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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四娘一愣,放好手中的东西,站直了身子问道,“什么银子?”
“能有什么银子?你给我装傻充愣了,”周母走到柜台前,将那算盘珠子拨得哗啦啦地响,“自然是你赚的银子了。”
柳无忧怕柳四娘再被欺负,哪里还有回家休息的念头了,赶忙回到柳四娘身边,示意她不要说话,而她自己接下了周母的话茬,“这位阿婆,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周母将柳无忧打量了一番,有些戒备地说道,“又是你这个小丫头,你是不是过来找你姑姑要银子的,我告诉你,她赚的银子是我们周家的,你要是敢要她一分银子,我都打得你吐出来。”
周母一开始就表现出自己强势的一面,这倒是让客人们忍不住低头窃窃私语了。
“婆婆,您消消气儿,”周郭氏作势亲自给周母搬了条凳子过来,待她坐下来后给她捏肩捶背,周母享受的同时,闷声说道,“我口渴了。”
“好,儿媳现在就去倒,”周郭氏又殷勤地去倒水了。
看着两人更在自己家里无异,柳无忧大抵是清楚了她们的目地,她们看到柳四娘忙前忙后地照顾生意,以为这店铺是她开的,所以今天过来就是想要得到渔翁之利的。
“阿婆,您要是关顾我们的生意呢就先拿号子登记在册,我们这里不是给您休息的地方,”柳无忧压着怒气好生言语,就是怕吓着客人。
“你什么东西这么跟我说话,叫你姑姑给我死过来,”周母斜睨了柳无忧一眼,十分瞧不起。
“你找我姑姑何事?现在她正忙着呢,”柳无忧存心和周母打太极。
“忙得没时间听婆婆训话?”周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既然她那么忙,你就让她把银子给我拿过来。”
“那银子和你什么关系呢?”
“你说什么关系?哼,我儿媳妇赚得银子当然也是我的,你明白不?”周母接过周郭氏带来的白开水,悠然自得地喝了起来。
“阿婆,没这样的道理,是你们先休弃了我姑姑的,怎么现在又说她是你的儿媳妇啊,你的儿媳妇不是在你身边伺候着的吗?”柳无忧故意大声说话,为的是造成一会儿的舆论优势。
柳四娘听见休弃二字,羞得差点躲进了柜台下面去了,毕竟她不是很让人知道自己被休的事情,因为这是件丢了脸面的事情。
可是,柳无忧却觉得和离婚没什么差别,所以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谁说我们周家休了你姑姑的,你小孩子家家的莫要胡乱说话了,好不好?”周母一改之前的口风,又将柳四娘认了回去。
“是吗?”柳无忧故作疑惑地问道,“那这位小娘子称你为婆婆又是你什么人啊?”
照理说,周郭氏进门就算是平妻的身份那也得倒杯茶给柳四娘然后尊称一声姐姐才算全了礼数,而柳四娘没回去亲口喝了那杯茶,所以规矩不全,周郭氏也只是算是一个贵妾,比起那小妾也只是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身份而已。
周母一怔,望了望周郭氏,脱口而出道,“她是我儿子刚娶的二房夫人。”
二房夫人?周母倒是挺机灵,给周郭氏加了个夫人上去,众目睽睽之下也要保住周郭氏成为平妻的机会,又把柳四娘重新摆在了儿媳妇的位置之上。
“婆婆,儿媳可还没喝到这位妹妹的茶呢,您说是不是应该补上?”柳四娘已然懂得了柳无忧的用心,重新得到周家儿媳妇的名分了,也没什么好躲得了,便大方得到地柜台后面出来了。
客人们听了那么多,已经明白柳无忧和柳四娘的关系,因此知道点风声的人开始和别人议论起柳无忧来了。
“补上,现在就补上,”周母高兴地大声说道,将自己手中的空杯子递给了周郭氏,“快去倒茶,给你姐姐敬茶。”
“知道了,”周郭氏过于着急,一脚踩在了自己的裙摆之上,连人带杯摔在了地上,杯子滚了几下,没摔破,而周郭氏摔得不轻,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没用的东西,倒杯水都能把自己给摔着,”周母扫了一眼周郭氏,不满地骂了一声。
周郭氏赶忙捡起杯子去倒茶。
柳四娘走到周母的身旁,左顾右盼地,好像找地方坐。
周母连忙挪到了一边儿,拍了拍凳子说道,“来来来,做我这边。”
柳四娘也没客气,坐了下去之后,给柳无忧一个不符合年纪的俏皮眼神,柳无忧会意,无声地笑了一下,发觉自己的姑姑原来并不是那么迂腐。
周郭氏走得急了,回来时茶盏里只有半杯水了,她没发现什么不妥,直接将茶盏递到了柳四娘面前,不情不愿地说道,“姐姐喝茶。”
“婆婆,你瞧瞧,这可是该有的规矩?”柳四娘问周母道。
周母不以为然,“又不是成亲那天,一杯茶而已,你喝了不就成了。”
柳四娘没有动手接茶,而是从怀里拿出帕巾狠狠地咳嗽了两声。
柳无忧转身问在场的各位客人道,“大家给说说看,娶妻之道,小敬大该是怎么回事?”周母为了自己的脸面,允许周郭氏这么轻视柳四娘。
“跪下,茶盏举过头顶。”有人回了柳无忧,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成亲过的都知道,没成亲的也听说过。
“婆婆,你找儿媳要银子是规矩,那儿媳让妹妹端端正正敬茶,应该也算是规矩吧。”柳四娘虽然是反问周母但是却是让周母不得不肯定她的话。
“给她把规矩做齐全喽,”周母吩咐道。
周郭氏不乐意,一张嘴翘得老高,来的时候周母可是说让她过来帮忙拿银子的,而不是做这些事情,但是为了讨好周母和周乾,她还是提裙跪了下去,随性地将茶盏举了起来。
柳四娘解开茶盖一看,茶水只有一半了,便说道,“重新倒水去,这水没满是什么意思?是想说你和相公美满幸福吗?”
这话周郭氏不敢直接接话,她要说是,那就是打了自己的嘴巴,因为她尚未正名,所以她说道,“不是的,妹妹是祝愿姐姐和相公美满幸福的意思。”
“那你这茶不用敬,给我滚出周家,没有你我才能美满幸福。”柳四娘冷冰冰地笑道。
周母一听,不对劲儿,势态已经完全偏离了自己设想的那样了,便出声帮周郭氏,“我说四娘,差不多就行了。”
柳四娘见周母这般维护周郭氏,而对自己呢,完全是两种态度,心里的恼火顿时熊熊燃烧了起来,可是她知道这么多人而且是客人的跟前,她不能对周母不敬,传出去谁还敢来做她的生意呢,于是应了声是后,让周郭氏抬头。
周郭氏比柳四娘年轻十来岁,对于容貌她自然是十分有信心比过柳四娘了,所以这头是抬得高高的,好像在嘲弄柳四娘。
柳四娘伸手去接茶盏,谁知她只拿了个茶盖,周郭氏没看清楚就放手了,结果可想而知了,半茶盏的茶水全部倒在了周郭氏的脸上,一些茶水顺着她的鼻子流进喉咙里,呛得她抬不起腰来。
有看不惯周郭氏人品的客人幸灾乐祸了。
周母明知柳四娘是做给她看,也无以反驳,谁让周郭氏不够机灵,自己手里的一杯水都能把自己倒了一身。
“婆婆,”周郭氏撒娇地贴在周母的身上,这般所求当然是要周母帮她了。
周母没那么傻,她的目的是银子,“四娘啊,现在礼数也全了,娘也乏了,你是不是应该把银子交给娘保管了?”
“那当然了,”柳四娘痛痛快快地应了下来,转身去了柜台,然后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她眼中坚定无比的神色告诉柳无忧,这一步终于要踏出去了。
周母准备好双手接银子,而柳四娘却往她手里丢了一串铜钱。
周母低头一个个地拨着数,当她数到十的时候,厉声问柳四娘道,“柳四娘,你打发叫花子呢?十文铜钱这么少?”
“对啊,我所有的银子就这么多了,婆婆,你想要多少?”柳四娘无辜地反问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两天我暗地里观察你很久了,店里那么多客人,怎么可能就是十文钱?你自己留着那么多的银子不给我这个当婆婆的,是大不孝,是大逆不道。”
周母又满腔愤慨地朝客人说道,“你们大家给我评评理,我这儿媳妇这么做对还是不对啊?”
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劝柳四娘,“柳老板啊,既然是你婆婆,你赚的银子是该着贴补家用了。”
有人帮着说话,周母是感动地泪流满面啊。
柳四娘却从容得体地回道,“是,要是我的银子我一定给我婆婆,但是我在这店铺里也只是个掌柜的,怎么能私下将东家的银子挪到自己家里呢。”
柳四娘说完,朝柳无忧招招手,问道,“无忧,你说是不是?就算我是你姑姑,也不能这么做吧。”
柳无忧笑道,“姑姑说得在理。”
周母没瞧明白,“啥意思?”
“阿婆,忘记和你说了,这店铺是我的,而不是我姑姑的,姑姑把她赚的银子都给你了,你该心满意足了。”
柳无忧有礼地回道,然后朝着疑惑的客人说道,“各位对不住了,打搅了各位的兴致,一会儿给各位每人带两块黑糖回去,聊表歉意,至于这位阿婆么,店里新出的卫生棉带两块回去用用,要是用的好,保证打个折。”
周母连都绿了,她都五十岁的年纪了,哪里还用得着什么卫生棉啊。
大家一听有好处拿,都站在了柳无忧这一边了,开始劝周母,“老太太,赶紧拿着你儿媳妇给的钱回去吧,别耽误我们了。”
周母如何会甘心啊,出了丑不说,还没得到好处,于是指着柳四娘疾言厉色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女人,这次我非让乾儿休了你不可。”
柳四娘冷声一哼,从袖口拿出一张纸甩在了周母的脸上,说道,“您老睁大眼睛看看,今天是我休了周乾,而不是你们休了我。”
周郭氏替周母拿起那张纸的时候,偷偷看到了休书二字,高兴地笑了出来。
周母见状一巴掌刮了过去,周郭氏整个人懵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着周母,周母将那休书粗粗看了一遍,咬牙道,“好你个柳四娘,你太嚣张了。”
“阿婆,我姑姑嚣张怎么了?你看不顺眼就趁早给我滚蛋,别妨碍我做生意,”柳无忧终于没忍住温良恭谦,“从此你们柳家和我们周家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有我们柳家的人在的地方,你们最好绕道走,别让我那脾气暴躁的弟弟知道了,否则他准得带着他的兵踏平你们周家。”
再不危言恐吓,只怕这周母又没完没了地了。
一提起柳无虑,立刻有人提高声音问道,“你们这位年少有为的大少爷可是有了婚配啊,没有的话我手上有许多的姑娘可以挑选哦。”
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人肯定是媒婆。
柳无忧笑笑,“多谢各位关心了,我大弟的事情得问他自己。”
周母好像并不是很清楚柳无虑什么身份,便朝周郭氏问道,“他们家这大少爷是谁啊?”
“婆……婆,好像是位副将军,而且这位柳姑娘的夫君是大将军。”周郭氏的爹可是龙威镖局的总镖头,柳家有一丝风吹草动都不会放过,只是这店铺的事情居然忘记打听了,真是白白受了罪啊。
“什么?”周母惊讶地大叫了出来,“死东西,你怎么不和我说清楚啊?”
“婆婆,您不是去看姑子了么,一回来就带着儿媳来这儿,根本没时间和您说清楚。”
周母又看了那休书,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老太太,你赶紧走吧,你一来就管柳掌柜的要银子,也是无可厚非,现在人家把银子给你了,休书也给了,你就不要纠缠了。”终于有人说了句明白话了。
“不行,我儿子肯定不会同意的,”周母后悔莫及,怎么样都要挽回颓势。
柳四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条凳失衡,周母没坐稳就跌在了地上,柳四娘再也不顾及那么多了,扯开自己的衣裳,给大家看个清清楚楚,“你们给评评理了,这个周家我是待还是不待,老婆子欺我娘家穷困,驱我干活,不给饭吃,还天天想着法子折磨我,身上的伤都是她给弄的,我可不曾有一句怨言,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柳四娘本来铁了心要做周家的鬼,但他们贪心不足,硬是要弄个平妻过来,我不愿意,他们便给我休书,还将我腹中的孩子打掉了,这么多的屈辱和怨恨我该找谁诉说,我咽不下这口气啊。”
闻着伤心,听着流泪,已经有轻微的抽泣声了,“怎么会有这种恶婆婆,做得不对或者怎么样骂两句也就算了,怎么下得了手哦。”
周郭氏看到柳四娘身上的伤,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忽然觉得自己身边的老女人和猛虎野兽也什么差别,刚刚那一巴掌就是最好的见证了,五指山的印记已经清清楚楚地摆在脸上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美人坊哪里还有周母站的地方,周郭氏更是无颜面对了,偷偷地走掉了。
柳无忧替柳四娘穿好衣裳,先是安抚了客人,然后拉着柳四娘进了内室,任由她将心中的委屈和苦楚哭了出来,直到她收住眼泪为止。
“忧忧,姑姑没事了,”柳四娘擦去了眼泪,笑道,“一切都过去了,姑姑终于有勇气面对了。”
柳无忧抿嘴一笑,“姑姑了不起,估计整个沧州城估计都没一个女子敢给婆婆休书的。”
“你啊,莫打趣姑姑了,姑姑还得谢谢你当初的一个巴掌,把姑姑打醒了,要不然的话姑姑还惦念着那个牢笼呢,”柳四娘指得牢笼就是周家,“做了这么些天的生意下来,忽然觉得脑子开窍了,咱凭什么一定要靠着男人活呢,现在姑姑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
柳无忧闻言,别有深意地说道,“姑姑,有个事情忽然想问问您。”
“你说。”
“张大大最近是不是和什么姑娘好上了?没事一个人就偷着乐!”柳无忧注意着柳四娘的表情,只见她躲闪了一下,说道,“姑姑都在柜台忙,哪里知道啊。”
刻意地躲避就是欲盖弥彰了。
“四娘,我给你带来了刚弄好的冰糖葫芦,可香甜着呢,”说曹操曹操就到,没等柳四娘回过神来,张大大已经推开了内室的门了。
柳无忧看看柳四娘的娇羞,又瞧瞧张大大的憨笑,什么都没说,就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哎,谁说女子不能有第二春来着,第三春都可以有啊,哈!哈!哈!
柳无忧一回到柳家,就看到胸前有个兵字的人等着她,等他确认是柳无忧时候,把一封信交到了她手上,“大将军说了,您不用回信。”
是天佑的信?柳无忧接下后迫不及待地回屋,急切地展开信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简单十几个字,诉说着无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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