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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艺小筑的老板是左郁南的姨夫,曲艺小筑里唱评弹的美艳姑娘是左郁南的小姨。她外祖母就生了两个女儿——这在那个年代是很少见的。
外祖母前两年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没熬过去便走了,两个女儿哭的稀里哗啦,却没想到其中一个过了没多久便也死了。若不是他家没人信教,便都以为自己家造了什么孽了。
左郁南如今这边的亲人除了她哥哥,就剩了她姨一个。
但凡知道她家身世的人,这两年能帮衬的,便也帮衬着。明面上谁也不说何其惨何其悲,都是邻里的,得照顾旁的面儿。
几人进了店里,左右的桌子旁零零散散坐着几桌闲散客人,都是当地人,是曲艺小筑里的常客。
当地人喜欢听评弹,也喜欢扬剧,偶尔会有几个客人来这儿听听黄梅戏。
姨夫为了满足当地人的喜好,倒是请了好几个乐师——换句话说,那也叫民间艺术家。
他们进去的时候,老板娘正在屋里搭起来的那个小台子上拨弄着三弦,嘴里唱着《杜十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四个人坐下,这戏便开始了。
阳光从纸糊的窗户里投进来,门是敞开的,屋里很亮堂。
台子上的美艳妇人今日依旧化着浓妆。唱调婉转。她唱的时候并不看人,只专注着手里的三弦。偶尔转了视线,却也只盯着一处地方。
今日微风和煦,就像这人一样。
老板给几个人端来了两盘花生米,又上了一壶茶。碧川人便是这样,就可以听一下午的评弹,一直听到晚上。
中间老板娘下来了,说是唱昆曲的团队来了,于是几个人寒暄了三两句。便又接着听昆曲。
这个昆曲的团队听说是左郁南她姨夫请了好久才请来的,谈了价钱,说是每周来一次。
曲艺小筑的生意说火不火,但是也绝对不冷清。配的也不是高档的茶水——毕竟那也不是来曲艺小筑里听曲儿的人最主要的目的。因而这些年老板也挣了不少钱。请一个团队还是不在话下的。
于是三人便听。
一直听到暮色四合。
左郁南请了三人到自己的店里又坐了坐,临走了,送了三人一人一盒香料。那香料放在一边可以清新空气,捻起来一点放水里可以做成香水,给那些手艺人可以制成香囊这一类香香的小玩意儿。
倒是不错。
三人浪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直接将易兴言送到了汽车站。他十点半的火车从镇州直到上海。
碧川只有一个汽车站,通往临近的市镇。若是去外地,还要到上海大一点的城市转成汽车,才能彻底到碧川。
“那我就先走了。”
易兴言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走的时候却提了一兜东西。
他转身,背后是临走的大巴。
“嗯。”
“好。”
两个女孩面对他,肩并着肩。
男人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袋子,笑了:“你看看你们,我来一次碧川走的时候就给我一堆东西。弄得感觉我以后都不来了似的。”
“这不是把你当好朋友嘛。要不认识你,谁会给你这么多好东西啊。”
印糖糖开玩笑。
谁都知道只要他们都在,那易兴言便总是回来的。他继承了公司以后不过是会来的次数少一些罢了。但那也是会来的。
谈笑了几句,易兴言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你们真的不再送送我了吗?”
说的是“你们”,但实际上眼神包裹着的,仅仅是邢慕烟一个人。
邢慕烟摇了摇头,笑了笑。她往前走了一步,却又保持着距离:“不去了。等下次我去上海再找你。”
她脸上挂着笑,易兴言也只能笑起来。
他低下头,身后的车按了按喇叭。
“那我走了。”他说道。
“嗯。”
一步一步走到车门,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姑娘并排站着,冲他招手。
进到了车上,一路神色莫名。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在这辆车慢慢驶离汽车站的时候愈加强烈。
让他心慌。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别,可能真的是从此就两条人生线路了。
阳光依旧大好,只是他却感受到了森森凉意。刺骨,难捱。
“梅雨季节该来了。”
邢慕烟看着那辆大巴开走,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