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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舜音看到萧从恕吐血,觉得心中畅快了,才拦下墨醉白。

    她装作大方的模样,靠在墨醉白怀里,用帕子捂着眼睛假装啜泣,“夫君,我们大人有大量,不与此等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作恶多端、阴险狡诈……蛮横无理的小人计较。”

    花明疏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分不清她是在骂人,还是在夸自己。

    萧从恕倒在地上,舜音说完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带着墨醉白和花明疏回清水苑喝茶去了。

    至于萧从恕会不会气死,她才不管。

    上辈子瑶芸经常做出她刚才那副小白花的姿态在萧从恕面前嚼舌根,说她欺负了她,每次萧从恕都听信瑶芸的话冤枉她,如今也该让萧从恕尝尝各中滋味了。

    萧从恕捂着肚子仰躺在地上,眸色阴沉地盯着舜音的背影,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一场梦,舜音根本就不爱他。

    他曾经为舜音轻易上钩而沾沾自喜过,也曾经因为愧对舜音的深情而偶尔愧疚过,当他知道舜音才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两种情绪更是一直反复出现,他既愧疚又欣喜于舜音对他的爱。

    说来荒唐可笑,在舜音恨他恨到想要杀了他的时候,却是他爱上舜音的时候,可如今舜音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因为萧晏琅!

    萧晏琅明明已经死了,却依旧能够轻易令他活在他的阴影下,他心里一直发狂一般的妒忌着萧晏琅,现在他又多了一个妒忌的人,那就是墨醉白,舜音刚才满心信任、依靠墨醉白的模样,比墨醉白揍他还令他觉得胸口疼。

    萧从恕捂着胸口,从地上艰难的坐起来。

    他忽然有些茫然,如果上辈子没有瑶芸,如果成婚后他不是满心算计,而是在婚后好好对待舜音,舜音会爱上他吗?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他失去了唯一能够让舜音爱上他的机会……舜音以前不爱他,以后更不会爱他,此生他都没有资格体验到被舜音所爱的滋味。

    萧从恕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他一直以为爱而不得的人是舜音,此时才发现,那个人是他自己。

    回到清水苑,舜音亲手泡了一壶上好的铁观音来招待花明疏,花明疏闻着味道悠远的茶香,恨不能天天来蹭茶喝。

    夏日屋子里憋闷,舜音和花明疏坐到凉亭当中,一人一杯茶,浅酌呷饮,不远处的桂花树随风摇晃,桂花香不断吹拂过来,十分怡然自得。

    她们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话,没想到竟然十分投机。

    两人聊了许久,待茶盏里的茶凉了,花明疏吞吞吐吐的开口:“墨子风怎么没有过来?”

    她努力装作毫不在意,飘忽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他无功名在身,瑶芸又怀有身孕,不方便跟过来。”

    提起瑶芸,花明疏神色黯了黯,低头看着杯里的茶,半晌没有说话。

    舜音不忍看她如此,沉默了一会儿,指了指树上的黄鹂问:“那只黄鹂漂亮吗?”

    花明疏抬头望过去,微微笑了笑,“漂亮,叫声也轻灵悦耳,十分好听。”

    “喜欢吗?”

    “喜欢。”

    舜音端着新沏的茶看她,声音清润,“可这世上并非只有这一只黄鹂,还有成千上万只黄鹂,也许还有比这只更漂亮的黄鹂,只是你未看见罢了。”

    花明疏怔了怔,低头浅笑,“我知道你是想劝我,想告诉我不必在墨子风这一棵树上吊死,其实我家里人也经常这样劝我,我嫁墨子风是低嫁,墨子风不但不珍惜,还在婚前做出这样的事,他但凡顾念我几分,都不该让瑶芸在我们成婚前进门,他这样做,既不尊重我,也不尊重我花家,自从瑶芸进门后,我知道不少人都在背后笑我,如果不是我坚持不肯放弃议亲,我父亲早把墨家提亲的人赶出门去了。”

    “我明白,其实我都明白的……”花明疏盯着树枝上的黄鹂,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伤感,“可是墨子风不一样,他不只是我议婚的对象,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从七岁起便下定决心要嫁给他,这是我这么多年的期盼,我真的无法轻易放弃。”

    舜音不知道其中还有如此渊源,微微有些惊讶,原来墨子风救过花明疏,这就难怪花明疏会如此执着的想要嫁给墨子风。

    花明疏心中的苦闷一直没有人可以说,今日不知为何都说了出来,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舜音,“你明白我的心情么?”

    舜音点点头,她能理解花明疏,她也曾偷偷喜欢、崇拜过一个人,所以在这件事上,她没有办法劝花明疏放弃。

    花明疏注意到她的神色,试着问:“你有过喜欢的人么?”

    舜音抿了下唇,迟疑地点了点头。

    花明疏像终于找到可以诉说的对象,急切追问:“你喜欢的那个人有妾室或通房么,你可会难过?你曾经也想嫁给他吗?后来为何放弃的?是因为陛下给你赐婚那日,他不在场么?”

    “我喜欢的人没有妾室,但爱慕者众多。”舜音想起萧晏琅,眼眸不自觉弯起,“我也会难过,患得患失,这很正常。”

    花明疏听说她也是如此,不自觉放松下来,“你有多喜欢他,有我喜欢墨子风那般喜欢么?”

    舜音看着天边的云,声音轻轻的,“我啊,以前年年都会燃一盏花灯,只求我心仪的那个如意郎君能平安喜乐,可少女心事,哪里能跟旁人说,我便一日日藏着,学琴棋书画,学诗书礼仪,只等到了那人选妃的日子,我能拔个头筹,我也不奢望能嫁给他,就想让他多看我两眼,知道我有多努力。”

    花明疏双手托着腮听得认真,忍不住动容,连声追问:“后来呢?”

    “后来……”舜音眼里的稀薄笑意渐渐淡了,声音低了下去,“他死了,我站在人群中目送着他出征,他却没有回来,最后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风卷起地上的落花,少女声音细细柔柔,却是道不尽的少女心事。

    “他是将军?可是将军怎么能选妃呢?”花明疏疑惑不解。

    舜音恍然一怔,敛回心神。

    她眼中的笑意重新聚拢起来,调皮地对花明疏眨了下眼睛,弯唇道:“我骗你的,我说的是话本里的故事。”

    花明疏气得起来追着舜音打,两人围着凉亭转了一圈又一圈,笑声悦耳。

    墨醉白手里拿着药膏站在假山后,他看着舜音的方向,身体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躲回阴影处。

    他神色间带着几分诧异和难以置信,脑海里回荡的全是舜音刚才的那些话。

    舜音心中有喜欢的男子,关于那男子的种种加在一起,墨醉白再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

    他不由想起舜音每次有意无意提起萧晏琅时的神色,还有她说过的那些关于萧晏琅的话,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最终能记起的唯有舜音十三岁那年躲在桃花树后偷偷看他的模样,扎着双髻,脸颊粉嫩,望向他的眼眸明亮又澄澈,当时他在她眼中没看懂的情绪也许是爱慕。

    他在假山后站了许久,直到舜音和花明疏停止打闹,他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夕阳西下,舜音送走花明疏,捶着肩膀往回走,忙了一天,她有些累了。

    走进屋内,见墨醉白一个人坐在棋盘前下棋,墨醉白盯着棋盘,半晌都没动一下。

    她微微驻足,靠在门边看他,墨醉白动静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不像传闻中心狠手辣的九千岁,反而像一位冷彻如泉、皎皎如月的翩翩公子。

    墨醉白抬头撞见她的目光,心头一跳,不自在的低了低头,顿了顿,复又抬头,语气自然道:“回来了?”

    “嗯。”舜音迈步走进去,在墨醉白对面坐下。

    墨醉白把手边的一个锦盒推过去。

    舜音拿起来看了看,打开盖子,嗅到一股药香。

    “这是什么?”

    墨醉白看了一眼她的手,舜音不明所以地伸开手指,欣赏了一下涂着丹蔻的指甲。

    墨醉白无奈地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心展开,舜音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摔倒的时候被地上的小石子硌伤了手心,坑坑洼洼的红着,明天可能会青,手腕处也有些划破了。

    舜音懊恼地皱了皱眉,在心里骂了萧从恕一句,现在方觉有些疼。

    墨醉白挖出些许药膏,将药膏抹在她的手上,低头给她按揉,周围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刚才他去找舜音,就是想去送药膏,正巧听到那番话,他心中乱成一团,又拿着药膏回来了。

    舜音低头看着墨醉白的手,墨醉白的指腹带着一层粗糙的薄茧,指尖微凉,揉的久了,相触碰的肌肤逐渐热了起来。

    他动作小心翼翼的,仿佛她是一个脆弱的瓷娃娃,其实她的手能弯弓射箭,也能勒缰骑马,并不娇弱,可墨醉白好像总是过分紧张,之前不舍得让她揉面,现在能留意到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小的伤口。

    这种感觉并不坏,还有些新鲜,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外公虽然对她很好,但外公是将军,平时忙,性子也粗枝大叶,根本注意不到这些小事。

    这种被人爱护的感觉,她是第一次感受到,手指不自觉微微缩了缩,莫名有些赧然。

    药膏晶莹剔透,在舜音的手心化开,一点点融入肌肤里,竟然十分清凉,那些细小的疼痛好像也消失不见了。

    “哪里来的药膏?”

    “太医给的,平时陛下受伤就是用这个药膏处理。”

    “难怪这般好用,想来应当价值不菲。”

    “你只管用着,不够我再去跟太医要。”

    舜音点点头,没有再打扰墨醉白。

    墨醉白把药膏涂抹好,攥住她的手腕轻轻活动了一下,似乎担心她手腕受伤,试着左右动了动,“疼不疼?”

    舜音摇头,她的手腕很细,墨醉白两根手指就能扣住,他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拇指和食指相碰。

    墨醉白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舜音抬头,发现墨醉白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撞上她的目光,墨醉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地站起身来,“你自己揉。”

    舜音觉得他今天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随便揉了两下,就把药膏放了回去。

    她走到桌边,在桌旁的凳子上施施然坐下,“你不问问我今天是怎么回事吗?”

    “你如果愿意告诉我,我就问。”墨醉白站在墙边,盯着一幅画看,其实半点也没看进去,他顿了顿,回过头来,“萧从恕为何屡次纠缠你?”

    他一直觉得萧从恕对他有一股莫名的敌意,而这份敌意好像就是从他娶了舜音之后开始的,舜音对萧从恕的态度则是厌恶和冷漠,不像是对待陌生人,可是他派人调查过,他们除了殿前选婿的事并没有交集,甚至应该是互不相识的。

    不过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日在大殿之上,萧从恕曾经主动求娶过舜音,是当时那三位公子里态度最积极主动的一个,按照他孤傲的性格,这种情况实属罕见,除非他对舜音有情,否则他不会如此放低姿态。

    墨醉白眸色沉了沉,忽然再无赏画的兴致,走回桌边坐下。

    舜音敏锐察觉到了‘屡次’这个词,她疑惑地看了看墨醉白,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你知道成婚那夜萧从恕来找过我?”

    墨醉白没有否认。

    舜音明白过来,轻轻撇了撇嘴,“也对,琉铮既然是你的暗卫,那么说明暗中还有不少人在替你做事,那夜应当也有暗卫躲在新房周围守着,你不可能不知道,难怪萧从恕能那么轻易的闯到新房,那是因为你布置的护卫都不在明处,而在暗处。”

    墨醉白轻轻‘嗯’了一声。

    他在墨府只是普通的大房二公子,院子里不适合有太多护卫,所以明面上并没有安排太多护卫,那天萧从恕去新房的事,很快就有人通知他了,因为没有发生任何事,所以才没有声张。

    “那你之前为何不问我?”舜音面色一凛,脸皱成了包子,声音变得尖锐,“你难道是怀疑我?”

    “没有,我只是怕你不想说,毕竟当时我们才刚成婚,我不方便过问你的私事。”墨醉白连忙解释,没有隐瞒的如实相告,“长孙将军忠君爱国,你是她的外孙女,我怎么可能怀疑你,至于萧从恕,你们若有奸情,当日在殿前选婿,你就不会不选他而选我了。”

    舜音脸色这才缓了缓。

    墨醉白把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觉得有趣,浅浅地笑了一下,询问道:“你跟萧从恕究竟有何渊源?”

    舜音抬起眼帘,神秘兮兮地对他眨了眨眼睛,“萧从恕之所以屡次来找我,是因为我发现了他的大秘密,所以他才一直来纠缠我,想要堵住我的嘴。”

    墨醉白拧眉,嗓音清冽如雪,“什么秘密?”

    舜音左右看了看,声音严肃:“萧从恕要造反!”

    她之前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提醒墨醉白,萧从恕有谋反之心的事,现在正好借此机会让墨醉白知道,好早做提防。

    这天下无论如何不能落入萧从恕的手中,因为她绝不会对萧从恕臣服。

    墨醉白闻言并没有太惊讶,只是掀了掀眼皮,“……哦。”

    “哦?”舜音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声音急了起来,“你难道不应该赶紧想办法对付他,把他造反的意图按杀在萌芽里吗?”

    桌上茶已经凉透了,墨醉白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微苦的涩味在嘴里蔓延开,他咂了下舌,缓声道:“我不但不会对付他,还要推波助澜,让萧从恕和师羲和先来争一争这天下。”

    “你想坐收渔翁之利?”

    舜音恍然大悟,她想起上一世跟墨醉白聊天时,每次说起萧从恕和师羲和的争斗,墨醉白都是一副游离局外却丝毫不惧的模样,现在全明白了,原来萧从恕和师羲和一个是螳螂一个是蝉,而墨醉白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只阴险狡诈的黄雀!

    墨醉白看着舜音一会儿惊讶,一会儿皱眉的神情,不由摇头轻笑。

    舜音想明白这一切,知道墨醉白早有准备,微微放松下来。

    “你何时发现萧从恕有不臣之心?”

    墨醉白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眼睛眯了一下,“北漠王爷这些年一直都不安分,他暗中屯兵买马,还秘密联络朝臣,其实朝廷一直有暗中监查他,不然陛下也不会把萧从恕召来京城,其实萧从恕来京城就是来做质子的,我听到你的话之所以没有太惊讶,是因为我早就猜到了萧从恕有不臣之心,他是北漠王爷的儿子,想来也不会是忠君爱国之辈。”

    舜音明白过来,朝廷一直提防的人是北漠王爷,而不是萧从恕,他们以为萧从恕被北漠王爷选来做质子,说明北漠王爷不重视他,很有可能是弃子。

    舜音回忆上辈子的过往,微微皱眉。

    上辈子北漠王爷过世后,萧从恕赶回去吊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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