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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榜眼,文才为一时之选,任两制多年。后来拜相,以庸庸碌碌著称,上殿进呈时称“取圣旨”,皇上裁决后称“领圣旨”,归朝告人时称“已得圣旨”,人称三旨相公。
三旨相公只是平庸,却不像胡旦晚年如此凄凉。胡旦要是有王珪的这份气度,成就必然远在其之上,他那时正当太宗时候,太宗总揽庶务,要的就是这种宰相。
喝过了茶,胡旦漫无方向地看着前方道:“王知州,自三年前你上任时见过一面,我们已是多年未见了啊。”
王琪随口答道:“是啊,晚生庶务繁忙,也不得闲来看大监。”
当年王琪就职的接风宴上,胡旦高谈阔论已把同桌的人烦得不行,等到酒足饭饱,还要把桌上的菜打包带回家吃,传为一时笑谈。襄州这里隔三差五就有官员路过,王琪迎来送往早已不耐烦,哪里有心情还看胡旦。
胡旦摇头叹气:“哎,可怜我双目已盲,也无法出门去望知州。老夫在这里多年,对州政有些心得,说与知州,也添些治绩。”
王琪随口客气两句,把这节轻轻揭过。开什么玩笑,您老自己当知州的时候都没什么政绩,还因为天天喝酒荒误政事被贬官,现在竟还敢来指导人。
见王琪没什么谈性,胡旦又对徐平道:“御史从岭南来,听人说你在邕州颇做出了一番事业,连交趾国王都抓了?”
徐平拱手:“后学晚进,侥幸而已。”
“纵然侥幸,也是你的运气。为官治民,运气也是不可或缺,老夫当年就是少了一分运气,才有今日啊。”
这一说,又打开了话匣子,把当年的事絮絮絮叨叨说了无数。
认真说,胡旦初入仕途的时候前途无量。作为状元得到太宗皇帝御制诗,其中有一句:“报言新进士,知举是官家”,特意告诉他是天子门生。当届进士的最后一名是探花冯拯,也得到了御制诗,是两宋惟一得到御制诗的探花郎,徐平都没这待遇。
状元及第后,胡旦初上任接的就是吕蒙正的升州通判,完全一个待遇。可他自己不争气,一心想着靠上书言事得到皇上和宰执注意,于政务反而不在意,结果路越走越窄。
虽然听王琪说过胡旦的事迹,初时徐平还不往心里去,总觉得前朝状元,做过知制诰的人物,还尽量附和他的言语。后边听他越说越离谱,而且滔滔不绝,也就失去了耐心,只是偶尔答一句,意兴阑珊起来。
说了半天,胡旦自己累了,才停了下来。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天气炎热,胡全民上了些零碎吃食,给大家垫垫肚子吃着解闷。不过是些菱角嫩藕,都是外面随便买得到,最便宜的东西。
算是吃了点心,胡旦的兴致又起来,对徐平和王琪道:“老夫平日在家,别无爱好,只是著书。前几年曾上《汉春秋》,极得官家喜欢,赏下钱财无数。”
《汉春秋》是胡旦最得意的著作,以春秋之意记汉朝事,有为圣人续作的意思。这也是胡旦的性格,自视甚高,认为自己的才学可比古代圣贤。这样的大部头献上去,自然得到皇帝和大臣的重视,官为刊刻。胡旦趁势说自己家里穷,没钱买笔买墨买砚,从朝廷很是要了一笔钱回来,还给两个儿子荫了官职。
说起这些学问来,徐平和王琪两人不敢再敷衍。胡旦狂是狂了一点,但却是有真才学的,谈一谈真能学到东西。
说得兴起,胡旦站起身来,对徐平和王琪道:“最近我又有心得,著有《演圣通论》续作一部,前几日刚刚完稿,两位来得正是时候,便随我一观。”
说着站起身来,摸索着拿起旁边竹杖,敲敲打打向旁边书房走去。
徐平和王琪只好站起来,跟着胡旦,进了他的书房。
书房里的陈设很简陋,一张案几,旁边堆了不少书籍。案几上厚厚一部书稿格外引人注目,想来就是胡旦所说的《续演圣论》了。
自双目失明,胡旦全靠儿子给自己诵读诗书,然后默记。就是这样,硬是完成了数部大部头著作。如果仅仅作为一个学者,胡旦是相当了不起的。
介绍一番,胡旦摸索着案几上的书稿对徐平道:“徐御史要进京,我这书稿便托你带进京里献给官如何?盛年修书,这也是大有功德的事!”
徐平听到这里,看了一眼身边的王琪。这老人诸般做作,原来为的是这样一件事。
替他带书稿入京,那当然不能空手拿走,原来是要从徐平这里取一笔银钱出来。
看着胡旦在案几旁抚着书稿仰头,极是自得,那身上破旧的官袍在这个时候显得尤为刺眼。徐平看着这个老人,心里蓦然升起一种悲凉的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