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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秋迎了出去就看到穿堂里,萧四郎大步朝院子里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青褐色的夹袄直缀,头发上依旧是和析秋那只并成一对的发簪,和三日前出门时的打扮一样,他大步走来立在院子两侧的婆子丫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恭敬的喊道:“四爷好!”
萧四郎看也不看他们,昂首阔步跨上了台阶。
“四爷!”析秋满脸的笑容,上前朝萧四郎行了礼,又看到他手里搭着件披风立刻上去接了拿在手里,脸上的笑容乖觉讨喜。
萧四郎冷沉的脸色,也在看到她的笑容时不自觉的柔和了一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析秋接过春柳泡过来的茶递给萧四郎:“四爷坐着歇会儿,早上还没用早饭吧?我让人给您准备早饭?”
“先别忙!”萧四郎接过茶杯却并没有喝,而是握住析秋的手,抬头看着她,目光深深沉沉的让人看不清,他沉吟了片刻道:“你这两日在家过的可好?”
析秋听着目光一闪,又侧开脸在萧四郎对面坐了下来,两人隔着炕几面对面对着,析秋笑着点头回道:“自是好的,我是堂堂的都督夫人,谁敢让我受委屈!”
萧四郎目光一暗,看着她的眼中就有一丝歉疚,他握紧析秋的手,放在他干燥宽大的手心中,慢慢的摩擦着……
房间里一时没了声音,只有静静的彼此的呼吸声。
许久,萧四郎开了口,声音也低低的:“我适才与娘说了,我们搬出去吧!”
他这样的表情,太夫人定是没有同意吧?否则他应该是高兴的才是。
以前他是萧四郎,混于市井打架斗殴离经叛道不孝不悌,旁人知道也只会说他浪荡纨绔摇头叹息,可现在他是多少人眼红的权臣,是五都都督府的大都督,如果现在也这样做,母亲在独自离府独住不事孝养,即便太夫人不说什么,朝中御史那一把口水,都能喷出京城内外。
况且,春雁这件事出来,她就更不能现在搬出去,她不怕事,更不会怕人,太夫人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她自是不会说什么,只是五夫人那边,她却不能任由她拿捏!
她忍是因为她懂太夫人的意思,侯府是大家的大树,若是树倒了那么在树下乘凉的人,也不会有人能够独善其身,萧四郎也好,还是她也好,都不会不例外……
萧四郎当初留下,定然有他的用意,她不能为了内宅的事,而去影响他!
“四爷!”析秋满脸的轻松浅笑:“我觉得在这里住着挺好的,妯娌间有些磕磕碰碰的实属常见的事,我们不能因为这些就避出去是不是?有困难我们就去解决困难……我们先住在这里,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们再搬好不好?”
萧四郎看着析秋略带俏皮的表情,绞尽脑汁想一些宽慰他的话,他心里便一寸一寸软的几乎快要化了,他满目眷恋的看着析秋,拧着眉头道:“那你说说,问题怎么解决?”
女人的事自然由女人自己的办法,他毕竟是男人耍刀弄枪,朝堂阴谋或许杀伐果断运用自若,可到了内宅他自是不如析秋通透的。
“四爷不用管了!”她笑了起来,不想和萧四郎再谈这个话题:“四爷今日不用早朝了吧?”早朝寅时就已经开始了,这会儿该是结束了才是。
萧四郎目光顿了顿,知道析秋不想拿内宅的事来和他说,他深看了她一眼,摇头回道:“不出去了,留下来陪你准备明天接旨的事宜。”
析秋眉梢一挑,问道:“接旨?”
萧四郎端了茶盅喝了口茶,语气淡淡的表情依旧有些不悦:“礼部的批文下来了,明天宫里会来人宣诰命敕封。”
析秋听着眉梢一挑,二夫人是郡主已是无上尊荣,而太夫人和大夫人都是敕封的一品诰命夫人,那么萧四郎为她请的就是二品诰命了?!
念头闪过,外头春柳隔着门道:“四爷,夫人,五爷来了!”
析秋听着一愣,看向萧四郎,萧四郎已经从炕上站了起来:“是我喊他来的!”说着,人已经开了门大步走了出去。
背影沉沉的,仿佛周身散发着寒气,不怒自威!
待萧四郎出门,析秋喊来碧梧:“你去前院看看,刚刚四爷在太夫人房里都说了什么!”她想知道,他和太夫人是不是又吵了起来。
“奴婢知道了。”说着,一溜烟的跑出去。
碧梧看上去呆呆的见了东西就会想到能不能吃吃怎么,人也显得憨直,可是她看着憨厚人却是机灵的很,能说的事你若问她,她会一股脑的毫无心机的告诉你,不能说的便是怎么问也撬不开她的嘴巴,一律问题她都能装傻充愣糊弄过去。
而她去打听消息也是,这才几日功夫,她已经和各个院子里的丫头混了个脸熟,凡是聊天她总能找到话和你聊,并且说的都是你爱听的,所以析秋在打听消息的事情上,都会让碧梧去做!
而她每次也总能带回来她想要知道的消息!
萧延庭站在院中垂手而立,看到萧四郎脸色阴沉的走出来时,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萧四郎看也不看他,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去,上了抄手游廊,萧四郎不说话,萧延庭自也是不敢开口,他亦步亦趋跟在萧四郎后面,也拐进了书房,萧四郎也不说话,冷冷的坐在宽大的黄花梨木的书桌后面,看着萧延庭眼神晦暗不明。
大哥稳重老成自小跟在父亲后面,二哥温润谦和从未发过脾气,三哥话少他们并不亲近,是以萧延庭最怕的就是这个四哥。
他就是什么话也不说,就如现在这样冷冷的盯着他,也足够他渗出满额头的冷汗来,他忐忑不安的看着萧四郎,喊了声:“四哥!”
“不要喊我四哥!”萧四郎目光冷厉:“你是不是觉着二哥性子好,又向来对你亲厚,所以这府里便没人能管得了你们,以至于你们就能上蹿下跳的惹是生非?”
萧延庭听着身体一僵,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看萧四郎,喃喃的回道:“没……没有!”
“没有?!”萧四郎看着他这个唯唯诺诺的样子,火一下子蹿了上来:“没有?一个花房就能闹出这么多事情来?什么牛鬼蛇神风水阵,难道侯府就要靠这些东西镇着才能有今日?!摆风水阵有用怎么不见别人在弄,大家都不用再去做事,便在家摆个风水阵就能飞黄腾达诸事如意?!”
萧延庭被他一通话,骂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喃喃的摇着头……
萧四郎却是一拍桌子又道:“从今日开始,不要再让我听到什么莫须有的事,若再有此发生,便是二哥拦着我也绝不会饶你!”
“四……四哥。”萧延庭想到小时候他偷偷拿了银子出去赌钱,四哥在赌场里找到他时的样子……直接砸了赌场,揪着他的衣领,从西大街一直拖到东大街,还陪着他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直到他对着祖宗的牌位发誓,若是再赌他便跺了手指,四哥才放他出来。
“我……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是……”萧延庭想说他也不知道五夫人弄出这么多事来,可是转念一下,自己的妻子做出这样的事,在别人眼中他又怎么能摘的清楚,萧延庭握住了拳头,心里对五夫人的怨愤已经达到了极点。
“不要和我说这些!”果然,萧四郎根本不听他说这些:“你自己房里的事你自己去管,我只要结果!”
萧延庭听着就立刻点点头:“四哥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管管!”说完,一抱拳行礼就打算退出去。
“等等!”萧四郎忽然走到书桌后面,拿出个匣子来扔给萧延庭,看也不看他一眼,沉着脸便负手率先出了房门,回了正房!
萧延庭独自留在书房中,看着手中匣子怔怔发呆。
宣宁侯府五爷爱笔几乎人尽皆知,萧四郎给他的这只,是一只乌木笔托制的狼毫,萧延庭痴痴的看着,久久无语……
析秋见萧四郎走进来,就笑着过去道:“五叔走了?”萧四郎沉沉的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四爷!”内书房离的不算远,析秋站在门口就能看到房间发生的事,萧延亦一通吼萧延庭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什么话都不敢回,她笑着道:“五叔都成婚生子了,您这样说他会不会让他面子上下不去?”
“你不知道。”萧四郎接了她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冷声道:“他素来耳根子软,若不说的硬一些,根本无济于事,转眼他便能忘了!”
这点析秋绝对相信,比如那两日萧延庭和五夫人吵的那样凶,最后五夫人几句话一哄,他就消了气跟着五夫人回去了。
或许只有萧四郎这样的方法比较好,打一巴掌给个枣,看萧延庭在书房门口的表情,就能猜到他心中必然震动不小!
萧四郎不想多谈五爷,析秋就索性换了话题:“四爷可要梳洗一下,换件衣裳休息一会儿?”看他面有疲态,又是一早上进的府,指不定昨晚连夜赶路到现在都未休息。
萧四郎揉了揉额头,看向析秋道:“我进去换身衣裳。”析秋就开了门让春柳打水来,等热水倒好了萧四郎便进了净室。
析秋将前两天收拾好的换洗衣裳摆在净室的圆桌上,萧四郎在屏风里面洗好出来,便看到圆桌上放着的平平展展的衣物,他目光一柔唇角便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析秋正桌边摆了碗筷,一碗白粥和几碟小菜,见萧四郎洗过澡后一身清爽的走了出来,脸颊两边长出的胡茬也变的干干净净,她笑着道:“四爷吃点东西再睡会儿吧。”
萧四郎没有说话,在桌边坐了下来,端了粥慢慢喝着,析秋就坐在桌边看着他。
“怎么了?”萧四郎放下碗筷,也细细看着析秋,她今日穿着一件松绿的立领右衽宽袖缠枝褙子,头上很随意的挽了个纂儿,插了两朵粉白的珠花,清清瘦瘦的坐在那里,浅笑嫣然,他想到她受的委屈,却和自己报喜不报忧故作高深的样子,心里越发的软,声音也带着他不曾察觉的宠溺。
“没事”析秋让春柳进来收拾了碗筷,又给萧四郎续了杯热茶,在他对面坐下,笑着道:“就想和四爷说说话。”
萧四郎仿佛知道析秋想问什么,就喝了口茶慢慢道:“院子里有位岑妈妈,你想知道什么,就让人找了她来问,府里的事她比我清楚!”
析秋一愣,疑惑道:“岑妈妈?”
萧四郎就回道:“我没有搬出侯府前,他是我房里的管事嬷嬷,后来我出府好几年,他便去了厨房,这次搬回来就让天益把她找了过来!”他说着一顿又道:“她话不多,人却是精明,府里大小的事都在她眼里。”
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人,她竟是毫不知情!
析秋笑着点头:“知道了!”又道:“那我服侍四爷休息吧。”说着从炕头的柜子里拿了被子扑在炕上,回头看着萧四郎:“午饭前我喊你起来。”
萧四郎却站起来将她揽在怀里,微挑了挑眉头:“陪我睡会儿。”
析秋双颊一红,急忙推开萧四郎,一边红着脸去收拾床铺一边回头道:“院子里还有许多事要做,妾身还要去看一看春雁……”萧四郎满脸愉悦,在她面颊上啄了一口,便和衣躺在炕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析秋松了口气轻轻将门关上,喊来春柳道:“院子里有位岑妈妈你可知道?”
“有!”春柳点点头:“在厨房里和刘妈妈一起负责夫人和四爷平时用的热水……夫人怎么突然问起来岑妈妈?”
析秋对此人没有印象,便对春柳道:“你去把岑妈妈找来,我有话问她!”
春柳应是而去,不一会儿带了一个约莫五十几岁穿着雅青色夹袄的皮肤黑黑的个子不高的婆子进来,她朝析秋行了礼,禀道:“夫人有何吩咐?”
析秋让她起身,问道:“你就是岑妈妈?”岑妈妈答道:“不敢当,奴婢夫家姓岑!”
“好。”析秋点点头,让春柳搬了杌子来,又让岑妈妈坐下说话,她问道:“我刚进府,对府里的事许多事情都不大清楚,四爷说你是府里的老人,让我来问问你!”
岑妈妈始终垂着头,只用余光的看着析秋,恭敬的回道:“夫人请问,奴婢必定知无不言。”
析秋想了想,便问道:“一年前藤家曾有人来府里闹,妈妈可知道,当时是为了什么事?”
岑妈妈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来了,沉吟片刻才回到:“当时是为了两件事,这第一件事是藤家想要将藤姨娘领回去,太夫人和侯爷都没有反对,让藤姨娘自己去选,藤姨娘就选了留下来,跪在藤家大爷的面前,说她生是侯爷的人,死是萧氏的鬼,即便不能入祖嗣也生死不悔,这一生就留在侯府伺候侯爷!”
藤秋娘不回去,即便藤家再不愿她留下也不可能着人绑她回去,这件事根本闹不起来,这么说来,主要的原因还是第二件事了!
析秋淡淡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岑妈妈目光闪了闪,面露犹豫,仿佛在考虑说不说样子。
析秋心里暗暗疑惑,直觉上这件事恐怕与佟析华有莫大的关系,所以岑妈妈才顾忌她的感受,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妈妈当说无妨!”
岑妈妈想了想,小心的看了析秋一眼,见她面含微笑满面的温和,仿佛受了鼓励,她放了心才慢慢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说起来四夫人当时也在!”析秋听着一愣,就听岑妈妈继续道:“当时佟二夫人大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但是藤秋娘却在那时被太夫人接近了府里,被二爷收了房,佟二夫人许是意难平,过了几日病情越发的严重,就在她过世的前一夜,让身边的妈妈在五夫人和藤姨娘吃的饭菜里下了一种药,五夫人和藤秋娘当时没觉着什么,过后便开始腹痛不止,之后每次小日子来都会陆陆续续半个月之久,甚至会有血崩之象!”
岑妈妈说着顿了顿,又小心的看了眼析秋,才接着道:“请了数十位太医,也诊治不出病症来,后来藤家找了位江湖郎中来,才确证为中了一种苗毒,具体什么毒奴婢说不清楚,但这毒却很是霸道,五夫人和藤姨娘也因此毒,往后再不能有孕!”
五夫人和藤秋娘不可能任由别人下毒,既然她们自己过了许久才知道,那么也就是说佟析华当时做的很隐蔽,析秋想了想问道:“那怎么知道是佟二夫人下的毒?”
岑妈妈看向析秋,眼底有丝惶恐:“太夫人将佟二夫人留下来的陪房通通关了起来,一个一个的审,后来有位姓宋的妈妈招了,说是当晚是她和佟二夫人身边的林妈妈一起,在五夫人和藤姨娘的饭菜里下的毒!”
析秋听着一愣,宋妈妈?她看向春柳,就见春柳也变了脸色。
“那现在宋妈妈人在何处,还有二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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