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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南昌怎么办?”郭嵩焘赶紧问道。
吴超越又写了‘城大粮足难破’、‘长毛连战力竭’和‘你们东山再起后可以再救’这三行字,赵烈文也替吴超越解释道:“筠仙先生,慰亭认为南昌城池坚固,粮草也相对比较充足,轻易不会被长毛攻破。此外长毛与你们激战多场,又在田家镇被我们连败两次,军力接近衰竭,也很难迅速拿下南昌。所以你们只要撤到了田家镇度过了危机,依靠湖广的钱粮之助东山再起,然后再救南昌不迟。”
“如果南昌真被长毛攻破了怎么办?”郭嵩焘急得眼睛都红了,大声说道:“那可是江西的省城,要是不幸再被长毛攻破,整个江西就全完了!还有,我们的军队现在要粮草没粮草,要弹药没弹药,如果在撤回湖北的路上又被长毛包围,那我们怎么办?”
如果不是喉咙痛得象刀割一样,吴超越真想大吼一句就你们现在的情况就算到了南昌又能有什么屁用?赶紧撤回湖北来获得湖广两省的钱粮兵员补给,再想去救南昌不是可以容易许多?
然而没办法,吴超越这场病来得实在不巧,勉强开口说话只能是自己找罪受,无奈下也只好让赵烈文出面替自己解释劝说,可惜赵烈文再怎么解释也没用,郭嵩焘不但半句都听不下去,还突然向吴超越双膝跪倒,带着哭腔哀求道:“吴抚台,学生替曾大帅求你了,他是对不起你,赖了你借给他的银子,又在湖北对你一再的敲诈勒索,纵容李元度害你和赵惠甫,最后还妒忌你的功劳干脆上折子弹劾你!你恨他入骨,是理所当然!”
“可他毕竟是你的老师啊!”郭嵩焘彻底的嚎啕大哭了,一边拼命磕头一边放声哭喊,“吴抚台,求你看在曾经的师生情分上,看在同为朝廷效力的情分上,救我们一次,给我们派去一支援军,给我们送去一批军粮和弹药,我求求你了!”
面对着郭嵩焘的磕头哀求,吴超越和赵烈文都是无计可施,被迫无奈之下,赵烈文也只能是对吴超越说道:“慰亭,既然曾部堂执意要救援南昌,那我们就让鲍超率领两千绿营兵带一批粮草军需去江西,给他帮这个忙。”
吴超越还在盘算分析鲍超有没有这个实力携带着大批粮草军需杀到建昌救援,那边郭嵩焘却已经哭喊道:“绿营兵没用!要救建昌,救南昌,只能是出动抚台大人你的湖北新军,只有他们才能带着大批粮草军需杀到建昌增援我们!吴抚台,我求你了,让你的湖北新军出动吧!”
吴超越彻底无语了,这时郎中也已经被亲兵领到了吴超越的面前,吴超越无奈,只能是一边让郎中替自己检查咽喉,一边对赵烈文艰难说道:“惠甫,带筠仙先生去后堂,告诉他真相。”
赵烈文苦笑点头,只能是赶紧把郭嵩焘请进后堂,冒着泄密的风险告诉郭嵩焘吴军现在的纸老虎真相。吴超越则继续在前堂接受郎中的检查,然后郎中还十分紧张的告诉吴超越,说吴超越这病是因为劳累过度导致体质下降,邪热传里引起的乳蛾(急性扁桃体炎),且病情相当严重,如果不赶快卧床休息和用药,会有引起高热的危险——只可惜很难因此送命。
刚暗叹了一句自己这病来得还真是不巧,郭嵩焘却快步从后堂中冲了出来,向吴超越拱了拱手说了一句告辞,然后就大哭着冲出了大堂。吴超越莫名其妙,赵烈文则跟了出来冲吴超越苦笑说道:“说了也不信,始终认为我们是在找借口推辞,宁愿回去和曾部堂一起战死沙场,也不愿再求我们了。”
同样的无奈苦笑,吴超越先是声音嘶哑的让赵烈文安排派遣鲍超东进救援曾国藩的计划,然后赶紧又接受了郎中的急救,然而就在郎中小心翼翼的用细竹管把冰硼散吹进吴超越的咽喉时,堂外却突然又有亲兵来报,说是有个男的正在巡抚衙门的大门外大骂吴超越的祖宗十八代。吴超越和赵烈文听了都是一楞,赵烈文也赶紧替吴超越问道:“谁在骂抚台大人?那人有没有说他的身份?”
“说了,他说他叫左宗棠。”亲兵如实答道:“刚才那位郭嵩焘郭先生也和他在一起,不过郭先生只是在哭,是那个左宗棠在骂。”
再没什么废话,顾不得自己随时可能因病躺倒,吴超越赶紧和赵烈文一起出门去迎接左宗棠,然后才刚走到辕门附近,吴超越远远就已经听到了有人正在问候自己买办爷爷的先祖,再到得已经聚满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的现场时,吴超越又一眼看到,果然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在怒吼大骂,“吴超越,你这个见死不救、挟私报复的卑鄙小人!罪该万死的无耻混蛋!”
喉咙痛得太过厉害,吴超越只能是一边作揖鞠躬一边让赵烈文上前替自己解释,然而赵烈文不想也倒了霉,才刚报出自己的姓名,马上也遭到了左宗棠指着鼻子的破口大骂,“赵烈文,你这个助纣为虐的宵小鼠辈,南左北赵我与你在湖广齐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吴超越小儿恩将仇报,对他的授业恩师见死不救,你身为他的幕僚长不但不善加规劝,反倒帮他找各种借口推委拒绝,故意帮着他害他的老师兵败身死,你这个为虎作伥的王八蛋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早就听说过左宗棠的脾气火暴动辄骂娘,但吴超越和赵烈文这对无良搭档还真没到左宗棠的脾气能火暴到这个地步,即便被强撵出了湖南都不知道悔改。哭笑不得之下,赵烈文也只好在吴超越的挥手示意连连拱手,说道:“左先生,左先生,我们没说不救,我们正在商量出兵计划。你快请里面坐,到了大堂里我们再慢慢告诉你原因。”
“太脏!老子嫌臭!”怒不可遏的大吼了一句,左宗棠又咆哮道:“出兵?派绿营兵去救?绿营兵是什么德行,你们还不清楚?你们用湖北钱粮组建成的湖北新军,为什么不出动?”
当着无数外人的面,就是杀了吴超越和赵烈文也不敢说出湖北新军现在其实就是一只纸老虎的真相,都只能是一起力请左宗棠到里面说话。然而左宗棠不但仍然还是嫌弃吴超越的衙门和茅坑一样的脏臭,火大到了极点时还干脆一转身拉起正在痛哭流涕的郭嵩焘就走,吼叫道:“哭什么哭?天不助,人不助,自助!走,我和你去江西,陪着曾国藩和长毛拼了这条命!”
看着左宗棠拉着郭嵩焘扬长而去的背影,吴超越欲哭无泪,刚暗叹了一句自己这次可真是病得不巧,然后又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软绵绵的往下倒,虽说旁边的赵烈文和吴大赛等人发现不对赶紧扶住了吴超越,然而吴超越还是脑袋重得象是灌进了浆糊,昏昏沉沉逐渐失去了意识。
等吴超越醒来的时候,天色早已全黑,病床边也围满了来探病的帮凶走狗和湖北官员,吴超越顾不得观察打量有那些人在有那些人是真关心又有那些人是在幸灾乐祸,拉着赵烈文就声音嘶哑的问道:“左宗棠人呢?”
“走了。”赵烈文苦笑答道:“和郭嵩焘直接上了船,直接往长江下游去了。”
吴超越无奈哀叹的时候,湖北按察使李卿谷、武昌知府多山和新上任的布政使马秀儒等人却都已经在旁边骂开,骂左宗棠的狂妄嚣张,骂郭嵩焘的不长眼色和曾国藩的无耻苛求,也全都拍着胸口担保为吴超越做证,向满清朝廷证明他们亲眼看到吴超越是因为积劳成疾突然病倒才无法出兵,绝不给曾国藩任何诬告吴超越见死不救的机会。
嘴上艰难谢着几个同僚的好心帮忙,吴超越心中更是哀叹,“我这场病可真是来得不巧,以后再想收伏左宗棠,难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