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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们垂头丧气出去,罗氏吓得不敢出声,是映姐儿看到皇后反而不乐起来,大着胆子进去:“母后,您这一回赢了。”
十三压压心中陈年火气,幽幽道:“赢了就好。”和这些陈规斗,十三赢得也受伤。映姐儿还要说什么,外面有人高声道:“皇上驾到。”映姐儿退出去,萧护满面春风而来:“十三,我来看你的威风,咦,你倒发落完了?”
“也得给她们留点儿面子。”十三才有点儿开心,起身拜谢萧护。夫妻两个人手握着手,映姐儿轻推母亲,和她蹑手蹑脚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罗氏也受到感染:“其实你父亲呀,也没有不纳妾。”
映姐儿哭笑不得:“你现在眼前没有妾,好好的,又说到自己身上。”她只出神往外面看公公和婆婆,嘴角也露出幸福的笑容。
……
初冬微雪,天空澄净得像一面玉壁。温暖的宫室中,五福流云卷头案几两边,对坐着父子两人。
“……说完了,你愿意去吗?”萧护缓缓。
对面的文王皱眉:“父皇,您要为曹家而想点醒他,可以把他叫来打一顿骂一顿,为什么要我陪他去弄明真相?”
萧护似笑非笑:“打一顿,骂一顿,训哥儿,先在你身上试试好不好?”
文王缩缩头,还讨价还价:“好吧,我可以去,不过父皇得多给我点儿什么。”萧护哼一声:“不是每天都陪你一会儿。”
“和小妹妹比起来,实在差得远,”文王才说到这里,见父亲沉下脸,带着要发脾气:“你不去就算了!”
文王嬉皮笑脸:“我没说不去,事实上,您这种脸色就对了。”忽然跳起来,尖声叫道:“我就知道,您只疼大哥,心里只有太子太子太子的,从来没有我……。”
宫外的顾公公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出了什么事,自己不知道?
就见文王气冲冲出来,似乎还抹泪水,飞快跑了。
萧护在宫里瞠目结舌,自己这个儿子是个人才,才答应办事就演得跟真的似的,可是他这种态度,明知道是假的,自己也难过上来。
这混小子说得这么真,只怕心里早就这么想!
混帐东西!
萧护骂了一句,又想到还有正事没办,吩咐道:“带他来见我。”片刻,一个白衣少年昂然进来。他犹豫着跪还是不跪,最后还是只弯了弯腰,以为礼节。
他洁净,有如雪山上第一捧雪。
“岳无尘,”萧护没有怪他不行大礼,淡淡问:“你们岳家的人早就不入世,你到京里来有什么事?”
当年他的父亲是忙自己成事,岳无尘又帮谁呢?
萧护犀利地抬眼,没有一定要来的事,你是不会来的?
岳无尘犹豫不决:“我可以不说,这是我的私事。”
萧护略略放心,又道:“多谢你帮过我的太子,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然后,”他眯起眼,岳无尘没有原因的心头一跳,正觉得皇帝颇具威压时,听皇帝道:“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岳无尘笑笑,他的笑容清冷也如雪山:“我要是不答应呢,也没有求您的事呢?”
片刻寂静,萧护笑了:“这个,就说不好。”他目光飞越宫外檐角,那下面有重重甲士;又往后宫中看,那后面有亲情家人。
岳无尘对甲士撇嘴,这拦不住我?对后宫则沉默了,皇帝是在说如果有什么,他会先保护他的家人。
他的家人,有皇后,有太子,有文王,有小公主们……
“事实上我来京里,的确有件事要求您。”岳无尘低声开口。萧护悠然:“你来,要么是有事找我,要么是有事找我,不然,你大可以不让我发现。”
他说了两句一模一样的话,是两个不同的含意。
要么有事找我,是好事。
要么有事找我,是不好的事。
岳无尘听得懂,见萧护等自己说,又露出为难,把话咽下去:“还是您先说吧,您有什么事找我?”
“我的儿子要去办一件事,会离开京里。我会派出侍卫,但也希望你同行,保护他。”萧护静静,眸子里一片爱子之心。
岳无尘道:“我要知道他办什么事?是好事,是……”
“一个孩子让人误导,我儿子去救他,你跟去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随时可以离开。”萧护承诺。
岳无尘浅笑:“不是我一定要问,是我岳家有祖训,我必须知道我在作什么事。”停一停,又补充道:“当年我父亲帮你,是他演算过,朝代将变。”
萧护扑哧一笑:“那你也演算演算,我请你办的这件事结果如何?”
“不,我不能再演算。”岳无尘面上有了悲伤,又有一些喜悦:“几年前,发生一件事,后来我就不能再演算,因为有件事,我不想知道结局。父亲对我说,如果我想参与其中,我就不能先看结果。”
萧护默然,直觉上这件事与自己有关,又不能多问。多年的自制力让他克制自己,先问:“你有什么事找我?”
岳无尘的回答让萧护大吃一惊,他道:“我想见您的小公主一面?”
萧护本能地想说不,三团四团常在宫中,岳无尘怎么会提出这个要求,他板起脸:“为什么?”岳无尘伸手到怀中,取出一个小小包袱。
包袱上结打得很精细,可见他很爱惜。打开来,里面是一个小纸盒子,再打开,里面是一个干透了的点心,一边三个圆,一边四个圆。
“这是几年前,您带着公主给我和父亲送的东西,我一直留着,只想……见她们一面。”岳无尘的脸上可疑的有一抹红。
萧护心里打鼓,见一面?我的女儿与你有什么好见的?
看出他的犹豫,岳无尘道:“偷偷看看也行!”
萧护怪异,忽然问:“你来京里多久?”
“一个月。”岳无尘猝不及防,回答出来后,有些狼狈。萧护微微一笑,明白了什么:“这一个月里,三团四团几乎没出宫,是不是?”
岳无尘更尴尬,低低道:“是。”又觉得自己太过局促不安,一挺身子:“是!”又如出鞘的剑,恢复锐气。
萧护不置可否,盘算过,毅然拒绝:“不行!”
“那我就去捣乱文王办事!”岳无尘反应很快。
萧护放声长笑:“见我的公主们,比什么都重要?”他好笑:“你要见三团,还是见四团?”岳无尘如实回答:“我不知道,我可以看看两个人吗?只看一眼,不到她们面前。”
“真是奇怪,我倒很想答应你。”萧护漫不经心,心里想这个小子弄什么鬼?答案,自然在他见到三团四团就知道。
他起身:“来吧。”
岳无尘大喜,面上却一如既往的平淡,跟在萧护后面出去。
行过几道门,又过了一道桥,萧护才扬下巴,岳无尘已经看到。三面围起挡风的亭子上,三个人坐在那里。
小公主们娇黄锦衣,垂着脑袋看一个人。另一个也是白衣少年,岳无尘皱眉,觉得他的白衣很讨厌。
姚宦保蹲着,正算着什么:“五十六两,完了,还有三十两哪里去了?”
“你就说我们吃了,”三团给他出主意。
姚宦保皱起脸:“昨天我就这样说的,母亲问我小公主能吃一只羊吗?”四团嘻笑:“你昨天把什么帐算在我们身上?”
“就是送给穷作坊的银子,我算公主头上了。”
“你怎么不实说?父亲说帮别人是好事儿,可以说。”三团白眼儿他,大有你活该的意思。姚宦保嘿嘿:“帮别人可以说,帮卖鞭炮的不能说。”
再想点子:“说公主们吃了什么,可以对母亲报帐?”
三团四团对他干瞪眼,露出你好笨的神色。
她们的笑容,有如雪花一样晶莹,又带着春风的温暖,岳无尘几乎不想走,萧护清咳,没反应;伸手拍拍他,手还没到肩头,岳无尘才一怔醒来,面上又红一红,和萧护走回去。
萧护斜眼看他嘴唇微动,很想问,又要忍住的样子,心里更犯嘀咕,这小子见也见了,又想干什么?
正要让人送他出宫,岳无尘还是开口:“那个穿白衣的小子,是什么人?”萧护瞅瞅他身上的白衣,心想你不是穿白衣的小子,淡淡回答:“太子妃的弟弟。”岳无尘无端有了失落,不发一言,笔直地往宫外而去。
他们看小公主的时候,文王冲出宫,一脸气不愤。宫门外,不出意外的见到曹守过。文王装出来很生气,又不愿意别人看出来,没好气:“你等我?”
“陪殿下出去,”曹守过一眼就看出来:“您在生气?”
文王没精打采:“是啊,和父皇拌了几句嘴。”曹守过没听出来文王对萧护是用“拌嘴”这句话来表达,眼睛一亮,急切道:“是啊是啊,他们大人都不相信我们。”
他锃亮的小眼睛,看得文王很想笑。文王沉下脸:“不,是不喜欢我们!”文王殿下挑唆一下:“你祖父对你二叔家的兄弟,和对你一样吗?”
“不一样。”
“那我父亲对我和对太子也不一样。”文王在心里想,当然不一样,太子哥哥是太子,我是文王。
想到父亲让自己陪他去找真相,文王其实正中下怀。他把京里的小曲子早听够了,就像姚宦保业余喜欢鞭炮一样,文王很想花上时间出京听听各处的小曲子。
曹守过就来了,父亲就让自己听他的,他要出京就出京。
文王为了早出京,就先挑起话头:“真是气死人呀,我不想呆这里了!”
“出京逛逛,让他们着急?”曹守过道。
文王很想说“好!”,又不能太急,就故意地想:“出京呀?”曹守过叹气:“您要想让人重视,手中要有兵权。”
“兵权简单,我们去关外吧。”文王很怕曹守过想不到,先说出来。曹守过大喜:“是是,我当然陪着殿下去,您去哪儿我去哪儿。”
文王大喜,是真的大喜,可以出京玩了:“那我现在就收拾东西,我们说走就走。”曹守过踌躇,他还得告诉金子。再皱眉,文王道:“你不愿意去?”
“不不,我愿意去。”曹守过忙解释。
文王知道他要通知人,不过心想,那个人要是不笨,自己会跟上来。一把抓住曹守过:“这样,你也别回家,跟我去收拾,路上的钱,算我的。”曹守过还没有想好,就让文王一把揪住进宫去,到文王住处,屏退出去人,文王打开衣柜:“快帮我收拾。”抓起一把衣服,就按在包袱皮里,匆匆打了个结。
他出京的心这么急,曹守过倒吓了一跳,只能帮着收拾。
文王打了两个包袱,给曹守过一个:“这衣服归你,反正你也能穿。”又抱出来一个匣子,是他平时的零钱。
曹守过吸一口气:“这么多钱?”满满的全是银锞金锞。文王抓一把给他,又往自己怀里塞,塞着塞着,皱眉,太重了。
他没有想到换银票,而是就此结束:“不拿了。”拉起曹守过:“走!”曹守过吃惊:“这就走?”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殿下就收拾完了?
他下巴快掉下来,吃吃:“我,还没有和祖父辞行。”文王坏坏地道:“我也不和父亲母亲小妹妹辞行。”背起包袱,不太大,推开窗户。
“殿下那里有门,”曹守过又吃一惊。文王也大惊,看看曹守过,再看看自己:“你以为我们是干嘛?我们是私自离家啊,走窗户!”
当先跳出去,拉出曹守过,一溜小跑出了宫,雇上车,殿下心情不错的出京城。曹守过频频往外看,忽然担心祖父看不到自己会难过。
曹老太爷在宫中,老泪纵横叩谢萧护:“多谢皇上,有皇上您,守过一定能转回来。”萧护沉重:“旧事难提,都不愿意对他说以前的事,就忘了他也应该知道知道。让他去吧,有文王在,不会有事。”
曹老太爷想到儿子更加伤心,只长长叹了一口气。
放风的文王和坐卧不安的曹守过当晚歇在几十里外的集镇上,文王坚持一人一间房,方便曹守过,也方便自己。
小二带他们住房间,文王先皱眉吸鼻子:“这房里什么味道?”曹守过住过店,道:“客栈就这个味道。”
“这像以前住的人没洗澡?”文王难过的不行,又看桌子板凳:“哇,这是油?没擦干净怎么坐!”
喊来小二:“打热水重擦一遍。”自己去看床,文王眉头揪紧,人都结巴了:“这,这是……是床?”
床好认,上面的被褥太……不如宫里的。
文王殿下足足对着床看了一刻钟,出来取银子给小二:“现给我买新的,要蓝色绣云纹大黄姜花有瑞草的,枕头要绣麒麟,还要有绣球的,我喝水的碗,要白底名人诗画的,我洗手的巾帛,还有我的澡豆……。记得给我热水。”
这么多要求,小二直着眼睛出去。曹守过也晕了,看外面月亮满地,似要有雪花:“这么晚,天还冷,他能去哪里买?”才出京就后悔:“其实,那个,我们明年春天暖和了再出京不晚。”文王舒舒服服倚在榻上:“明年?明年就不好玩了。”他嗓音不高,曹守过没听到,只瞪着他:“殿下,坐垫还没有来,您肯坐下了?”
“哎,没有办法,在家千日好,出门步步难,将就将就啊。”文王开心的过了头,曹守过觉得怪怪的。
用饭的时候,文王要的东西全送来。速度之快,让曹守过张口结舌。吃过两个人分别去睡,文王关好门,打开窗户:“出来了。”
一二三四五六……。一堆小厮跳窗而入。
一个送上几件衣服:“小爷,您拿的衣服有上衣没裤子,有袜子没鞋子,有……”文王笑纳:“奴才不错。”
另一个送上一把银票:“小爷,皇上让对您说,以后出门,记得拿银票。”文王感激:“我没有跷家经验。”
最后一个,是窗外出现白发苍苍的老谭直,眉开眼笑:“殿下,皇上让我跟着您当差,陪殿下听遍全国的好曲子。”
文王眼睛一亮:“还是父亲最知道我。”他忽然恨上曹守过,好好的,我陪你出去逛,其实不如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