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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走大路,不图快,只求稳,遇到有茶棚的地方可以停下了歇歇脚。还有,你衣裳有点单薄,找我丫头拿块金子,遇到有人家的地方,先买点厚衣御风御寒吧!”
车夫冲温意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身体一躬,出去了。临出去之前,他头又转了过来,笑嘻嘻的说了句:“公子,你貌似比你的侍女还细心不少呢!”
说完,也不能温意回应,和罗淮交接了班次。
在车夫离开后,温意冷笑一声,眸光里多了一层算计。不过现在她身上病恹恹、脑子昏沉沉,也不想想太多,只想继续装死。
她昨晚开着窗户,任由凉风吹了她半天,本以为自己身体素质过人,结果还是病了。
现下天气阴冷潮湿,接下来还有暴雨大雨,这趟路真真越走越难。
马车走走停停、温意睡睡醒醒,直到晚间时候,初春的第一场雨果然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车夫把车赶到了一座还算干净宽敞的土地庙内,今晚三个人要在这儿休息一晚。
土地庙门被两块破损的不算严重的木板挡着,一时间风雨也进不来,地面铺设了青砖,尽管积了一层厚灰,倒也比普通泥巴地干燥几分。
罗淮在庙里转悠了一圈,成功找到了一些破旧的棉絮和木板,也不问土地爷同不同意,顾自生了火,给温意熬药。
车夫也不闲着,他把庙里供奉的桌子给拆了,又给自己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区域,当作晚上睡觉的板床。
温意身上裹了几层棉服,又给自己盖了狐裘,抱着暖炉,正坐在土地爷神像下方,两眼无神的盯着那两人忙碌。
盯着人也没啥意思,温意闲的发慌,开始没话找话。
“车夫,你是大丹国的人吗?”
车夫正在给木板除灰,听到温意问他,回眸一笑,道:“我四海回家。”
温意‘哦’了一声,脑子跟短路似的,又问:“你娶媳妇儿了吗?”
罗淮正把熬好的药倒进碗里,听到温意问这话,差点把手里的药泼了。
车夫笑嘻嘻的看了温意一眼,又瞅了罗淮一眼,说:“还没有,嘿嘿,如果能娶个像你侍女这样的标致小姐,我此生也无憾了!”
罗淮已经装好了药,正把碗端到温意跟前来,突然听到这贼眉鼠眼的车夫对他表白心意,手指一僵,瓷碗从掌心脱落。他反应速度也快,不等药碗落地,另一只手又稳稳地接住了碗。
温意很少生病,如今罗淮碰到病中的女帝了,而且还听到了一些无聊的问句,因此罗淮得出了个结论,他家女帝不能生病,她一生病,精明能干的小脑瓜就开始犯傻,这可怎么得了!
听到车夫说对罗淮有兴趣的话,她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模样怎么看都像个二呆子。
“四水,听到了吗?人家对你有意思呢。你两要是成,那可真是惊天动地、开天辟地、雷霆霹雳、有史以来穿透世俗颠覆伦理第一遭哈哈哈...”
车夫状似不经意的问:“为什么会说我和四水姑娘...是颠覆伦理呢?”
罗淮把药碗塞进温意的手中,又转头不悦的对那车夫道:“因为我是他未婚妻!”
吼完车夫,又对温意道:“赶紧喝药,脑子都烧糊涂了,净讲瞎话!”
温意被药堵住了口,一口苦药下肚,咂咂嘴,又不死心的对罗淮说:“哎呀,四水别害羞,我是不介意你给我戴绿帽子这种事的,郎情妾意嘛,我是个开明的人,都懂,都懂!”
罗淮真想吼一嗓子‘懂你娘个锤子’,就在他刚要把想法付诸实践时,车夫平淡无奇的声音传了过来。
“哦,原来你二位是未婚夫妻啊,怪不得瞧着四水姑娘有慈母风范呢!”
温意喝完药,精神头足了些,因为穿得多,后背起了一层腻汗,她全身舒爽了许多。
她没有接对方的话茬,而是换了个话题,温意轻咳着问:“你做这一行多少年了?你出生在大丹吗?”
车夫收回目光,继续整理他的床板,态度一下子冷淡不少。
“做多少年记不得了,出生地在哪儿,也不清楚,反正云川国家这么多,逃灾逃荒的人那么多,谁晓得是谁生下了我呢!”
这样的话,透着明显的抗拒、不愿交谈、想要迫切结束对话,温意微微一笑。
“生逢乱世,闹中取静,乱中求稳,死中念生,能活着已经很好了。你能活到这么大,也算上苍有好生之德。”
车夫睃拉了她一眼,也不把温意刚刚的话当回事,继续冷处理:“你们这样的富贵闲人,才是上苍有好生之德,咱们这种苦命人,还是早死早超生的好!”
说完,车夫和衣卧在床板上,身上盖了一块硬而薄的毡布,丢给温意和罗淮一记背影,不再说话。
温意目光在这人身上扫荡了个来回,嘴角笑意渐浓。她不是傻子,知道这位车夫世故圆滑,这家伙,比那个牧五要难对付的多。
这人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车夫!
罗淮也能感觉到这人并不想多谈自己,他也不想管那么多,收了温意的药碗,准备张罗晚饭。
晚饭也是罗淮做的,利用瓦罐煮了点米粥,另外配了点小菜,加上先前准备的糕饼,三个人吃的倒也顺心。
唯一糟心的是,那个车夫好像又活过来了,把之前说的酸溜溜的话一股脑全忘了。
不晓得是不是对罗淮有执念,不停的往他身边靠,并且不断地夸奖罗淮‘蕙质兰心,更是他这样的苦命人的精神食粮,他好稀罕他’,气的罗淮恨不得拎住这人后衣领,把他扔进屋外茫茫风雨中去。
夜已深,土地庙外尽是劈啪作响的雨声,飘摇的风丝毫不止,将天地摇曳成苍茫颠簸的大海。零落的雨水顺着木椽滚荡,在蒙着厚灰的青石砖地面上砸下一朵又一朵疏凉的花。
供台下的炎炎之火继续燃烧着,明艳的火花把三条寂静的人影拉的细长。
温意裹着狐裘安眠,罗淮闭着眼睛坐在她边上打坐,唯独那位车夫依旧半睁着狡黠的瞳眸,深深地把土地神像下的男女仔细看着,随后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