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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永徽六年十二月二十八。
太极宫。
今日宫中处处热闹欢腾,一片气派景象。
只有一处,却是例外。
事实上,这一处也是数日不见热闹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这原本应当是太极宫中,最热闹的所在,也不热闹了……
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媚娘一身火红,立在扫得片雪不沾的阶下,看着阶上,那悬挂着大大的丽正殿三个大字的牌匾,怔了半晌。
不期然地,她忽然想起,当年的自己,曾经无比地渴望能够走入这里,走到那张挂着太宗手书的金裱挂幅前的朱红圈椅边,轻轻伏下身,与那个曾经也与他一样,孤孤单单一个人坐在椅中,看着画卷痴痴然的少年,并肩而坐,促膝而谈,捉手而乐。
是的……她当年不能告诉他的,如今都能告诉他了,可是……那样急切地想让他知道自己心思的她,却已是恍如昨世,再不复今生之感。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却已恢复平静,不再有任何的情绪带入。
接着,睁开双眼,看着前方,轻道:“走罢。”
走了两步,却察觉身边的瑞安没有任何反应,一时怔了怔,转头看着他。
瑞安看着媚娘的目光,犹豫了一会儿,才轻道:“娘娘,您真要去见太子殿下?”
媚娘垂眸:“早晚都要见这一面的。”
瑞安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心地道:“娘娘,有件事,瑞安一直没有与您……如今……”
“当初没有,现在也不必再。”媚娘淡淡一句话,便将瑞安所有想的话都堵回了口中,也让他彻底明白了一件事:也许,媚娘所知道的事情,所察觉的种种,比他想的都要多。
于是不再犹豫,宣驾。
……
丽正殿中。
正座之上。
李忠听到近侍传驾来时,初时却是不信的:“你谁来?”
“回殿下,是皇后,皇后娘娘……”
“胡闹!那个女人早就死了,哪里还会来?!白日里你可不是见了……”李忠到这儿,突然停了口。
蓦然,他瞪大眼,眨了眨,手中的笔落在纸面,墨洇了一卷:“皇……皇后……娘娘?她……”
近侍头,目光中既有兴奋,又有惊恐:“是……是皇后娘娘。”
李忠呆呆地坐着,看着前方的目光一片空白,好一会儿突然跳起来喊:“来人!来人!更衣!焚香!来人!”
他的声音,尖锐得有些变了调。
……
一刻之后。
立在正殿之中,面朝着殿门方向的红衣女子,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一道长长的宣见声:“太子殿下至——”
她没有回头,因为如今的她,没有必要,更没有理由回头。因为如今的她,已是李治的皇后,大唐国母,更是这个孩子名正言顺的继母。所以……
不该给的,她一也不会给。无论是一个微笑,还是一个眼神,甚至……是一个淡淡的回眸。因为她太清楚此刻哪怕是一个注视,都会产生出别样心思来的少年心事。
她是李治的妻子,是李治的女人。她没有那样心思,也没有那样时间,去招惹更多的男子。于她而言,有李治一人,便是一生足矣。再多,却是无味。
何况她今日来此,本便是要与这孩子做个了结……
思及此,她却将颈背挺得更直了些,目光也更凛然。
“忠儿见过……母后……娘娘……”
李忠立在她背后,艰涩地颂着见仪。
媚娘头也没有回地了头,然后徐徐开口,声音淡若清水,无风自寒:“皇儿免礼。”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像把刀子,狠狠地往李忠心头扎,让他好一阵瑟缩之后,才慢慢起身。垂首垂手,立在原地,却连抬头看她的勇气也没有,只能垂着首,心中似是幸福已极,又似是绝望已极。
瑞安行了礼,见过了储驾,这才抬眼看看媚娘,垂下目光。
媚娘转身,看到李忠的时候却是一怔:原因无他,他这一身雪青绣金的衣裳,实在太像当年李治最爱的那一套袍服。不由便惹得她一阵神思恍惚。
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地,她便定了定神,淡道:“皇儿怎么穿着这般素净?身为太子东宫,着朱披金,才是正着。”
李忠垂首,喏喏而应。倒是身边近侍看不下去,忍不住上前一步,轻道:“臣斗胆,敢禀皇后娘娘……”
口中着斗胆,可这个年岁尚幼的孩子还是看着媚娘看向自己,默许了他开口之后才道:“太子殿下向来仰慕陛下,是故事事处处,皆以服陛下之风为傲。这雪青绣金素袍,也是陛下身为储君之时素常最喜着的衣衫,殿下以为此举可彰陛下俭服之风,自便也依而效尤。”
媚娘闻言,转头看着李忠,却轻道:“效仿节俭倒也罢了,毕竟是好心思,身为储君,理当如此。可是太子,常言道效而过之,却尤若不及……
你没有想到你父皇在着雪青绣金袍时,是怎样的心情,如何的念想……就这般只会模仿面相上的东西,实在不当。”
李忠僵住了。听着她继续道:“你父皇当年登位为储时,之所以身着这雪青绣金的素袍,却是因为那件衣裳却是先后,也就是你的皇祖母,文德皇后娘娘亲手所制的。当年文德皇后娘娘去时,你父皇尚且不过**岁的光景。然而舐犊情深的文德皇后娘娘,你的皇祖母,却在临终之前拼着一身病痛,也替你父皇做出了十二件长袍,这份心愿,也是想让他到双十年华都不愁没有可体的,母亲亲手所制的衣裳穿……这样的心思,你叫你父皇如何能舍?”
这番话一出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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