情,说:“我对我做过的所有事都不后悔,我是为了心中的公平正义。”
“你心中的公义?”金旭道,“就是把每天送外卖超十四五个小时,住月租不到一千块的民房,午饭是榨菜就馒头,生活在社会最底层,赚的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但还是给没自己血缘的小孩吃进口奶粉的农民工,活活勒死。”
方诚:“……”
奶粉罐就摆在案发那间屋子的桌角,开袋的榨菜和几个馒头也摆在旁边。方诚入室杀人并打扫现场,他不会没看到。
他刚才提起外卖员那一瞬即逝的空白茫然,金旭推断那是他在杀害外卖员后、发现与自己想象中不一样,而产生过的一丝悔意。
金旭接着道:“他老婆跑回老家,被当地警方抓到,因为她想卖掉那小孩,现在在看守所待着。昨晚她向警察坦白,她因为不能去做工,觉得那婴儿是拖油瓶,看婴儿不顺眼,动辄打骂,是她老公护着孩子,这是导致这对夫妻总是吵架打架的重要原因。”
方诚的眼神似有波动。
“你的后悔是对的,”金旭道,“因为你杀了一个不该死的人,他一没要求老婆去做代妈,二没从这事里得到过一分钱,三还倒贴了不少,最后,还把命也搭了进去。”
方诚被卡在手铐圈里的手,随着金旭的话,握紧了审讯椅前的小桌板。
金旭道:“别活在你的英雄梦里了,醒醒,装睡没用,你知道自己杀错了人。”
方诚许久未再说话。
在杀害外卖员后,他观察四周环境,就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可能选错了一个被害对象,逃离现场时才会心慌意乱,百密一疏地留下那个脚印。
在长达两年的犯罪筹备和自我催眠中,方诚放下了手中的正义长剑,诱使别人犯罪的同时,自己也被自以为是的“正义”所蒙蔽,屠戮无辜,明知错了,也还要一味地自欺欺人。
金旭的话击碎了他的幻觉,他再不能骗自己,他还是一个“英雄”。
他蓦然抬起头,眼神里有些阴冷与嘲讽,望着金旭道:“金警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午休时间,开了一上午会的尚扬趴在自己办公桌上补觉,梦里一个命案接一个命案,一个赛一个人间惨剧,他拼命想醒过来,却像鬼压床一样醒不过来,挣扎许久,他才噔一下直起身,总算挣脱了罪案噩梦,额头上一层冷汗,刚以手背抚了下,马上愣住。
旁边两人位的待客沙发上,有个体型过大和小沙发不太适配的男的,委屈巴拉地蜷缩在那里躺着睡觉。
这么快就审完了!尚扬大喜过望,快步上前,也朝那沙发上一扑,力图把人闹醒,道:“睡什么睡!给我讲讲老鹰队怎么立大功!快让我听听!”
金旭眼睛都没睁开,准确地一把蒙住他的嘴巴,低声道:“就睡一会儿,困。”
尚扬抓着他的手拉下来,维持着原本姿势不动,近距离伏在他身前,双眼一眨不眨地看他睡觉,发现自己的心
脏在扑通扑通得跳。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金旭像感觉到了,不睡了,张开眼,视线向下看着尚扬的脸。
“等你醒……”尚扬本想说想听他讲案子,话到嘴边又决定实话实说,“我有点想你。”
其实只是半天没见,一两天没顾上亲热,感觉像半辈子没碰过对方了。
“过来点,我亲亲你。”金旭道,还想告诉他,自己刚进来时把门反锁了的,还没说出来,尚扬已经跟伊丽莎白似的,一口就咬了上来。
谁要是此时真进来,必定得打抱不平一句:你们两个大男人就放过这娇弱的小沙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