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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我在滨海省待了这些日子,虽然也算是混乱,但那些做见不得人勾当的,大多都有自己的规律,谁管哪片心中都有数,更不可能找这种麻烦。那金蜈门恶贯满盈,也不曾主动去撩拨钰南诚的虎须。”

    “越往北的人,越不懂规矩,总喜欢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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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伙,都准备好了吗?”

    “去他妈的!老子就等吹哨子了!”

    黑夜中爆发出不知欢喜还是亢奋的叫喊,暴徒们狂呼乱叫,歇斯底里。

    江南毛纺厂位于史莱克城东南,负责城里近十分之一的纱线供应,生意向来不错。直到管理层闹崩,老板黄贺卷钱跑路,厂子才算一蹶不振。王鄯原并非职业顽主,旁边那家配套的小洗毛厂是他的,结果闹了这出,他不是破产,而是欠债了。

    地被收回,机器拍卖,欠一屁股债的王鄯无奈下走上街头,改行用拳头和刀子吃饭。身边的兄弟,大多也是两个厂子的下岗员工。

    毛纺厂面积不小,最多时有上千名工人。进门是大片的空地,之后便是间厂房,共三层。

    夏末的夜依然燥热,知了声却渐渐止息,紧接的是咣咣几声巨响。铁锁砸烂,毛纺厂的大门被人用脚踹开,声音在黑夜里传出很远。

    “誒,誒誒?干什么的?站住!”

    濒临倒闭的破厂,根本不会有警卫室一类的设置,只有个不知深浅的门卫出来阻拦。当他发现几十人气势汹汹地鱼贯而入,当即便傻了眼。

    领头那人眼神如狼,狼要吃人,他要杀人。狼眼是绿的,人眼是黑的,但冒出的寒光是一样的。

    “废了他。”

    狼一样的青年只留下这一句,在他身后,传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嚎。

    厂房里有人听到不对,刚要出去查看,门却自己开了,外面是密密麻麻的脚步。一群人蒙着面孔,手持榔头铁管与各式刀具,风一般冲进来。

    此时留在厂里的人,有的在喝酒取乐,有的玩牌耍米。旁边几个尚未反应过来,便连推带撞弄得全部倒地,随后人群一拥而上,开山刀剁在毫无防护的肉体上,飚出大片血花。

    厂子里的也并非良善之辈,有些比起街头混混不过多份工作而已,对打架斗殴更是毫不陌生。只是袭击来得仓促,手头不要说家伙,因天气闷热,许多人连上衣都没披一件。

    柏招解下面罩,深深吸了口气,鼻腔里尽是酒气与腥臭,他却毫不在意。

    “这里真比我想的还差劲,全砸了!”

    王鄯带人从楼梯上冲下来,第一个看见人群中的柏招。这位太子党的骨干成员并未有什么暴力行为,只是微笑地看着手下人打砸,从衣领子里摸出个药丸,直接塞进嘴里,眼底泛起不健康的红,左手诡异地抽搐起来。

    “够劲……喂!三条杠,还认识我不?!”

    两人对上了视线,柏招看见一双同样冰冷的眼,并与他越来越近。

    “我捅你娘!”

    伴随这一声叫骂,两伙人终于撞在一起,鲜血四溅。

    有准备与无准备的差距就是这样大,不出一分钟,便有毛纺厂的工人捂着肚子倒地,险些被豁了膛。柏招甩开顽主的揪扯,一刀从前胸戳进后背,顶着倒退了好几步。

    “操!”

    当他在一人侧腹上劈一刀后,身后也被人抡圆砸了一棍,棍子足有鸡蛋粗细。这一下挨得不轻,胸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仗着筋骨结实,柏招闷哼一声回头,那工人还要再砸,被他抬臂挡住。同时依样画瓢,解腕尖刀在侧腹划过,随后揪住头发抵在墙上,刀子不要钱般朝肩膀后背猛扎。

    鲜血染红了柏招半张脸,他舔舔唇边溅上的血,狼嚎一声。

    人群里几个身手不错的顽主,此刻也是左支右绌,赤手空拳对付持刀者的围攻,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王鄯面对打来的拳头,不闪不避,用脑门硬挨了这拳,同时擒住他持刀的右手,只一拗便将武器夺过来。刀柄磕在那人太阳穴上,他两眼翻白倒了下去,将来估计看哑剧耳中都会是雷鸣般的掌声。

    格住刺向后腰的一刀,这人好像是柏招的铁杆,叫什么癞头四?王鄯也不管他癞头几,抬脚揣在腿弯,一把将其抡在地下。

    柏招摔倒一名顽主,不及他起身,一刀便攮了个对穿。刀子从右胸拔出来时,除了带出股血箭,还有清脆的“噗哧”一声。

    不多时,喝骂声渐渐止息下去,只剩利刃与钝器砸在肉上的闷响。顽主们与毛纺厂的工人被逼到几个角落痛殴,乱刀之下,有的已经没了动静。几个人想逃回楼上,一大群暴徒追过去,在楼梯上将他们砍倒。

    地板积了层血渍,人踩在上面,容易打滑。

    王鄯勒住癞头四的脖子,挥刀逼开围过来的几人,连连后退。在他视线范围内,还能站立的,只余太子党一干人等。

    柏招狂笑着揪住一名工人的头发,将他拉起来,解腕尖刀抵在脖颈处,“都停手——”他朝众人喊道。

    暴徒们停住了手,一齐望向他们的头领,此时这里只剩一群倒在地上的人,有气无力地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

    感觉到脖子上的胳膊勒得越来越紧,癞头四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喊,朝柏招连连挥手示意。

    王鄯挟着他退到墙角。

    十几个人围在前面,柏招逼到近前,“好几天没见,过来打个招呼,想我了不?”

    一边说着,手里的刀子缓缓从那人脖子上拖过。

    “你他妈的……”王鄯眼睛通红,一口牙齿几乎咬碎。

    “喂!你这种态度……”

    噗!

    “让我很难做呢。”

    他挥刀剁在一具倒地人体的肩上,险些将膀子卸下来,那人只是身子抽搐,有气无力地哼哼几声。

    “难道见了我你不开心吗?”

    柏招语气轻佻,又从地上抓起一人,刀尖抵在眼窝处,王鄯将癞头四一把朝众人推过去。

    “捅你娘!”

    随着这声怒吼,王鄯连人带刀扑上。柏招也没想到他还敢反抗,猝不及防下只能抬手挡刀,在药物刺激下倒不觉有多疼痛,同时反手砍在他天灵盖上。

    王鄯只觉脑子里“嗡”一声响,眼前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见了。受本能驱使,被砍懵的王鄯举刀再刺,却被人从侧面一棍击中腿弯,跪倒在地,两把刀架在脖子上。

    柏招抹几下手上的血,发现是徒劳后骂了一声,走上前去,俯身从上方看着他的脸。

    “‘想杀我就杀吧’,你就差把这句话刻在脸上了,是不?”

    他蹲了下来,与王鄯形成平视。“我不会杀你,放轻松点。”

    两人贴得极近,呼吸相闻。

    “脸?手?脚还是别的地方?”柏招轻声笑道:“选一个吧,我就废你一个地方。”

    王鄯嘴唇哆嗦着,不待他说什么,便一把扯住头发,脑门几乎撞在一起。“你选不出!对不?”

    柏招呼出的气打在脸上,他能嗅出其中携带的苦味。

    “其实我也一样。”

    柏招收起笑容,站起身,对身后人道:“攮他。”

    “朝肝上攮。”

    眼见连续五刀都不对,他变得有些烦躁,将众人一把推开:

    “不对,全他妈的不对!看好了。”

    只一刀,王鄯便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蜷缩起来,血从指缝间流出。

    “看见没?这才是肝。”

    “你见了小混蛋,替我告诉他,他活不了多久了。”柏招说完便扬长而去,几十人浩浩荡荡出了毛纺厂。

    次日,江南毛纺厂,正式清盘。

    ……

    王鄯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几天,精神刚好一点,常利来看他。一个身上缠着绷带,一个面色苍白忧郁,两人都无话可说,只是默默对坐着。

    后来在红月亮,大宝和安子也在,三个人还是无话可说,抽烟,吃饭,沉思,叹气,愣神……再后来,他们开始喝酒。

    自从那天后,常利变得更加阴沉凶狠,带着人在街头巷尾,公园石桥等处与太子党连续交战,屡屡得胜。名气大振的同时,几乎也变成家喻户晓的魔头,可止儿啼。

    但他只是愈发沉默寡言,只是发狠地打架,发狠地喝酒。

    南城的一窟鬼,被逐出了大半,几处洞口也被毁掉。

    某天,常利带着安子等十来人闲逛到立安路,看见一群人围着个小乞丐打骂,那小乞丐被打也不还手,只是死死搂在胸前。

    这身影似有些熟悉。

    他发疯一般冲上前去,用脚踢翻两个,又捏住打得最凶的一个脖子,直到他喘不上气,这才松手。

    小乞丐怀里,是几个刚出炉的包子,见没人打她,一溜烟便跑了。

    不是记忆中那个人。

    常利怔怔看着,眼泪不知何时淌了出来,指着人群道:

    “你们听着,老子就是小混蛋,是杀人不眨眼的流氓头子。你们谁再敢打她,我就杀了谁。”

    安子等人虽一头雾水,依旧拔出刀子站在他身后,凶神恶煞般逼视人群。人们吓得步步后退,最终一哄而散。

    ……

    秋日未至,焦头烂额的时兴决定对城狐社鼠展开清洗。场面是极壮观的,城防军连夜出动,把住各街道入口,在巡捕的带领下,依着名单进行抓捕。

    第一轮台风后,笆篱子里多出上千个泼皮、佛爷、还有帮派中人。不待他们喘息,第二轮台风又刮过来了。

    连续几次台风后,漏网之鱼已是极少。

    无论如何,生活都要继续,当史莱克城的百姓发现这次风波与自己无关,被抓的都是往日欺行霸市之徒,也渐渐不觉有何不妥。在他们看来,这些人抓得越多越好,听说城主大人还派出军士维持治安,顿时颂扬之声不绝。

    那天下午,严春秋突然独自找到常利。

    “你赶紧躲出城去,越快越好!”他紧张得面色苍白,嘴唇止不住地抖。

    “出了什么事?”

    常利似乎一点都察觉不到他的情绪,慢条斯理地用刮刀清理指甲缝的污垢,头也不抬一下。

    “再多的话我不能说了,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我跑这一次,如果被上面知道了我就得进去!马上走,天黑之前必须走!如果你不信我的话,那就自求多福吧。”

    “谢谢,不过……我还有点事情,暂时走不开。”

    “那你就去死吧!”

    严春秋狠狠瞪了他一眼,匆匆走了。

    他走后不久,常利带着大宝与安子,没在红月亮吃饭,去了城西一家馆子。

    店小二异常的热情,安排他们入座后,虽然前后都一样肮脏,还是将桌椅细心抹了一遍。最后,他恭敬地问:“几位吃点什么?”

    “来点简单的,包子面条有没有?”

    大宝有些心绪不宁,不想把时间耗在这里。

    “有倒是有,不过啊……”小二把嘴凑近他耳朵,神神秘秘道:“都是昨天剩的,已经臭了。”

    “你这什么店啊?”安子不满道:“随便炒几个菜,麻利点!”

    “行嘞,瞧好吧您。”

    小二答应得很爽快,快步进了后厨,再没露脸。

    一炷香时间,没有饭菜端上。

    “有鬼!”常利突然道:“快走!”

    他起身离座,带着两人快步离去。刚走出十几米远,一队巡捕便将饭馆围得水泄不通。

    那一夜,他们是在一座厂房的阁楼度过的,半夜曾有人上来查看,他们躺在地上,大气都未出过。来人看得并不认真,举灯照了两下,便转身走了。

    从这天起,他们再没回过自己的家,开始短暂而漫长的流浪生活。白天依然可以纵横一方,一旦到了夜晚,便不得不到处流窜躲避搜捕。

    幸运的是,白天与夜晚数目相等,熬过夜晚后便是白天。但白天过后,必将有下一个夜晚等待他们。

    每一个自由的夜晚,都可能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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