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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一来到了那辆跑车面前,耐心地讲述道。
“我不懂车,你跟我说这些,等同于对牛弹琴。”
苏松屹淡淡地道。
“嘿嘿,这次的专辑偏向摇滚,顺带和一项国际赛车赛事接轨,我作为这个项目的宣传人,也接了跑车的代言。”
“由我所创作的歌曲,包含了我自己的一些感悟和理念。”
“摇滚乐、赛道、竞速……颓废之后迎来的新生,等等等等,这些都不可或缺。它们是组成我新歌的有机部分。”
风间悠一倚靠在引擎盖上,说了很多很多。
这时候的她不再是甜美可爱的少女,而是经历了淬火和锻打的金石。
“所以,请上来吧,我带你兜兜风,带你感受下赛道的激情,还有我的心情。这样,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歌,在伴奏的时候,你也能找到自己的感觉。”
她莞尔一笑,开了门,上了车,把手放在了方向盘上。
“你有驾照”
“嗯,我18了。”
“我有些不放心,以你的车技,能驾驭得了跑车吗?”
苏松屹有些迟疑。
“别小瞧我。”
风间悠一挑了挑眉,拍了拍一旁的座位。
“我把命都交到你手上了,你可要对我负责。”
苏松屹上了车,系好了安全带,心里很是忐忑。
以这跑车的速度,出了意外,安全气囊也回天乏术。
“放心好了,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风间悠一收敛了玩闹的心态,很是严肃地道。
这时候苏松屹看向她的侧脸,第一次在她身上感受到“认真”这种情绪。
但是还没等他放松,风间悠一一脚油门,险些把他送走。
在涡轮和机械增压的作用下,跑车提速到极致,引擎的轰鸣声像是在风中穿行的猎豹。
车外的风景飞速往外奔去,变成一片模糊的光影。
油门踩到了底,表盘上的指针迅速倒向一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松屹惊叫起来,刚才赛道过弯的时候,巨大的偏转力险些将整辆赛车甩出跑道。
跑道外面一无所有,只有一些堆起来减缓冲击的橡胶轮胎。
“哈哈哈哈哈!”
风间悠一却是大笑起来,笑声格外爽朗,和平时在粉丝面前展现出的温婉羞怯截然不同。
氮气加速系统启动,汽车尾部喷射出汹涌的蓝焰,引擎的轰鸣声愈发激昂。
跑车高速飞驰的状态下,苏松屹感觉肾上腺素疯狂飙升,身体陷入了诡异的麻木和静止。
仿佛有某种东西正在离体而出,如果人有灵魂,那就是了。
现在,只需要一秒,不!是零点几秒,只要风间悠一稍有疏忽,就会车毁人亡。
他想让她停车,但是声带紧闭,无法发声。
不知是因为过度恐惧,还是因为担心这样会分散她的注意力,从而导致意外。
“哈哈哈哈哈哈!”
那女孩仍旧在大笑,尽显豪迈,与一旁战战兢兢的苏松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有无限接近于死亡,才能领悟生命的真谛。”
九秒后,氮气加速装置关闭,车速降了下来,这种危险的改装装置长时间使用,很容易导致发动机爆缸。
苏松屹脸上的苍白退却了一分,额头冷汗直冒。
“嘿,你知道我最喜欢的地方是什么吗?”
风间悠一微微笑着,苏松屹没有回答,仍旧心有余悸。
又或者,是耳畔被引擎声所湮没,他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其实我最喜欢的地方,不是舞台,是赛道。”
风间悠一一边说,一边打着方向盘漂移过弯。
引擎的声音和呼啸的风声很大,她必须大声呼喊才能让苏松屹听到她的声音。
于是,慢慢地,她减速了,那辆在赛道上奔跑了许久的猎豹像是累了,仿佛再跑下去,它就要被自己热死。
“全世界的赛道都是差不多的模样,在赛道上,你很容易忘记自己身在何方。”
“在赛道上,你什么都不用去想。这里很简单,没有太多复杂的人情世故和你来我往。你只需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沿着这条路跑下去。”
“只管跑下去就好,就算落在最后一位也没关系,你总能冲线的。”
“赛道比生活简单太多了,可是生活不一样,生活有太多方向,我总是迷路。”
风间悠一说着,想起了曾在网络上遭受的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质疑,还有各大媒体的断章取义。
“有时候我在赛道上纵横驰骋,总会想起自己的故乡。”
“可是,现在我已经回不去了。”
少女喃喃地道,又一次踩下了油门,偃旗息鼓的猎豹又开始狂奔。
为什么有些人要把家乡称为“故乡”呢?
或许,是因为“故”有死去的意思
回不去的地方,就是故乡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赛道是一个很干净的地方,没有被诗情画意弄脏过。”
“什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还有什么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无非就是一个字,爽!”
少女大声呼喊着,积蓄已久的哀怨和愤怒被碾碎在了引擎的轰鸣声中。
她读过很多古诗,但是并不是很能读得懂它们的意境。
大概只能读出一种“人生得意须尽欢,郁郁不得志,也要尽欢”的气魄。
这份诗情画意,足够支撑她活下去了。
苏松屹坐在一旁,看着那些由条条框框束缚起来的赛道,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那个残阳里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有一年暑假,方槐说想要带他去远行,问他想去哪里玩。
苏松屹有些选择困难症,不知该去向何方。
那时候他正在看书,看到了一首很喜欢的现代诗:
“没有任何黑夜使我沉睡,没有任何黎明使我醒来;没有任何泪水使我成为花朵,没有任何国王使我变成王座。”
海子的《XZ》。
所以,他对方槐说:“爸爸,我想去XZ”。
然后方槐就带着他去了XZ。
远方真的像海子说的那样,天寒地冻,路途遥远。
他裹在被子里,睡了很久。
直到有一刻醒来,看着远方的天边烧成了赤霞。
夕阳的万丈霞光洒了进来,将他白皙的皮肤都映衬得如金箔。
残阳如血,那辆越野车行驶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就这样朝着世界尽头的地平线奔赴而去。
那时候,车里放着周传雄的《黄昏》,那种寂寞和与世隔绝的孤独感一瞬间涌来,让他险些落泪。
那一年是方家过得最困难的一年,拆迁的补偿款延期,居无定所。
餐厅被同行恶意栽赃陷害而被迫停业,管理店内流水的财务和后厨串通一气,又卷走了一大笔钱。
方槐好长时间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后来家里是怎样脱离困境的,苏松屹不得而知。
山穷水尽,方槐在渺无人烟的大漠上肆意驰骋,笑着对他说:“爸爸这辈子一直想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他开车总是喜欢把安全第一挂在嘴边,可那时候却开得很快,仿佛是想要赶在日落之前,拥抱那道余温未尽的夕阳。
苏松屹就想啊,原来爸爸心里也有一个浪子,想骑着一匹烈马,做一个浪迹天涯的侠客。
他那时候的心情,应该和现在的风间悠一是一样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郁郁不得志,也要尽欢!”
少女驾着车风风火火,像是要带着他一路打打杀杀的侠客。
“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