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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跟从,后来其父亡故,桓阶回乡奔丧,因与孙坚分别。再后来,孙坚阵亡,桓阶闻之,痛哭流涕,甚至不顾危险,动身北上南阳,想从袁术那里把孙坚的尸体讨回,袁术固是敬其重义,想把孙坚尸体给他,可奈何吕布不答应,桓阶白跑一趟,只好返回长沙郡。孙策继位,临掌豫州,桓阶虽现下犹身在长沙郡,但与孙策之间,书信很是频繁。就在四五天前,他的一封密信送到了孙策的案上。
桓阶是长沙郡人,因其曾为孙策治郡时的郡府功曹,以及孝廉、故尚书郎的身份,——自然还有他家族在长沙的影响力之故,他如今亦颇得现任之长沙太守张羡的重用。而长沙郡守张羡,如前文所述,与刘表是不对付的。桓阶敏锐地从中看到了一个孙策取荆州的机会。
在信中,他与孙策说道:“前时袁公路犯襄阳前,尝与鄙郡太守张公通书信,图得张公起兵相助。张公虽未助之,然所虑者,前门逐狼,后门进虎也。刘景升若灭,袁公路势必南侵,而张公忧非公路之敌,故未起兵。袁公路、吕奉先与明将军有杀父之仇,此不共戴天也。今何不趁此时机,将军与张公秘相沟通,结为盟友?如此,候袁公路、刘景升再战之际,将军举兵自汝南而下,张公举兵自长沙而北,南北夹击,虎狼俱可杀也!既得报明将军之仇,复得与张公平分荆州。”
南阳郡北边是颍川郡,袁术试过了,抢不下来;西北边是河南尹,现下十室九空,抢下来也没用,得不到粮财民口,他要想发展势力,只有往南、往东这两个方向可以选择。这也是他为何再三再四地和刘表大打出手的原因。此回他虽再又一次地无功而退,然可料见,早晚他还会侵犯襄阳。袁术、刘表两方的仗,底下来还会继续打。故桓阶信中有“再战之际”云云。
桓阶的这封来书,孙策曾经与吴景、孙静、弘咨等亲戚们私下里讨论了好几次。众人俱皆以为,桓阶此策可以用之。此策如果得成,若能抓住吕布,与张羡平分荆州,那么就不只是能够使孙策报得杀父之仇,还会有利於提振孙策军中的士气,——孙策所部,将士骨干悉为荆扬人,其中又以荆州人居多,多是跟着孙坚在长沙郡起兵时的孙氏旧部,离乡日久,早都起了思乡之情,若能带着他们杀回荆州去,这对士气的振奋是可想而知的。
对於桓阶的此个建议,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成为定策,但在孙策“筹谋定策”的这个核心小圈子里,已经基本算是定下,只是还没有正式开始着手。
这样一来,确实如吴景所说,帮助荀贞守住河南尹这件事,就得另做考虑了。
谁知道袁术何时会再攻襄阳?如果把兵马过多地派到河南尹,则当袁术再打襄阳时,一来,那个时候再把兵马调回,可能会赶不上,来不及,二者,就算调回,肯定也不如养精蓄锐的战士好用,是以,孙策必须要在手中留下足够的兵马备用不可。
孙静、孙策的姐夫弘咨等俱在堂中,纷纷发言,都赞成吴景所言。
孙策默不作声,只是抚摸短髭,——他的短髭模仿的是荀贞的胡型,但他比荀贞年轻十几岁,长得也比荀贞好看,故相类的短髭,给人观感却更吸引目光,当真是俊美为表,英气内蕴。
他扬着脸,摸着短髭,想了一会儿,待众人都发表完了自己的意见,乃才说自己的态度,却是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说道:“镇东,我师也。师有令,为子弟者,焉可不从?公等所言虽然虽是,然镇东若果再传书,令我出兵,我亦不可拒之。”
孙暠不解说道:“有什么不能拒的?阿弟,你若是面子上不好说,到时你派我去见镇东,我来给镇东说!”
孙策一笑,说道:“何至於此。”见众人还要再说,制止说道:“此事无需再议。”
吴景说道:“伯符,我以为,你还是再考虑考虑为好!”
孙策说道:“舅父,镇东现未请我再出兵河南尹,此其一;荆州那边,袁公路与刘景升刚打过一仗,料短期内不会再开打,此其二,所以我说无需再议,……真到需要议时,再议就是。”
暗暗打定主意,等今晚回去后宅,且问一问他母亲吴夫人对此是何意见?
却因吴景等人提及此事,孙策想起了另一事,从案上的匣中翻出了一道上书,笑与孙静、吴景、弘咨、孙暠等说道:“这是孔从事前两天给我的一道上书。说来也是巧了,孔从事这道上书,提的不是别事,正是建议我再增兵河南尹。”
孙暠对孔德一点好感没有,听到这话,啐了一口,说道:“这孔德,一门心思在镇东那里!我早看不惯他了。州府议事,每次只要说到徐州,他口口声声都是镇东,却也不知他究竟是伯符你的府中一吏,还是镇东的手下走狗!”
这孔德,一心想要投靠荀贞,只是因荀贞嫌他用心不正,非忠义之士,兼如用之,势必会引起孙坚、孙策的不快,是故不肯用他,他因而至今还留在豫州州府,做个从事,而看在他和荀贞是故交旧识的份上,孙坚也好,现在的孙策也罢,对待他一直都是客客气气,颇为礼敬。
孙策说道:“阿兄不可如此讲!孔从事建议我增兵河南尹的理由,还是有些道理的。”
“什么理由,怎么个有道理?”
孙策说道:“孔从事在上书中说,河南尹若是能得安稳,为镇东掌控,则我豫州,就只有南面有敌了,其余各边俱皆可安,将会利於我整治州内和向荆州用兵。”
孙暠哼了声,说道:“无非借口!说到底,他还是想帮镇东说话!……阿弟,你州府、军府的吏员们,我看啊,是该换些人了。我到平舆的时间尽管还不长,可也已经看出,你两府的吏员中,心向镇东者,其实绝非孔德一人!”
吴景、孙静对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想道:“要说起来,我州府、军府的吏员,大多豫州本地士人,与镇东是州里人,镇东家又是豫州右姓士族,与他们同类,他们中对镇东有好感者,确实是为数甚多!……伯符不肯接受我等的建议,不愿拒绝镇东的要求,缘由会不会是在於此?”
孙策究竟怎么想的,他不说,没人知道。
孙策抬头看了看堂外的天色,说道:“镇东再三叮嘱我,理政治民,不可只偏重於军事,文教之事也不可废。现下农闲,正是孩童入学时候,前两天我就已经与周林说好,今日去县外的乡里学校巡视一下。已快午时,我须当动身起行,公等就请各自还宅罢。”
“周林”,是孙策功曹魏腾的字。
吴景、孙静、弘咨、孙暠等应诺,就送孙策出军府,等孙策上马、魏腾上车,於百余兵士的护卫下,离开之后,诸人自各还家。
却出到城外,孙策在文教方面本无兴趣,敷衍了事,草草地巡过两个乡学,已是懒得再巡,举目瞧见北边有座军营,是他帐下将别部司马邓当的营垒,便与魏腾等说道:“连着巡了两个乡学,觉得累了,前头是邓司马营,我等过去歇歇脚。”
魏腾知他脾性,笑着应是。
见是孙策来到,邓当营的辕门守吏,急忙一边通报邓当,一边打开辕门,请孙策入内。
进到营中,和刚才在学校时,孙策的表现截然两类,真可谓是精神焕发。
校场上正有兵士操练,喊杀声传遍营中。
孙策在接报赶来的邓当等将的陪同下,到校场边上观瞧之。
数百兵士,举着各色的旗帜,奉着鼓声的号令,时而呼喝,持矛前进,做进攻的态势,踩踏地面微微颤动;时而盾牌竖起,结成守御阵型。
邓当不是荆州人,也不是扬州人,是汝南郡人,不过虽非荆扬人,其人武勇忠诚,因早前颇得孙坚信用,现亦颇得孙策信任。
孙策与邓当和他营中的军吏们都很熟悉,一面兴致勃勃地看着操练,一面与他们说笑聊天。
一个曲军侯见孙策兴致不错,就指着不远处专供射箭用的靶场,操着汝南口音,说道:“好几天没见将军了,今日将军既至,何不再向我等演示下将军的神射术,让我等再饱饱眼福?”
孙策瞅了眼那靶场,说道:“单只射箭,有何意思!”
那曲军侯说道:“将军的意思是?”
孙策命令邓当,遣吏斫了三根柳条拿来,皆剥去半截柳皮,露出里头的白来,分别插於地上;又令从吏牵他马来,候马到,翻身上马,拿弓在手,打马一鞭,远远地绕着那三根柳条跑了几圈,马速提上,相隔约百步,挽弓引射。
但见箭如流星,正中柳条白处。
围观的邓当等尚反应过来,孙策接连又是两箭,三箭无一落空。
邓当等将校,还有校场上适才停下操练,亦观孙策射箭的兵士们缓过神来,轰然喝彩,齐齐叫道:“孙郎!孙郎!孙郎!”
却看那驰马扬尘的孙策,红马白袍,手持雕弓,意态潇洒,笑意盈盈,称以绝伦,当之无愧。
是夜,邓当还回营外家中,依然对下午在营中时所见的孙策风度赞不绝口。
室内众人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闻之,不禁想道:“英雄当如是也!”转出室外,去到了他母亲所住的屋中,下拜地上,对其母说道,“阿母,我想从军战斗。”
其母听了,甚是惊诧,说道:“你才多大年龄?怎能从军征战?”
少年起身,指了指屋中的墙壁和室内的陈设,说道:“贫贱难可居!阿母,我虽尚少,但力已足,从军战斗,倘使立下功劳,富贵可致也!且不探虎穴,安得虎子?”
虽只十四五岁,一番话满是勇壮豪气。
这少年名叫吕蒙,邓当是他的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