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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活不让,说少爷是千金之躯,双手岂可触碰这些下作活计。还说他哪敢与少爷住一块儿,只会打搅少爷的读书,而且篱笆栅栏那边,其实挺凉快的。

    于是在那老人忙活的时候,李槐就蹲在一旁,一番攀谈,才知道这位道号龙山公、暂名耦庐的飞升境老前辈,竟然在浩然天下游荡了十余年,就为了找他聊几句。李槐忍不住问前辈到底图啥啊?老人差点没当场淌出十斤辛酸泪当酒喝,低头劈柴,神色落寞得像是座孤零零山头。

    原来这位黄衣老者,虽然如今道号龙山公,其实早先在蛮荒天下,化身无数,化名也多,桃亭,鹤君,耕云,加上如今的这个耦庐……听着都很雅致。

    只是每次李槐都不知道老前辈哪里说错了,就会莫名其妙响起一连串爆竹声,然后被迫现出原形,满地打滚,要么被那半个师父的老瞎子一脚踹出山顶。就这么坎坎坷坷的,好不容易等到茅屋建好了,果真只有李槐一人的住处,因为对屋成了李槐的书房,李槐瞥见那些让人头疼的书籍后,结果老人还问他缺啥书,可以帮忙找来补上,再珍稀的孤本善本,只要是在蛮荒天下有,那就都没问题。李槐当时就觉得这位老前辈混江湖混不开,是有理由的。我李槐像是一块读书的料吗?

    今天在那书房屋内,又给自己取了个化名“吴逢时”的黄衣老者,今天搬了条椅子坐在门口,都没敢打搅自家少爷治学当圣贤,沉默良久,见那李槐放下手中书本,揉着眉心,老人由衷佩服道:“少爷年纪不大,心境真稳,果然是天生神异。不像我,这大几千年的岁数了,真是活到狗身上去。”

    至于为何取名吴逢时,当然是为了讨个吉利好兆头。希望多了个李槐李大爷,他能够沾点光,跟着时来运转。

    李槐放下书本,实诚道:“什么收徒什么拜师,我就没当真啊。不管瞎子老前辈为什么愿意收徒,我不还是那么个我。如果我让他失望了,对不住,还能如何。没让他失望,我当然也高兴,半个师父的老瞎子,反正也不用谢我,都是半个师徒了嘛,瞎客气什么。”

    一口一个瞎字,听得黄衣老者胆战心惊,李槐这大爷多半没事,自个儿保管有事啊。

    老人觉得必须做点什么了,赶忙站起身,抖搂袖子,摔出一大堆物件在书桌上。

    广寒幽山之丛桂,裁剪片条,采撷荧惑火精,炼为笔搁。

    一幅摊开的草书字帖,上边赋诗一首,贴中绘图,绘有珊瑚笔架,老人双指捻住那只珊瑚笔架,竟然一捻而出,就那么轻轻搁放在桌上。

    还有一方老龙横沼砚,铭文气魄不小:养玉骨,千秋物,主人用之光怪出。

    还有一只碧玉荷塘清趣笔洗,落款“嫩道人”,用笔温婉,纤细可人。

    李槐疑惑道:“老前辈这是做啥?”

    桌上东西的好坏,李槐还是大致看得出来。

    只是如此一来,李槐心中愈发叫苦不迭,有完没完,我来这儿是游山玩水的,给老前辈你连累得每天装样子翻书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附庸文雅地练字作画不成?

    那黄衣老者还一脸谄媚道:“少爷是千年不遇的读书种子,这点见面礼,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啊。”

    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在蛮荒天下大名鼎鼎的飞升境大妖。

    曾经的王座大妖里边,绯妃那婆娘,还有那个当过哥们又翻脸的黄鸾,再加上老聋儿,他都很熟。

    金翠城的那个小姑娘,与他更是很有些故事。

    就连剑气长城的那个董老儿,当初游历蛮荒天下那会儿,都被它追着咬过。

    至于阿良就更别提了,只要这个狗日的每次路过十万大山,老瞎子就让他放开手脚。

    所以他最有名的那个化名,是那桃亭。

    蛮荒天下的桃亭,浩然天下的顾清崧。

    这两位,在各地天下,都小有名气的。

    老瞎子双手负后,走入茅屋,站在屋门口,瞥了眼桌上物件,与那条看门狗皱眉道:“花里胡哨的,满大街叼骨头回家,你找死呢?”

    听得黄衣老者眼皮子直打颤,诚心诚意,好心邀功不成,反倒是忠肝赤胆,一副热血心肠,被凉水当头浇透了。

    李槐起身,算是帮着老前辈解围,笑问道:“也没个名字,总不能真的每天喊你老瞎子吧?”

    老瞎子笑道:“老瞎子不也挺好,喊就是了。”

    李槐竖起大拇指道:“越来越对胃口!是大半个师父了!”

    黄衣老者瞥了眼那张老脸都要笑出一朵花来的老瞎子,再看了眼次次找死都不死的李槐,最后想一想自己的惨淡光景,总觉得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这一天,山巅这边,难得有了些烟火气,最终桌上摆了一大锅炖肉,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起先李槐过意不去,都不好下筷子,只是当他看着老瞎子率先下筷,黄衣老者下筷半点不含糊后,李槐就跟着不客气了。

    老瞎子斜瞥一眼,黄衣老者就要立即端碗离开桌子,李槐一腿踩在长凳上,夹了一大筷子狗肉到碗里,一拍桌子怒道:“嘛呢,老瞎子你还讲不讲半点义气了?!”

    李槐再对那老前辈笑脸,帮忙撑腰道:“别起身,咱们就坐着吃,别管老瞎子,都是一家人,这一天天的,摆威风给谁看呢。”

    毕竟吃人家的嘴软。

    当然不是真从黄衣老者身上剐下的什么狗肉,在这十万大山当中,还是很有些山珍的。不然李槐还真不敢下半筷子,瘆得慌。

    黄衣老者想了想,觉得自个儿还是端碗去门外比较安生,不碍眼,好歹能吃足一碗,不曾想老瞎子冷笑道:“放着桌上肉不吃,去门外刨土吃屎啊?”

    黄衣老者一时间悲喜交加,只好默默低头吃肉,咦,好像滋味还不错,好个咸淡适宜,李槐这个小王八蛋的手艺真是不错啊。

    老瞎子下筷不多,细嚼慢咽,突然说道:“李槐这趟回家乡,你就跟着。轻重利害,自己掂量,做好了,旧账翻篇。”

    至于没做好会如何,老瞎子都懒得说。

    黄衣老者使劲点头,见那李槐给坐在主位上的老瞎子夹了一筷子,就有样学样,赶紧给李大爷夹了一大筷子肉。

    突然发现跟着李大爷混,挺不错啊。这不都跟老瞎子平起平坐吃一锅肉了不是?

    只是后来眼力劲极好的黄衣老者,发现李槐那小子每次夹筷子给老瞎子,都像是在给另外一位老人。

    年轻人脸上笑嘻嘻,嘴上胡扯着有的没的,只是依旧不够老道,因为眼神没藏住话。

    ————

    中土神洲天幕处,蓦然出现一粒芥子大小的身影,笔直坠落。

    在下落期间,那汉子双手摊开,身形旋转不停。

    飘然落地,摆出低头状。

    一手双指并拢,抵住额头,一手摊掌向后翘。

    至于在外人眼中,这份姿势潇洒不潇洒,不好说。

    反正是他想了很久才琢磨出来的出场方式。

    可这他娘的是在中土文庙的广场上啊。

    一位文庙陪祀圣贤只是瞥了眼,就选择视而不见,还让附近的君子贤人都别理睬此人,别去套近乎了。

    只有一个老秀才屁颠屁颠离开功德林,现身此地,十分捧场,侧过头,一手捂住脸,挥手道:“哪来的俊后生,快快,收一收你的器宇轩昂,龙骧虎步。”

    那汉子满脸委屈,大喊一声老秀才,两人快步迎面走去,双方握手,老秀才唏嘘不已,使劲摇晃起来,“当年结交何纷纷,片言道合唯有君。”

    汉子感慨道:“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

    斗诗?老秀才真是不长记性,找错对手了。

    老秀才眼睛一亮,压低嗓音道:“以前没听过啊,从哪抄来的?借我一借?”

    汉子一脸赧颜道:“拙作,临时起意,有感而发,拿去拿去,兄弟之间客气什么。”

    谁借不是借,挨骂一起挨。

    两人抱在一起,只差没有摆出一双难兄难弟就要抱头痛哭的架势了。

    老秀才使劲捶打那家伙的后背,啧啧称奇道:“阿良老弟,这一身的腱子肉,比以前更结实了。”

    那个满脸胡茬的邋遢汉子哀嚎道:“老秀才啊老秀才,想死你了,小弟差点就嗝屁了不说,好不容易卸掉那只乌龟壳,这些年的日子过得还是苦啊,一提起这个,就要忍不住猛汉泪落啊。”

    老秀才捶打汉子的后背力道更大,“辛苦,咱哥俩都辛苦啊,不容易,好兄弟都不容易啊!”

    阿良一边咳嗽一边问道:“老秀才,怎么你瞧着瘦了,却重了,莫不是胸有丘壑、心怀天下的缘故?!”

    老秀才松开手,埋怨道:“尽说些让人难为情的大实话。”

    阿良吐了口唾沫,捋了捋头发,头发其实不多,好不容易才给他扎出个小发髻。

    其实也怪不得他不爱来这儿逛荡,都没个姑娘。

    作为当之无愧的四大姓圣人府后裔,他主动来这边的次数,确实屈指可数。

    此外次次不是被拎过来与人对峙说理,就是被喊过来与人赔礼道歉。

    只有老秀才次次不闲着,肯定第一个跳出来,故意站在对方那边,好像别谁都受了天大委屈,就数老秀才嗓门最大,喊话最凶,可劲儿煽风点火,要么阴阳怪气帮对头说话,要么撂狠话,说将这个家伙砍死拉倒,囚禁在功德林几年哪里够。

    反正后来阿良都习惯了,只要见那老秀才在场,他就只管一脸诚挚,与人低头认错,谁拦着他道歉就跟谁急眼。可在老秀才没成为陪祀圣贤之前的那些岁月里,阿良可绝不会这么好说话,甚至经常都会懒得理会文庙那边的请人,即便是那位亚圣亲自将他带去文庙问责,至多就是一言不发,爱咋咋的。

    今儿不需要阿良与谁道歉,老秀才好像有些闲着没事反而不适应,叹了口气,然后疑惑道:“怎么这么迟才来,你不是早就回了浩然?在流霞洲那边逛荡个啥?”

    阿良指了指头顶,无奈道:“好歹长出些头发,不然我敢去哪里,只会让姑娘们瞧着心疼怜惜。这不是先到了流霞洲,就想着去找葱蒨姐姐叙叙旧嘛,不曾想她不在家里,听说去了雨龙宗旧址那边,好些年没回家了。我就让葱蒨姐姐的弟子,帮忙飞剑传信一封,很快就回信一封,言简意赅,就俩字,等着!老秀才你听听,是不是十分的情真意切?”

    老秀才一跺脚,帮着阿良扼腕痛惜道:“那你倒是等着啊。”

    阿良嘿嘿笑道:“等嘛等,我怕一个见面,小别胜新婚的,葱蒨姐姐就要把持不住。”

    老秀才跟着嘿嘿笑着。

    阿良突然沉默起来,看着这个从来个子不高的枯瘦老人。

    老秀才如今是哪里都去不得了。

    比起当年自囚功德林,是不一样的。

    两人一起走向那文庙前边的台阶,一起坐下。

    阿良说了些来时路上的趣闻事迹,说在流霞洲一处,那某个酒楼饭馆里边,他学老秀才当年,吃饭喝酒不给钱,打欠条又不成,就怒喝一声拿笔来。要留下一幅墨宝,帮着题写匾额。笔墨伺候后,他写下的那几个字,写得那叫一个精神气十足,比城头刻字都要用心了,只是掌柜的不识货,连饭钱酒菜,再加上纸钱,一并讨要了,只好先欠着了。

    还说在一处彩裙飘飘、绣鞋多多的仙家渡口,好巧不巧,刚好听见了一堆人在聊自己,说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尤其是两个小姑娘,她们的漂亮眼眸里,好像写满了阿良与哥哥两个说法,教人喝了美酒一般醉醺醺,而他这个人,老秀才你是最清楚不过了,最容不得别人这么乱夸自己,就正了正衣襟,端着空酒碗凑过去,与他们来了句实诚话,说那十四境剑修,真没什么了不起的,意思不大……

    结果给赞了句秃子,还说他娘的怎么不干脆说道老二不是真无敌?

    既然话都给对方说了,他就只好在那边坐了会儿,听那些酒客又闲聊了几句,双方相谈甚欢,他忙着称兄道弟,小蹭了些佐酒菜,最后实在受不了那些姑娘们的爱慕视线,担心又招惹什么不必要的情债,这才放下酒碗后,离开酒肆,一个极有讲究的停步,抬头看一眼夕阳,这才再一个更有学问的冷不丁大踏步,独自走在那街上,只能留下一个令女子见之心碎的落寞背影,以及……那一笔不小心给忘记了的酒债?

    老秀才轻轻拍打身边汉子的膝盖,赞叹道:“可以可以,风采依旧,这都没给人打折。”

    阿良哈哈大笑。

    头发不多的邋遢汉子,与老秀才说了很多游历趣事。

    说他去了一趟天上,见了在那边辛辛苦苦合道星河的于老儿,不聊那什么十四境,免得岁数大一把、修行资质却一般般的于老儿伤心伤肺。

    只说他一直嫉妒自己身边的所有朋友,为什么他们就有这么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朋友,而我阿良就没有?那于老儿听过之后,半天没说话,大概那就叫愧疚难当和自惭形秽吧。

    只不过于老儿最后倒是说了句话,挺像个读书人。

    说能让一个老人心心念念的,是故乡是家乡,更是曾经的童年,少年。

    阿良唯独没说自己在那流霞洲最后一个停步处。

    那是一处荒郊野岭的乱葬岗,别说天地灵气了,就是煞气都无半点了,汉子盘腿而坐,双手握拳,轻轻抵住膝盖,也没说话,也不喝酒,只是一个人枯坐打盹到天明时分,旭日东升,天地明亮,才睁开眼睛,好像又是新的一天。

    不管阿良说了什么。

    老秀才坐在一旁,听得仔细,好像从来是这样,只要是别人在说话,不管讲得有理无理,大事小事,有趣无趣,老人都是这样的,神色认真,耐心极好,等旁人说完了,老秀才再说自己的话。

    可能只有这样的老人,才能教出那样的弟子吧,首徒崔瀺,左右,齐静春,君倩,关门弟子陈平安。

    阿良轻声问道:“左右那呆子,还没从天外回来?”

    老秀才嗯了一声。

    阿良说道:“怎么都想不到,当年在大骊京城,是跟那家伙见到的最后一面。”

    老秀才点点头。

    遥想当年,饿着肚子的老秀才在那学塾教书,有天瞥见学塾外边站着个偷听学问的外乡人,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有钱孩子,老秀才便卯足劲多讲了几句精妙学问,等到闹哄哄的稚童们放学归家去,少年果然被当时还半点不老的学塾夫子一身才学所折服,就那么一直等在门外,最后还在门口作揖求学,说是想要拜师,少年很懂礼数,很讲规矩,老秀才当时乐呵不已,便觉得自己还没弟子呢,这不眼前就有个现成的?教谁学问不是教嘛。

    那天黄昏里,一大一小两个读书人,一路伴着鸡鸣犬吠和炊烟袅袅,闻着饭菜香味,并肩走在街巷里,到了家里,不曾想那个少年还会生火做饭。

    老秀才缓缓道:“教谁不算教?不曾想一个不小心,偏偏教了个最聪明又最愿意务实的学生。”

    阿良笑道:“别的不说,有件事我得谢他,如果不是他,我就只能认识个文圣,而不是什么老秀才了。”

    老秀才摆摆手。

    于是阿良就只是递过去一壶酒。

    老秀才接过酒壶,阿良陪着一起喝酒。

    阿良突然冒出一句:“老秀才,你没老那会儿,模样其实真不咋的。”

    老秀才呵呵一笑,“放你的屁,只会比你更俊俏。你再瞧瞧我的几个学生,哪个模样、风度不是一等一的好?”

    阿良嗤笑道:“不谈传授学问,先生也能给学生教出个模样啊?”

    老秀才揉了揉下巴,“其他文脉,学也学不来啊,你看再传弟子当中,小宝瓶,曹晴朗,小裴钱……你再看看你?”

    阿良站起身,老秀才问道:“干嘛去?”

    阿良笑道:“放心,我找人去,估计很快就需要你在这里帮忙说话了。”

    老秀才赶紧起身,压低嗓音道:“那就干脆多找几个,还有得赚,我这里有份名单,拿去拿去。”

    阿良接过那张纸,收入袖中,只是瞥了一眼,就知道自己有的忙了,身形匆匆化虹离去。

    在那拳脚与剑都可以随意的天外。

    悬空对峙的两人四周,光亮点点,皆是遥远星辰。

    一个手里拎着她自己半截手腕的羊角辫小姑娘,一边摆弄对齐伤口,一边与那人瞪眼道:“够了没?!非要拦着我去蛮荒天下?!信不信惹毛了我,就一头撞入南婆娑洲或是桐叶洲,让你那个可怜兮兮的先生彻底玩完?!”

    一袭青衫,面无表情,单手持剑,一身剑气再无拘束,“求你去。”

    好不容易暂时马虎缝借了那一截纤细手腕,萧愻晃了晃胳膊,灿烂笑道:“那就不去找你先生的麻烦了,我换个地儿,去那宝瓶洲落魄山,拜会一下咱们那位隐官大人?!”

    一剑递出,就是答案。

    蛮荒天下一处渡口,那位与醇儒陈淳安一同守住南婆娑洲的墨家钜子,单独在此处,一人建城,一人守城,两不耽误。

    一个魁梧男子,身边带着个小精怪,从海上归墟来到蛮荒天下,再游历至此,一路上都刻意绕过山头势力,只看山水。

    刘十六仰头望向那座“自行生长”的奇异城池。

    一旁那个自封旋风大王的小精怪,孩童模样,背着个大大的包裹,倒不是身边这个师父如何要求,里边全部都是小精怪舍不得丢的家当,这会儿战战兢兢站在那座渡口边缘,小声道:“师父,书上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样子咱们得绕路了。”

    小精怪忍不住抱怨道:“走走走,师父,啥时候是个头啊?”

    刘十六笑道:“本来是想带你来见一见你的小师叔,这会儿不成了,看来还要多走好些路。”

    小精怪哀叹一声,“烦烦烦。能够早些见着小师叔就好了。”

    刘十六笑着点头,“过了剑气长城,到时候师父找条渡船,就能轻松些。”

    小精怪说道:“师父,我可没有神仙钱!是真穷,不是装穷!”

    刘十六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跟你小师叔一个德行,大事不含糊,就是小事上,扣扣搜搜的。”

    小精怪突然有些忐忑,小声道:“师父,我就是个小精怪,小师叔是剑气长城的大隐官,会不会嫌弃我啊?”

    刘十六笑道:“不会。他是你的小师叔嘛。”

    小精怪犹豫了一下,“那么大师伯呢?齐师伯呢?我真的都瞧不见了啊?”

    刘十六嗯了一声,“没办法的事情。”

    小精怪有些灰心丧气,“师伯们都是这样,那我跟着师父修行作甚嘛?早知道就躲在家乡山里了。”

    刘十六笑道:“不要这么想,哪怕是今天,也有些事情,是只有你能做成的。”

    小精怪抬起头,一头雾水,“比如?”

    刘十六说道:“比如跟师父一起赶路啊。”

    小精怪翻了个白眼,只是很快嘴角咧起,笑了起来,师父倒也不算骗人。

    “师父,大师伯为啥被称作绣虎啊。”

    “是别人给的,你大师伯也不怎么喜欢这个绰号,好像一直不太喜欢。”

    “那么齐师伯为什么总跟左师伯打架呢?是关系不好吗?”

    “那时候他们岁数小嘛。两人关系其实很好。”

    “那么小师叔为什么会当上隐官啊?”

    “回头你自己问他去。”

    “师父,大妖到底有多大啊,剑仙有多仙气?”

    “不好说啊。”

    “师父你的师父,为什么被喊老秀才啊?年纪很老吗?”

    “没有,其实我们的先生,岁数不算大,只是有些显老。”

    “那么我那位祖师爷爷,他最喜欢哪个学生啊?是师父吗?”

    “肯定是你的小师叔了。”

    “哦,那我可要与小师叔打好关系了。”

    “对的,是得这样。”

    “师父,你借我些神仙钱啊。”

    “嗯?”

    “你说的啊,小师叔是个财迷啊,我要准备一份见面礼。”

    “没有,师父没说过。你那小师叔,很大方的,从不扣搜,你见找了他,辈分小,只管收礼,不用送礼。”

    “师父,那从今天起,你干脆认我当徒孙吧?等我见着了小师叔,收了礼,再改回来当弟子?”

    “这样不好吧。”

    “师父,说句心里话啊,我突然觉得跟你混,会没啥大出息。不过算了,看在师伯们和小师叔都那么厉害的份上,就认了你当师父吧。我不反悔,你也一样啊,别因为以后我没啥出息,就后悔啊。”

    “没问题。”

    “好,一言为定!那我也没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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