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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子式是在胡亥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忘了给他带粥的事儿的,他正支吾着,胡亥却是将他的手腕捏住了,余子式低头看了一眼,手上全是烫出来的红印子。

    胡亥听了余子式的解释之后沉默了一会儿,回屋拿了药,拉着余子式在树下坐下,蹲下身低着头仔细地给他上药。阳光透过树缝落在少年的脸上,余子式这个角度看去,少年安静而温驯,侧脸好看极了。

    余子式本来好好地坐着,忽然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下少年的下巴,“胡亥。”

    少年略显无奈地将捏着余子式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一边上药一边轻叹道:“先生,你就不觉得疼吗?”他没想明白余子式这种身手居然也能受这种伤,而且受了伤还毫无知觉似的到处晃悠,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余子式却是忽然起了兴致,低头看着胡亥,他缓缓伸出另一只手摸他的头发,摸了一下,又轻轻摸一下,最后索性是揉了起来。

    胡亥忽然仰头看向余子式,一双眼黑漆漆的,看得余子式心里一跳。

    两人对视了片刻,余子式低身轻轻亲了下少年。

    胡亥浑身都战栗了一瞬,眼睛一瞬间就幽深了起来。树影婆娑,余子式一身简单的青衫,光漏过树梢,他浑身都像是藏了细碎阳光,很温柔。

    “我回咸阳之前要去个地方,你是先回咸阳等我,还是跟着我一起去?”依旧是一贯的清冷声音。

    胡亥盯着余子式看了一会儿,伸手搂上了他的腰,认真道:“想跟着先生一起去。”

    余子式点了下头,“那就一起去吧。”

    余子式打算去一趟沛县,不是顺路,但是不亲自去一趟,他实在是放不下心。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会一会刘邦萧何曹参,看一看所谓的天潢贵胄们在深山开荒是如何的模样,顺带捎上张良,让他与未来的大汉天子先会个面。余子式也没别的想法,就是觉得这必然是一次历史性的会面,布衣天子,落魄权臣,深山荒沟里初次会晤,不谈苍生不谈鬼神,就谈谈庄稼收成,唠唠家常,多朴实的场景啊。

    余子式不禁想,这要是他忽然发难,算不算一窝端?

    出发那日,魏筹拒绝了余子式,老头背着龙渊,咧嘴笑道想回一趟大梁。西风古道,余子式看着老头牵着顶好的胡地烈马,一步一顶风地往大梁城走,佝偻背影挺拔不再,可余子式却是看愣了。

    仿佛三十年的光阴错流,清俊骄傲的贵胄少年策马出大梁,剑啸西风,匹马风流。他只仰头灌了一口酒,却痛饮了这三十年的江湖。

    魏筹之后,江湖上再无人配得上传说二字。

    等到老人的背影远得看不见了,余子式才对胡亥轻轻道了一句,“走吧。”

    张良望着那老人远去的方向,悠然叹道:“我小时候总觉得少年闯荡江湖就该学大梁魏筹,所过之处英雄无不折腰,美人无不倾服。如今想来,真是该谢谢我父亲那一顿鞭子。”

    余子式看了眼他,忽然笑道:“是吗?”

    张良没说话,眼中笑意却是深了,“魏筹这人真没法说道啊,除了服气两个字,我真是想不出别的了。”

    余子式想了想,觉得他倒是有句话适合魏筹,却没法与张良说道。

    一人操翻整个江湖,大抵嚣张至此。

    ……

    站在淮水边,望着辽阔江面,余子式极轻地皱了下眉,问一旁与船夫讨价还价的张良,“非得走水路吗?”胡亥明显还是对水有抵触。

    “赵大人,水路快许多啊,沿着水路走一程,能省下不少时日呐。”张良望了眼胡亥,“小公子,你上了船就窝起来别动了,晕船恶心就伸出头去吐一会儿,忍一忍十几天也就过去了。”

    胡亥安静地抱着剑站在余子式身边,闻言深深看了眼张良。

    余子式也没什么别的办法,略带担忧地看了眼胡亥,胡亥摇了下头轻声道:“我没事,先生,还是走水路吧。”

    其实胡亥的确不喜欢水,他小时候被宫女蓄意推下水池差点溺死,被锁在院中高烧一夜,彼时他十岁不到,他幼时也的确过有一段极度怕水的时候,那时候他从不涉足有水池的宫室。

    再后来,他将那宫女填了池子,于其骨血之上满栽了一池亭亭莲花,如今正逢夏日,那池子莲花应该开得正艳。

    胡亥抱着剑走上了船,在余子式的身边坐下,没再说话。

    余子式看着极为自觉窝在自己身边的胡亥,忍不住轻轻摸了下少年的头。张良看了他们一眼,着实目不忍视,转身走出了船篷。

    行了大半天水路吧,胡亥都快窝在余子式怀中睡着了,却忽然睁开了眼。余子式低头看去,“怎么了?”

    话音刚落,船外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声,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甚至还隐约带着血腥味飘来。余子式与胡亥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一抬头就看见宽阔江面上一字排开的漆黑船舰,深蓝色旗帜猎猎作响,迎风一个翻腾大字:展。

    余子式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会这么背吧,他下意识想让张良认一下,“张良?”

    “别喊了。”张良扶着额,指了指最前面的一艘船。

    余子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穿着利落蓝色短衫的少年左手拎着一卷麻绳,右手随意地执着青铜弩,他一脚踏着船头,迎着江风,浑身的清爽飒然。本是清贵世家少年,偏偏眼中杀气未褪,平添了一股凛然的邪气。

    “巧啊,赵大人。”少年对上了余子式的视线,挑眉笑着打了个招呼。

    余子式脑子里就跳出来八个字:水上北师,江面悍匪。

    淮北展青锋。

    看清少年的脸的一瞬间,胡亥的眼就暗了下去,手中湛卢微微一震。他看向一旁的余子式,后者正皱着眉盯着那一江血染的水。

    血,很多血,几乎染红了展青锋脚下的水域,在晚霞日照的映染下不怎么明显,却是真真正正的满江红。余子式抬头看向傲立江头的蓝衣少年,后者手中青铜弓/弩清亮无比。

    展青锋见余子式看他,甩手就扔了麻绳,两指从背后抽出弩/箭,轻轻搭在弓/弩上,“赵大人?瞧清楚了没?”少年戏谑道。

    上好的青铜弩/箭,水上杀人排行第一的武器。余子式毫不怀疑它的杀伤力,正如他不怀疑这儿刚进行过一场血腥鏖战。展青锋的衣摆上还沾着血迹,展家船舰船身上还有极深的刀痕,淮北第一恶蛟刚战了第一场,嗅着血腥味刚开了荤。

    “赵大人,你怎么不说话了?”展青锋甩手扔了弓/弩,似笑非笑地望着余子式,他抬手轻轻一指,展家水师就包抄了上去。

    胡亥抱着湛卢刚想上前,却被余子式伸手压住了肩。

    “展二公子,你这是做什么?”余子式上前一步站定,声音里带了些商量意味的平和,“我们不过是路过而已,展二公子不如行个方便放我们过去,他日江湖也好再相见不是?”

    展青锋望着余子式那一身的从容清傲,轻笑出声,“赵大人,你知道我刚在这儿干什么吗?说来也是惭愧,手底下几个养不熟的家臣牵了几条恶狗跑了,顺手牵走了家里的一点东西,在这水上大兴风浪,我过来拾掇一下局面,谁知恶狗被人养了段时日忘了谁是主人,竟是反咬一口,我痛心归痛心,却也只能无奈亲自操刀再教他们一遍规矩。”

    余子式大致听着意思能猜着一些却也是似懂非懂,一旁的张良却是狠狠抽了两下眉,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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