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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奠完毕之后,高盛被请至旁边的茶棚里用茶,并跟相熟的同僚低声闲谈,镇国公府老国公爷拄着拐杖在管家的搀扶下缓缓地走进来,朝着来祭奠的众人抱拳拱手:“诸位同僚有心了,事出仓促,招呼不周,还请诸位多多见谅。”
“老国公爷客气了!”
“是啊,国公爷客气了,老侯爷去世,我们都万分悲痛啊!”
“国公爷节哀顺变啊!”
“是啊,国公爷多保重身体!”
茶棚里众人纷纷还礼,一阵喧哗。
老镇国公朝着众人抬了抬手,微微点头:“多谢诸位,诸位请坐,请用茶。”
“谢国公爷。”
“国公爷客气了!”
众人又纷纷应声。
老国公在茶棚里陪着众人喝了半盏茶,便有人匆匆来回:“老公爷,燕王世子来了,还带了陛下的圣旨。说是替陛下来吊唁老侯爷的,老公爷也过去吧。”
“好,好!”老镇国公便向众人拱了拱手,拄着拐棍儿起身蹒跚的往前面去。
燕王世子替皇上来吊唁,这虽然比不上当初姚文公的丧礼上有帝后亲临吊唁,但这规格也不低了。茶棚里但凡有官职在身的都不敢坐着了,纷纷起身往外边去陪祭。
一通忙活之后,燕王世子云贞留下一份厚厚的奠仪并长长的礼单告辞而去,高盛也辞别棚内支应的管家,和一起来吊唁的陆皓然缓缓的往外走。
出了忠毅侯府的大门后,陆皓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悠悠的叹了口气方负手继续前行。
“陆大人,您叹什么气呢?”高盛问。
陆皓然很是伤感的叹道:“人哪,不管是轰轰烈烈,还是默默无闻,都是一辈子哪!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高盛淡淡笑道:“也不能这么说,您看忠毅候虽然没了,但他的三个儿子都很争气,他们韩家三门公侯,之前都是长房长子门楣最光耀,现在呀,他这一房眼看着要把长房的风头给压下去喽!”
陆皓然听了这话,转头认真的看着高盛,半晌方问:“你这话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听旁人说的?”
“没听谁说。就刚刚看见老国公的时候忽然这样觉得。您看,这忠毅老侯爷以国丈之尊,死后追封国公的殊荣,皇上下旨,赐谥号忠勇。您觉得这样的荣耀,老国公会有吗?当然,这不是重要的,您看现在国公府那边的长子韩建元虽然握着西北二十万强兵,他们家的大姑娘还是宁侯府的当家少夫人,可忠毅侯府这边有皇后娘娘啊!这边的三位可是正经的国舅爷,韩建元承袭一等候爵位,韩建开已经是三品将军,还有韩建示——前些日子皇上去东陵救皇后,他可是建了奇功的。回来虽然没有加封官爵,但这也是早晚的事儿吧?这么算起来,长房那边只能靠上辈的军功,这边侯府的三位爷才是前途无量!”高盛一边走一边侃侃而谈,却把前后左右几个刚从忠毅侯府吊唁出来的同僚给吸引了过来。
“高大人说的不错呀!”旁边一个吏部的主事附和道,“这韩家三门公侯,以后肯定谁也比不过忠毅侯府这一房。等皇后娘娘再诞下龙嗣,别说韩家长房两门了,就是满朝文武公侯诸家,哪个能比得上呀?”
“对对,陈大人所言极是。”高盛点头道。
“嗳!”陆皓然叹了口气,也随之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倒是不假。”
这一行人也没说多久,出了忠毅侯府门前的巷子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家去。
高盛回去后便先去高延时那边回话,把遇见了谁,看见了谁的礼单,等等一一告知高延时。之后,高盛又躬身说道:“父亲所料果然不假!这些人的奠仪都比寻常翻倍了,有的甚至更多。父亲真是英明!连陆大人都说,用不了几年,忠毅侯府便会压过各府的风头,成为这朝堂上的第一臣。”
“哼哼,第一臣。”高延时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却只是重复了那三个字一遍,什么都没说。
高盈终是忍不住问:“父亲,难道以后我们都要仰忠毅侯府的鼻息了吗?”
“走着瞧吧。”高延时显然是不想多说。
高盛和高盈两个人也没敢多问,见老爷子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便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国丈爷的丧礼二十七天办完,棺柩送至大长公主陵墓合葬,韩家送葬的队伍也陆续回京。先回来的是女眷们,忠毅候夫人苏氏,携封氏,卫氏,以及镇国公府和勇毅候府的夫人们在韩钊等小辈儿的护送下先回来,韩建元兄弟三个以及国公府那边和勇毅候府那边兄弟七个在陵墓守了三天方才回来的。
因为一门武将,所以回来的时候大家都骑马而行,一进城门,便有卫兵跟韩家兄弟们行礼。韩建辰等人也没有在意只是朝着众人招招手便策马进城。
韩家兄弟回府的这一路上,左右不管是百姓还是商贩,全都侧身避让。然而兄弟几个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有心思在乎旁边路人的反应。
之后的一段日子便是守孝。大云守孝的规矩是热孝之中的子女,不但不能饮酒不能声乐歌舞,夫妻不同房,甚至不走亲不访友,并且辞去职务,只一门心思在家里哀思亲人。韩建辰等人是堂侄,还稍微差一等,尤其是韩建元哥儿仨,早就上折子辞去身上的军职,回来后便把府门一关,专心守孝。
却不知道忠毅侯府外边,有关韩家的传言却已经风靡了大街小巷。而紫宸殿的龙案上,也放慢了御史台参奏忠毅侯府借丧礼肥私敛财,重收奠仪的奏折,云硕开始的时候还翻一翻,到后面,干脆就都堆在那里,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了。
“皇上,您都坐了一个多时辰了。喝口茶吧。”吴缈端着一只盖碗上前来,轻声劝道。
云硕伸了个懒腰方抬手接过茶盏来吹了吹茶末,轻轻地喝了一口,又皱着眉头把茶盏放到了龙案上。吴缈看了一眼那几摞奏折,咽了口唾沫,没敢说话。
云硕抬头看了吴缈一眼,淡淡的问:“想说什么呀?”
“没,奴才不敢。”吴缈吓得赶紧的后退两步,深深一躬。
“这些都是弹劾忠毅侯府借着老侯爷丧礼敛财的折子。”云硕淡淡的哼了一声,抬手把其中的一摞推翻在龙案之下,“叫人把这些都拿出去,烧掉。”
“烧……烧掉?”吴缈不可思议的看着云硕。历代大云帝王对朝臣们上奏的折子留中不发的有,丢到一边看都不看就封存起来的也有,但还从没有看都没看就烧掉的。
“怎么?你有意见?”云硕冷冷的眼风扫过去。
“奴才不敢。”吴缈忙应了一声,抬手招呼身后的太监上前来把龙案上的几摞奏折都搬了出去。
云硕长长的嘘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起身在紫宸殿里转了几圈,只觉得心头越发的烦躁,却又没处发泄。抬头看见殿门口的千夜,便转身从墙上摘了天子剑朝着千夜喊了一声:“来,陪朕练练剑。”
千夜应了一声赶紧跟上去,君臣二人在紫宸殿的院子里剑走游龙,叮铃咣哴战到了一起。
吴缈身为内监,虽然武功不能跟千夜千寻这些龙卫比,但好歹也练过几年,他见皇上的剑法招招凌厉,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把千夜压制的喘不过气来,心里边越发的害怕,不知不觉间脑门子上伸出豆大的汗滴。
“怕了?”站在旁边的千寻轻笑着问。
吴缈牵起袖子来抹了一下脑门,皱眉道:“快想个办法呀!这可不行!”
千寻淡然一笑,在吴缈的耳边轻声说道:“陛下心里不痛快,还是让他发泄一下吧。不然你这把老骨头就该受罪了。”
“嗨!”吴缈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连连摇头。
皇上不开心,心里憋气,这些他们这些随身服侍的人都看在眼里。可是皇后娘娘怀着身孕,皇上在紫宸殿里生气,又不能把这气带到凤章殿里去,不拿他们几个撒气又能怎么样?
看着越大越剧烈的两个人,吴缈又转头在千寻的耳边低声嘀咕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得想办法给陛下排解排解。”
“怎么排解?你可别出什么馊主意。”千寻皱眉道
“哎呀!我能出什么馊主意啊?!我还不是为你们着想?”吴缈叹道。
千寻看了一眼被皇上逼得节节后退的千夜,皱眉道:“那就说说你的主意吧。”
吴缈小声说道:“这眼看着天凉了,陛下也该秋狩了吧?这几年陛下一直勤于政务,把骑射都撂下了,最多去南苑骑骑马,这京城都没出过。回头你跟陛下说说,去西山狩猎怎么样?”
“这怎么行?娘娘怀着身孕呢!怎么能去百里之外的西山猎场?!”千寻咬牙道。
“不带娘娘去呀!就陛下带着龙卫和皇族里的几个王爷世子,最多再带上宁侯府的爷们儿就足够了。”
千寻给了吴缈一个冷眼,哼道:“把娘娘一个人留在宫里?亏你想得出来!陛下还不一脚踹死你。”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工夫,千夜已经败下阵来。云硕把指着千夜咽喉的长剑收回来,冷笑道:“没意思!你们这些人跟朕对打都不肯出全力!把朕惹急了,这一剑就真的刺下去,看你们还放水不放了。”
“陛下的剑术越发的精进了!”吴缈忙跑过去递上帕子,又笑着劝道:“起风了,陛下刚出了一身的汗,还是赶紧的进屋吧。”
“嗯。”云硕把佩剑递给千寻,接了帕子抹了一下脸,转身往殿内走。
进殿后,宫女又端了热茶过来,吴缈接过来送到云硕面前。云硕接了茶喝了两口,方舒了一口气靠在了榻上。
“陛下,过一会儿该用午膳了,您若是回皇后娘娘那边去的话,是不是换身衣裳?您刚可出了不少的汗呢。”吴缈低声问。
云硕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深红色的龙纹燕服,淡淡的说道:“算了,回凤章殿去沐浴更衣吧。”说完,便起身弹了弹衣袖往外走去。
回到凤章殿,进门便听见天心欢快的笑声以及小嫚和苹果儿的说笑声。转过屏风便看见靠在窗下矮榻上一身浅金色宽大衣裙的韩芊,原本堵在心里的那些不痛快顿时烟消云散,只要有贤妻娇女在侧,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便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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