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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辽乱建酋也不是一两天了,不过难成气候。”\r
“或许吧。若是有一天对面那些人真要是成了辽、成了金,脚下倒是一处咽喉之地。只要海军强盛,便可以让他们疲于奔命。只是我终究是个外人,如今我这当先生的送了你一程,也是希望你将所学的这些本事用到该用的地方。”\r
孙元化笑道:“先生,恕我直言,按说先生非我族类,为什么先生要想这些事?”\r
“为了少人死呗。你知道我心肠软。兵乱一起,妻离子散,终归是件坏事。况且向北地广人稀,那些玉米、大豆、高粱都可以在北边种植,这样一来又能有多少灾民可以活命?”\r
“苦寒之地,怕是难。”\r
“总结办法、改良种子,总是可以的。况且那里就算渔猎,深山老林,鱼肥兽多,一时半会也饿不死。前些天我给你看的那些书,你也看了。正所谓三百年的治乱循环,土地增加的速度哪里及得上人口的增长?出路在哪?”\r
有意识地教授了一些科学分析的知识,孙元化接受的很快,加上几何学和代数学锻炼的逻辑思维,让他也能接受一些新的东西。\r
想到之前陈健看似无意间灌输的一些东西,孙元化略微思索便道:“先生说的没错,若问出路,恐怕也只有移民垦荒一途。只是出海即为罪责,私自流动也是大罪,这……这……”\r
有些话他还不敢说,心里还是转不过来这个弯。都说华夷之辩,那些出海的人算华还是夷?可若是不出海、不垦荒,之前学的那些让他心惊肉跳的东西恐怕真的会再来一次反复:孙元化接受的概念是每次战乱大灾之后,人口就会减少,然后人均的土地多了,迎来一次盛世。随着土地兼并、人口增多……似乎也只剩下天下大乱这一途了。\r
然而此时想到这些东西的,却寥寥无几。而孙元化心惊的,则是原本相信的失德、天下易主,在这些道理的面前却变得赤棵裸。\r
用失德、神器更易天数有变可以解释。用那种更为残酷直白的道理也可以解释。\r
而他要做的,就是从这两种解释中选择一个相信。只不过后者太容易说服人,尤其是说服一些有了逻辑思维能力的人,孙元化不想承认,可是心中的倾向已经很明显。\r
因材施教,对于那些苦大仇深的用斗争的反抗的理念,对那些心怀天下的则用道理来引导,对那些自由浪漫的则用理想去引诱。\r
不管怎么样,道理终究是道理,当现在的道理与之前的道理出现分歧的时候,哪怕是仅仅开始考虑哪种才是正确的时候,其实人的心已经悄悄改变了,只不过自己还不知道而已。\r
若是以往,若是往常,若是旁人,陈健一句三百年的治乱循环,就能要了自己的命,也至少这一次京城之行不可能成功。可现在看似无意地说出了这句话后,孙元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是多大的罪责,而是从这句罪无可赦的话开始思索起未来。\r
陈健默默地观察着,看到孙元化没有第一时间对自己诅咒朝廷的话提出异议或是反驳,心中暗暗欣喜。\r
片刻后,又说道:“初阳,我是希望你能再读圣贤书,去考科举的,你们不是有句话说达则兼济天下吗?就是这个道理。只是你得想清楚这天下到底是什么。”\r
“先生,这个很难想。”\r
“是啊,很难想。福建的灾民是天下的一部分吗?我以为的答案,和我看到的答案并不一样。都说天下天下,这天下到底是什么?”\r
孙元化低头不语,陈健又道:“当有一天,你若为官,牧守一方。正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才是君子所为。可是,君之禄是从哪里来的呢?总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r
“先生,这个我当然知道,都是千万百姓的赋税。”\r
“那倒是奇了。我只听说过父母官,难不成这父母竟然要从婴孩手中拿吃的?谁是父母?谁是婴孩?”\r
“先生,你这些话,说的越发叫人害怕了。”\r
“是害怕疾?还是害怕医?我不是扁鹊,你却是蔡桓公。要我说啊,是食国之禄、忠国人之事。刚才问过了你天下是什么,现在再问你国是什么?”\r
孙元化回味着这两个看似相近、但仔细一想却又不怎么相同的词汇,越发不解。\r
“国是什么?天下是什么?君……父……天……”\r
喃喃许久,似乎看到一些眉目,却又很快消失不见。那些奇怪的、让孙元化忽然会感觉到恐惧的思想,就像是五月麦田中的铃铛麦一样,疯狂地生长着,看上去和麦子没有什么区别。分了蘖、开了花、灌了浆……直到结果的时候,才能发现那已经不是那片原本的麦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