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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
“那一年我和爹娘赌气,正好游历到京城。因为先皇苛待太上皇,我就与太学、国子监、还有附近几府赶过来的士子们一起参加了叩阙上书。官家那时还是亲王,受命驱赶我们。要枢密院调兵。枢密院使正和皇上吵着,不肯奉诏。他也没实在的兵权,只能翻了武宁军的名册,把回京城轮休的武宁军官、兵卒调去了宫门前。其中就有楼大人。”
“原来是这样……”
季青辰听到这里,知道楼云那时当然可以不听亲王的征召令。
按大宋制,调兵令都应该由枢密院发出,亲王这个空架子节度使是没这个兵权的。
然而,楼云当初是不是因为这事件,早在科举前就在未来官家面前留过一个好印象,她现在并不是很关心。
她现在正揣测着陈文昌说这话的意思。
他和楼云是早就相识了?
还是他曾经在京城宫门前,因为叩阙的事被楼云这武宁军官揍过一顿?
“如果楼大人来季园求亲……”
陈文昌突然说了这一句,措不及防让她大吃了一惊。她下意识就截断道:
“我并没有——”
还没等她想清楚要怎么辩解,陈文昌仍然面上带笑,在一张交椅上坐下来。
“不是你的错。”
他双手隔袖握着她的两只手,抬头凝视着站立面前的她,苦笑道:
“他和顺昌县主退亲的事,太奇怪了。县主从小在宗学外站了六年,有半年就是听了孙师傅的课。孙师傅把楼云痛骂了一通。又不听我的劝再次上书弹劾他。所以我这次回去,着实打听了前年他在蕃商大会上遇到顺昌县主的事。我听着一位阿拉伯商人说,她的女儿当时就在那廊下,看到县主戴着绿荔枝花的围纱帽……”
因为这最后一句,季青辰想要辩解的千言万语全都堵在了嘴里,没办法吐出来。
陈文昌伸手,抚着她面颊边的绿围纱,叹气道:
“我一算日子,那天上午他在蕃商大会上看到了人。那天下午你正去了陈家外大街上等我。当时你也戴着这绿荔枝帽。而且你弟弟季辰虎不是也偶尔说起过,你以前是去过蕃商大会的。”
他此时也是长长叹了口气,
“我打听了这些,由不得就猜测他是不是弄错了人,所以才和县主退亲。这样一来,以前有疑惑的事就想通了。他把张书吏留下来保媒。这倒罢了,看在我叔父的面上也未必不可能。但他居然还把骏墨留下来,那可是他的体已人……”
“……”
她知道陈文昌本就是个聪明人,听他条条在理地说出来,当然没有她再多言的余地。
她垂着眸,不知道是和他继续对视,还是说句话来表明心意?
而陈文昌见着她一声不吭,就知道他是说中了。
“他既然退了亲,就是要向你求亲的意思了。”
陈文昌握着她的手,低头看着她云绢裁成的雪白衣袖,还有袖口上淡红折枝花的绣纹,“我听着你要来接我,我本来是提着心的。以为你是来和我商量,我们俩这亲事不算数的,但……”
季青辰微怔,连忙摇头,道:
“并不是。我是想你搬到明州城,又要到京城去谋职,我就想和你打听一下,是不是你孙师傅也要调到京城来了?你知道,我本来是回大宋做些生意,赚些钱,我家里两个弟弟才好娶媳妇,坊民才好落籍过日子——”
她微一犹豫,看着陈文昌凝视着她的双眼,还是咬牙老实说着,
“但你孙师傅这样厉害,我怕咱们家得罪的人太多,将来生意做不下去……”
做生意讲的就是人情来往,要是他陈文昌也跟着去得罪人,她就真的只能喝西北风去了。
“我出来游历了好几年,吃了不少苦,性子也不是以前那样喜欢赌气了。”
陈文昌微一沉吟,笑了起来,
“孙师傅要调到御史台去,我却和他不一样——”
季青辰一听孙昭要调到御史台,肚子里暗暗叫苦。
做御史那不就是合理合法天天骂人,骂得全天下做官的和有钱的人都被他得罪?
和孙家结亲家简直是赔血本的买卖。
这要是当初谈恋爱时,面对的是王世强,这样妨碍她赚钱她早就和他吵了起来。
现在的她却知道,她要和陈文昌争吵,那岂不是就是逼着他更加觉得和孙家的结亲得坚持下去?
顺便把她季青辰看成见利忘义的夷商。
——天下的纲常大道和礼义廉耻,要是没有孙师傅这样的清流去捍卫,岂不是道将不道,国将不国?
她只能委婉道:
“要是……要是你孙师傅也有意叫你去衙门里做事,这也是好事。于你的前程有益。只是我是做生意的外夷人,会不会连累了你孙师傅的清名?”
陈文昌你真的尊敬孙昭,就千万不要连累他呀!
“……”
陈文昌瞅着她,低笑了起来。
“让你心里着急。是我的错。”
他握紧了她的手,沉吟着,
“我的性子虽然也执扭了些,但并不喜欢和人明着争吵。孙师傅叫我到御史台衙门里做文书干办的事情,我已经谢绝了。”
季青辰听到这里,简直热泪盈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