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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报上说整个长江中下游都被洪水泡住啦!”
月仙没吱声,只把眉峰皱着,流露出几许阴郁。莺时觉得他有些异样,便将脑袋紧紧地靠在他的身上,船虽不住地摇晃,她还是缓缓地放松了下来。静静地听着雨声风声和船下滔滔的波浪声,目视着江岸,尽管阴雨连绵,但沿途胜景几乎一览无余。
莺时这数天来,人虽在沪上,却是不曾游逛过这千姿百态、光怪陆离的上海滩,只好趁此逃离之机匆匆一瞥。尽管看得不甚真切,也仿佛嗅到那都市浓郁的气味了,只觉得这几乎算是一个浮光掠影的旅程罢。因此,默默在心里画了一幅只属于她的上海地图,哪怕以后不再抵达也算珍藏了一份纪念。
她不问月仙,将去的是个什么地方,亦不问他关于上海的一切,什么也不问……全身心地随了他,紧紧地和他在一处,就那么揽着他,依在他的胸前,尽管她觉得鼻子里酸酸的,眼上蒙了一层水。
她的眸子里显出一股娇怯与柔情,心弦同鸣的表情在脸上闪烁。她将凝眸注视江岸的眼神收回来,轻轻地拿了他的手抚按着她的颤动的心口,突然有许多话想对他说,可身子随船身晃动着,喉咙像打了结似的,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此时,冒雨顶风向江流挺进的船主兀自唱起了号子,声音高亢磅礴,直冲云霄。月仙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一只手紧搂着她,另一只手抓着船舷,紧咬了一下嘴唇皮,道:“莺时,真委屈你了!这么混一截过一截,我真……”
莺时微微摇了摇头,说:“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一起渡过这个难关,等完全渡过去了,什么事也没有了,咱们就可过安生的日子!能始终和你在一处,我很高兴!”
浮世欢 第十八回(2)
他苍白的脸上燃起一点儿笑容,仰脸望着前方,沉着脸子,那显得有几分坚挺的鼻尖子上仿佛生发出一缕浮光来,好似透着他是个有条理有计划的人。他抿嘴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咱们要去的这个岛,实在说,我还没到过呢!只是听了同行的一些人常提起,有一次堂会也差点没去成。听说是个不错的地儿,岛上四季宜人,环境也幽雅,很有田园风光,还有森林、湖水、古刹呢!而且盛产花卉、水果和鱼虾……”
莺时眼圈儿先有些红了,微笑了一笑,说:“就这么想着,我也觉得好呢!如果可以,我倒是十分愿意和你在那样的地方生活……”
月仙:“我真希望咱们能找到个安身立命之地,不受纷扰,不再四处闯荡,就那么安安心心地度过一辈子……”说着,轻喟了一口气。
两厢叨着话儿,憧憬着未来,彼此嘴角都翘着,微微露着笑。莺时的脸上有些红潮,红得都有些不正常,额前的覆发被风吹得有些蓬乱,那一双漆黑的眼睛亦被风吹得半闭着,拥出很长的挂着水珠的睫毛来。嗅着扑面而来的混沌着雨水的江风,也驱散了她内心的惶惑,甚至忘记了他们身处窘境,仿佛这颠簸的船开向的是触手可及的甜蜜与幸福。
船沿江行去,从天而降的雨不仅毫无停歇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大,整个江面和江岸上的景象也在茫茫雨幕中变得愈发朦胧起来,仿佛罩上了神秘的面纱。莺时还是第一次乘船,尽管并不晕船,但随着船的颠簸,她仍忍不住有一阵阵晕眩,尤其快到吴淞口时,都有些把持不住了,只管紧紧地挽住月仙,期待着赶快到达目的地。
不料想,却应了那句俗语:“屋漏偏遭连阴雨,行船更遇挡头风。”船刚到吴淞口,竟刮起了大风来!船几乎停滞不前了,颠簸得也越厉害,船主刚才还喊着号子,这会儿也噤声不语了,那脸色是不用提了——没有一丝笑容,沉着脸子,大声道:“江风蛮厉害噢!”
勉强向前行驶了一阵,已经到了吴淞口外,岸上半圆形的古炮台隐约可见,可是夹杂着雨点的狂风,几乎使人睁不开眼睛。蓦地,舱壁随着一声沉闷的轰隆声剧烈地震颤起来,像是撞到礁石一般。月仙大声对船主喊道:“我看撑不住!您就赶快靠岸吧!”
船主也急了:“喔哟……真见鬼!靠勿了岸咯!”
正值潮汐,在涨潮,大风横着刮,船又刚好处在长江、浦江与东海的三股“相会”的水域,浩瀚的浪涛之中,只见青、黄、绿三色泾渭分明,在辽阔的江面上呈现出色彩鲜明的“三夹水”,既蔚为奇观、变幻莫测,又凶险之极。
船身剧烈地震荡,随风鼓浪地摇撼着漂流,船主一筹莫展,听任狂风摆布,月仙和莺时都屏住了呼吸。大风来势凶猛,海上一片惊涛骇浪,船主想逆流,可是已经迟了。海浪击碎了舷墙,甲板上被水淹了一层。莺时尖叫起来,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栏杆,另一手紧紧攥着月仙的腕子,脸色煞白,宛若惊弓之鸟。
月仙极力稳住,口里还喃喃着:“没事儿,莺时!没事儿的……”却也是战战兢兢,手冷如铁。危急中竟找不出话来安慰她,只连连说没事儿不要紧不要紧!然而船已经漏水了,舱里在哗哗地进水,狂风在发飙,倾侧的船身在猛烈地上下跳跃。船主虽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但这会儿也哇哇大叫着,听不清楚他叫什么,不过肯定不是欢呼。
风雨交加,海浪翻腾,不留情面。整个世界化成一片茫茫滔滔的灰暗,船在激烈地动荡,漂流。围绕他们的除了大风大浪、冲过甲板的涛水和撞击声,就没有别的了。几乎不能呼吸,只能听其自然,什么都不能想,除了默默祈祷!
船舱里进了很多水,又是一个浪潮袭过,随着一阵嘎嘎作响,船尾翘了起来,船头几乎栽在了水中。没辙了!没辙了!在这汹涌的波涛中,小船很难抵挡得住,无可避免地将要被淹没!船主几乎疯狂了,异常狂野地想挽救自己的船,可无济于事,潮水正不断地往船里涌。莺时恐惧得几乎无法动弹,仿佛感到死亡已经临头,逃不出这场劫难了,因此不再惊叫,只紧攥着月仙的手,眼神哀哀地望着他。
浮世欢 第十八回(3)
船主的样子更叫人可怜,圆盘形的脸庞已经被潮水模糊了,像犯了错误似的不知所措,诅咒的抱怨声变成了绝望:
“天噢!天噢!”
船在挣扎,在晃动,在震颤。每当船激烈地晃动一次,倾斜的船身就要下沉一截,并发出嘎嘎的脆裂声响。他们随身携带的皮包已经被水冲荡走了,船上的一只空箱子则噼噼啪啪地翻滚着。忽地,一个巨浪从后面翻卷过来,来势凶猛,无异于要给他们以致命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