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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文措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不知道是为自己而哭,还是为英子而哭。
她坐在楼道里,哭得很压抑,把脑袋埋在自己膝盖里,半天都没有动。
直到有人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
“喂。”
陆远有些别扭地看着文措。大概是不放心文措就这么走了,陆远又开门来寻。却不想文措根本就没走。
文措抬头,满脸泪痕吓到了陆远。
“别哭了,对不起,不该让你滚蛋。”陆远诚恳地说。
原本就觉得难受,听陆远这么说,文措哭得更伤心了。
陆远拿女孩子哭最没辙:“姑奶奶,你怎么这么爱哭啊,是要我给你跪下还是怎么着啊?”说着他低低嘟囔:“你老要我滚蛋我就没说什么,我就说一次,你至于哭成这样吗?还在我家门口哭,人家可不得我以为我怎么了你。”
……
在最最难受最最低落的时候。文措很感激陆远这么愣头愣脑地出现。
就像在她觉得最最绝望的时候,他一无所知地走进了她的世界。
好像真的是一位治愈专家,却不带一点点冰冷和专业的痕迹,只是那么出现了,就让人觉得心暖暖的。
文措突然站了起来,扑进陆远怀里。
陆远被吓了一跳,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高高抬着,生怕放错了位置被文措给揍了。
“这是一个感谢的拥抱。”文措这样说着,也不向陆远解释为什么。随后,她摸索着寻找到陆远大而温暖的手,一只一只引着陆远的手放在自己腰后。完成了一个温暖而亲昵的拥抱。
“陆博士,”文措还不忘嘲笑他:“男人抱女人,应该是这样的。”
陆远被文措揶揄了,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反驳:“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是女人呢?你就是一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怪物。”
明明这么不友善地说着,却还是顺着文措的腰更搂紧了一些。
很多时候,陆远虽然说着不算好听的话,却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温柔并且识趣的男人,不多问也不多说,不会让人觉得难过。文措听见他在耳边说:“爱哭的怪物,你可别误会了,这只是一个接受感谢的拥抱。”
……
文措把英子的故事告诉了陆远,她问陆远:“我该原谅她吗?”她指的是被骗的事。
陆远想了想说:“又不是你的钱,还上了就算了呗。”
“你倒是挺圣父的。”
陆远冷冷一笑,“不圣父你还能好好在这和我说话吗?早揍死你了。”
“说得也是。”文措想了想又说:“如果,我说如果,我是妓/女,你会喜欢我吗?”
陆远一脸见到鬼的表情,很坚决地说:“不管你是不是,我都不喜欢你,什么假设啊,差点把我吓死了。”
“……算了,和你说简直是对牛弹琴,我回家了。”文措起身,拍了拍屁股准备走人。
“喂,”陆远站在文措身后,闷头闷脑地说:“要我送你吗?”
文措摇摇头,嘴撅得可以顶茶壶了,她白了陆远一眼:“不必,我怕把你吓死了。”
文措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见一见英子。这六万块钱,给她显然比留在文措手上更能派上用场。她想,万里应该也会支持她这个决定吧。
可她没想到,也就犹豫了几天的时间,就再也没有机会去见一见英子了。
几天后,文措从新闻里看到了英子的消息。
当时文措正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看着新闻。一则跳楼新闻就这么被插播进来。
英子跳楼了。没有一秒犹豫,从十四层的楼顶跳下来,脑浆迸裂,当场死亡。镜头划过的画面,是满地打着马赛克的血迹,和远远一个遗体被抬上殡仪车的画面。新闻记者介绍英子为“附近修车厂的老板。”自杀原因被总结为负债,生意失败。
记者用急促而冷冰冰的声音在播报这件事。文措脑袋一片空白,只是大把的抓着爆米花。
随后,文措一个人在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吐得胆汁都要出来了,她才瘫软在马桶旁边。脑海里还是不断回放着那血腥而孤独的画面。想象着英子站上去那一刻绝望的表情。
从前她都是选择要自杀的人,如今成为看别人自杀的人,她觉得角色转变的感觉让她难以适从。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怎么都不敢接受这一切是真的。
英子还给文措的钱,是她从盘掉修车厂的钱里抽的。在老邹离开的一年多后,英子放弃了当初一起建立的修车厂,也放弃了那些回忆。创业之初的共患难,欠债的同甘苦,和知道英子的过去以后,两人无休止的争吵和纠缠。
这几年,因为还不上钱,她连老家都回不去,爷爷去世,全家一起凑钱,却连块墓碑都买不起。修房子的钱被她骗了去,爹妈弟弟就一直住在那风雨飘摇的老房子里,下雨漏雨,刮风漏风。还有她弟弟,娶媳妇的钱没了,一年到头在地里干活,也只够一家人温饱而已……
众叛亲离,唯一支撑着她活下去的,是那份同甘共苦的感情。
最后,是这份感情将她逼上了绝路。
英子是个好人,到死之前她都记着欠的那些钱,一分一毫她都记得。为了还钱,她一个女人辛苦地支撑着生意。
即使老邹走了,她还在支撑,直到盘掉修车厂足够还掉所有的债务。
这是一个人的良心,一份干净而执着的坚持。
英子走后,文措问了许多人,最后才打听到老邹的消息。
接到文措的电话,他如临大敌,“修车厂我已经给她了。我不欠她的。她怎么骗我的她自己清楚。我没那么伟大,没办法释怀。这样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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