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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起我的衣袍,我惊醒了过来,前方隐隐传来说话声。
我左右看着,往一旁的石阶躲去。
一队突厥士兵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领头一个士官长,看到果尔仁和女太皇,先是本能的亮起兵器,满脸戒备的将他围在一起,嘴里吆喝着把他围起来,不要让他逃跑什么的。有几个士兵大着胆子过来从背后重重的捅了果尔仁几刀,然后吓得连刀也不拔,跳开了去。不一会儿,果尔仁铁塔似的身体插满刀剑,如刺猬一般,那些突厥士兵等了许久,见果尔仁没有反应,众人大喜,眼中闪着贪婪的目光,兴高采烈地商量说要对撒鲁尔报功,可以得多少美女和牛羊,然后放心地接近果尔仁。
不断有人从果尔仁身上拔出刀剑来,他的身上血流满地,慢慢地倒了下来,那些士兵吓得又一哄而
散,然后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他们似乎才发现女太皇,安静的躺在果尔仁的独臂中,有人又吓得跪了下来,依明却毫无惧色,大步上前,极其无礼地睨了一眼女太皇,鼻子里轻哼一声,然后就伸手想去把女太皇给拉出来。果尔仁将女太皇抱得很紧,似是想让人将他和女太皇合葬在一起,依明怎么也拉不开,面上扭曲起来“果尔仁老匹夫,你还想同你的淫妇死在一起?”有一个士官长模样的人严肃的走过来,对依明说道“请伯克慎言,莫要忘了,詹宁太皇依然是我大突厥尊贵的国母,你不可……”
话未说完,他的头颅已然落地,所有的士兵吓得面如土色,看着满脸都是血滴的依明。
依明狞笑起来,瞳似厉鬼“谁还有异议?”
众人敛声弓身而退,却见他立刻一刀接着一刀,不停歇的乱砍着果尔仁的身体,一并伤到了女太皇的身体,转眼华贵的吉服破裂,鲜血横流。他的脸上挂着扭曲的微笑,眼神憎恨的几近疯狂,嘴里也不停的咒骂着,我看的胆战心惊,果尔仁的身躯被生生剁成了肉酱。
眼看要砍到詹宁女太皇的脸,横地里飞来一支银箭,依明闪身一路躲过,地上溅满鲜血。
依明,适可而止吧,复仇和憎恨把你变成了一个魔鬼。”一人的声音从地道的那一头传来,不消一刻一队人马擎着亮晃晃的火把涌了进来,当前一人身形高大,同样血溅满身,黑甲束身,却比依明更多一丝压力。
“阿米尔,你难道忘了吗,”依明举着滴血的弯刀,空洞的笑着。“拉都伊是他和他的贱人女儿害死的。”“我没有忘记,依明。”阿米尔蓝色的眼睛流露着哀凄,微微摇头道“可是女太皇毕竟是所有突厥人心中的圣母,你这样会伤害所有突厥人的感情。”
依明冷静了下来,收了弯刀,描了一下脸“好,阿米尔伯克,那我去搜索花木槿的踪迹了。”转身欲走,阿米尔又唤住了他“依明》”依明冷冷的回头,阿米尔欲言又止,叹声道“你忘了吗,依明,陛下正等着你的好消息》”“而且……你伤得不轻,必须得让御医立刻为你治疗,这里机关重重,你地形不熟,让我来替你搜花木槿吧。”依明冷哼一声,走到早已血肉模糊的果尔仁那里,手起刀落,咔喳一声,砍下他的人头,唤人抬起女太皇,拉着果尔仁没有脑袋的身体,带着人马转身离去。
“伯克大人,如果不是您告诉依明侍官下来的路,他怎么能找到果尔仁,立了大功,您为何让他一个人回去独吞这功劳,”阿米尔身后走来一个长发武士,颚骨高耸,在阿米尔身后不屑道,“看看这个忘恩负义的阉人,越来越不把咱们放在眼中了。”
他的突厥语带着浓重的口音,似是革末革(mohe字打不出,是一个少数民族)人。
“骨力布,莫忘了他现在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了,”阿米尔冷冷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长发武士骨力布点点头,“伯克大人,我们分三路去搜索那个女人吧。”阿米尔若有似无的向我藏身处扫了一眼“这里是陛下的禁地,就你跟我就成了,其余人等到上面去保护陛下吧。”
耳边铠甲声一阵作响,然后静了下来,那个长发武士夷了一声“伯克大人,依明大人他们好像掉了一把匕首。”血泊中微微闪着光芒,长发武士向血泊中弯腰,不久拾起一把匕首来,用袖子擦净,即使在微弱的火把光芒下,一阵眩目的亮光射了出来,匕首柄上的各色宝石也相继闪耀着神秘的贵气,原来是果尔仁用来自尽的酬情。
正巧那个武士的一根头发掉了下来,结果立刻应验了名刃关于吹发即断的壮观场面,他发出轻微的惊叹声,用一种我所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半天,可能是在赞叹酬情的精巧和锋利。阿米尔伸手接了过来,沉思片刻,然后竟然向我这里走来,我抚着伤处,摸到一块石头,准备拼命。
行到离我的藏身处,一步之遥的地方,阿米尔忽然停住了“骨力布,你可知这把匕首的来历?”
骨力布愣愣地摇了摇头。
“阿史那家的第一代先王毕出鲁曾经爱过一位汉妃,这位汉妃美得像天仙一样,然而他对这位汉妃的专宠引来了其他可贺敦的强烈的嫉妒,于是后宫时时传出汉妃娘娘被人行刺的消息。于是伟大的毕出鲁可汗专门派人到??斯(地名,又打不出了……)找到最好的工匠打造了这把匕首,然后又寻到世上最名贵的珠宝,让最好的首饰匠用了半年的时间细细把这些珠宝装饰,还为这把匕首取了个汉名,叫“酬情”。”
骨力布满眼神往“不愧是草原上的狼神之子,是如何的富有四海,拥有天仙一样的美人啊。”阿米尔叹了一口气“毕出鲁可汗将这把名器送给汉妃是为了保护她,然而……”
骨力布搔搔脑袋,似乎对他的伯克大人忽然开始口若悬河的讲故事而感到有点懵懂,却依然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然而什么啊……伯克大人。”“毕出鲁可汗万万没有想到,那位汉妃却拿着这把匕首想行刺他,当然狼神之子有腾格里保佑,毫发无伤,于是那个汉妃就拿着这把“酬情”自尽了。”阿米尔蓝色的眼珠,淡淡的看向骨力布,后者不易察觉的抖了一下。
“从此这把匕首成为一个可怕的诅咒,凡是成为这把匕首的主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或是在这世上永远的消失了,最好的结局算是上一位主人谷浑王。”
“哪位谷浑王?”骨力布喃喃道,“莫非是被东庭俘虏的那位前西突厥谷浑王吗?”
阿米尔一笑“前日中土的探子传来消息,那个被关在黑色地牢里整整七年的谷浑王死了,尸体拖出来的时候,据说已经黑瘦的没有人形了。”骨力布在那里发呆“难怪依明侍官根本没有将这把匕首放在心上。”阿米尔向他递去那把酬情“骨力布,恭喜你,像你这样的勇士,拥有这样的神器,当之……”
骨力布向后跳了一大步“万能的腾格里保佑我,我才不要这样的凶刃,果尔仁就是用这种凶器行刺女太皇的,最后说不定也是用这把匕首自尽的,我劝伯克大人也不要碰它。”阿米尔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既如此,就丢下它吧。”骨力布如释重负,阿米尔向匕首微微躬身,口里念着“腾格里保佑。”
他似是将酬情随意一放,却处于离我不远的地上“骨力布,我们要向地宫深处前进了,这里光着与腾格里对立的凶残妖魔,万一有什么事,千万记得只要跟着风的使者,便能找到出口,不过你一定要保守秘密。”阿米尔朗朗的答道,然后只听到骨力布使劲的回答,脚步声渐渐远去,我伸出脑袋,唯见两点火光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我顺了顺气,慢慢爬了出来,酬情在地上静静的看着我。
我捡起了酬情,它的刀鞘早已遗落在这弓月城的某一处,不知所踪,唯有刀柄上的五光十色的珠宝
依然在黑暗中发着光。
这把酬情当真是受过诅咒的不祥之物吗?还是这世上的人心太难测?
我自嘲的笑了一声,想起那阿米尔说过的话,他似乎是在帮我?
为什么呢?是因为我帮过他可怜的妹妹吗?
我该走哪条道才能找到原非白和段月容?等找到他们两时会不会如果尔仁所言,已是两败俱伤,又或是一死一伤。
我的心慌乱了起来,肋间又是一阵剧痛,我扶着墙努力站着,想起阿米尔说只要跟着风的使者,何谓风的使者?那里才能见到所谓的风的使者呢?
我靠着墙等肋间疼痛稍歇,便取了墙上的一个火把,弯腰在地上寻了一把弓,又在血泊中捡了几支围狩果尔仁留下来的铁箭,擦净血迹收好,又往阿米尔小时的方向照了照,黑暗的通道没有尽头。
也许跟着阿米尔和那个骨力布,会找到出口,我做了一个决定,跟着阿米尔的方向前去、一路扶着墙壁,忽地感觉手上触感奇异,我取了火把,细细一看,是一个锤子般的记号。忽地想起在凉风殿软禁的那几个月,没事研究突厥文化,里面提到过风的使者总是提着他的权杖,而那把全仗的样子好像有点像一把锤子。
我激动了起来,求生的欲望让我不由一阵兴奋,这个记号有点熟。啊!我想起来了,这好像以前在
那棵母神树上见到过。对了,那棵树母神是地宫的一个入口,所以便亦有这样一个记号,这些记号绝不会古老到百年之久,感觉好像也就是这五六年前加上去的。
难道是非珏吗?
我幻想着是非珏神机妙算到七年后我的窘境,然后留下这些符号帮助我的吗?我苦笑着我自己的天真,摇一摇头,打散一脑子的胡思乱想,咬牙一路在黑暗中摸索过去,果然每隔五步便会有一个小锤子。
眼前有一点光明闪现,越往前走,越是耀着我的眼,让我心中一片雀跃。
我加快了脚步赶过去,前方竟隐隐有谈话声传来,我猫着腰,轻轻往前走,只见前方坐着一拨人围着火,右边站着一个带白面具的高大黑衣人,旁边慵懒的坐着一个俏佳人,竟然是那个司马遽和青媚。
左边的便是一脸冰冷的齐放,沿歌坐在旁边,呆呆的看着怀中抱着的一个包袱,那是春来平时爱穿的一件衣衫,我心中一阵难受。“此处乃是音律锁,我们四人当中唯有本宫会奏,齐仲书,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归降原三爷,我便带你们一起出去如何?”
这是司马遽的声音。
这小子什么时候那么死忠原非白了?还替原非白劝降我的人?
“你不必担心你家主子,当初在紫园当差,本宫就看的出来,她是个少见的伶俐丫头,现在身边又有原三爷护着,想想这几年没有原三爷的庇护,虽说不男不女,倒也活的有声有色的,不但生财有道,成了全国的富商,还老婆媳妇娶了一大堆吗?”
“那些女子皆是我家姑娘一路上遇到的可怜之人,受尽乱世凌辱,无处可去,姑娘才收留他们的,还有哪些希望小学的孩子,亦是这些年战乱的孤儿,你可知我家姑娘这些年救了多少人,又为原三爷拿出了多少钱?”齐放冷冷道。“哼!”青媚撅了撅小嘴,“若没有大理段家在后面撑腰,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哪有如此神通?”齐放冷冷看了他一眼“你不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可是原三爷不也承认了你的才华,让你凌迟了你的主上兼情人,成了东营暗人的统领吗?你也不简单哪!”
“哟!这话要搁在别人嘴上,兴许我再凌迟他一千遍,不过既是江南的冷面书生,我可当作是一种赞美,”青媚美目一转,俏脸绽出一丝笑意,“谢谢你哪!”
齐放微瞪着青媚,似乎没料到青媚会这样说,司马遽从面具后面冷冷道“小青。”“反正等夫人回了原家,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冷面书生,你那个暗人以后就由我来调教吧。”“布劳费心,况且我家主子家大业大,还是让主子自己来做主吧。至于暗人,我绝不会把我的人放到像你这样心狠手辣,卑鄙无耻的女人手里。”
青媚一阵仰天大笑,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然后猛地闭嘴,跑到齐放面前,一摊五指“如
果暗人不够心狠手辣,卑鄙无耻,如何称之为暗人?”
“那个装成你家姑娘的蠢女人,是你的相好吧!”青媚昂着脖子,从鼻子里轻哧道“一看就知道平日疏于练习,既做替身,便要熟知所替之人的习性,喜好,即便不知,听民间传言,也当知君莫问是何等人物,为何倒了她的手里,怎么就变成个泥人了?连个小孩都看穿她是个假扮的,我做暗人也算做了一辈子了,就没见过像她这样烂的暗人,若不是落到三爷手里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几次了,我若是你,便到治明街买块老豆腐撞死算数。”
第一百四十四章花开花落时(二)
齐放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说实话我同小放相处那么多年,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脸部色彩也可以这样丰富。齐放一把扣向青媚的衣领,青媚不但没有闪躲,反而顺势倒在齐放怀中,在齐放健壮的胸前画着圈圈“她还真是你的相好啊?”
她媚然一笑,口中却吐出恶毒之语“那你可真得快些到东营去找她,没有三爷和我的庇护,像她这样的美人儿……你也知道没有几个男人能按耐得住?”“你也算是个女人!”齐放冷声道,一把甩开青媚。
青媚在半空中如燕儿轻灵,反身单足点地,一手微扶云鬓,扯了扯衣衫,抿嘴笑道“心疼啦!”“青媚,莫要再闹了,齐仲书,快随我等出去吧。”司马遽挡在两人中间。“请您先将我的这位弟子带出去吧。”齐放忍了怒气,“我要再去找一下我家小姐和段太子,万一撒鲁尔先找到他们,就麻烦了。”“不用怕,即便如此,反倒是件好事,”青媚一笑。“反正夫人手里有紫殇,碰到那撒鲁尔,正好给那人魔一点教训。”
“什么?”一旁一直沉默的沿歌忽然站了起来,来到青媚那里,眼神有点崩溃,“你方才说先生有紫殇?”青媚冷冷一瞥“没错。”“师傅,方才我们都在那个碎心城里,都看到了,那禽兽为了要那个破紫殇,才把刚出生的女儿都给杀了,先生有紫殇,那为何先生不拿出来,这样春来就不用死了?”沿歌看着齐放,眼神却没有焦距。
齐放的冷脸也出现了痛意,紧紧拉着沿歌“莫要听那个妖女的谎言.”
“齐仲书你这个大白痴”青媚朗声道“就在碎心城混战之际,青王便留下线索,说紫殇已经到手,我等只需出这地下城与之会合便是了。”“你若想死在这里,青王自然是乐的少一个对手,”青媚复又轻笑出声,“只是你口中那姑娘,还有你的相好,以后谁还会来保护,就凭你这些脓包弟子吗?”
沿歌虎目含泪,翻来覆去的喃喃道“先生,你为什么不拿出来,是为了保护那个魔鬼?为什么。”
“为什么,”青媚灿然一笑,“小兄弟,你家先生同那个禽兽是青梅竹马的昔日恋人,念着以前的情分,所以间接地害死了你的朋友。”他哆嗦这嘴唇“春来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兄弟,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转而他无比愤怒的垂泪看齐放,大声道“先
齐放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说实话我同小放相处那么多年,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脸部色彩也可以这样丰富。
齐放一把扣向青媚的衣领,青媚不但没有闪躲,反而顺势倒在齐放怀中,在齐放健壮的胸前画着圈圈“她还真是你的相好啊?”她媚然一笑,口中却吐出恶毒之语“那你可真得快些到东营去找她,没有三爷和我的庇护,像她这样的美人儿……你也知道没有几个男人能按耐得住?”“你也算是个女人!”齐放冷声道,一把甩开青媚。
青媚在半空中如燕儿轻灵,反身单足点地,一手微扶云鬓,扯了扯衣衫,抿嘴笑道“心疼啦!”“青媚,莫要再闹了,齐仲书,快随我等出去吧。”司马遽挡在两人中间。
“请您先将我的这位弟子带出去吧。”齐放忍了怒气,“我要再去找一下我家小姐和段太子,万一撒鲁尔先找到他们,就麻烦了。”
“不用怕,即便如此,反倒是件好事,”青媚一笑。“反正夫人手里有紫殇,碰到那撒鲁尔,正好给那人魔一点教训。”
“什么?”一旁一直沉默的沿歌忽然站了起来,来到青媚那里,眼神有点崩溃,“你方才说先生有紫殇?”
青媚冷冷一瞥“没错。”“师傅,方才我们都在那个碎心城里,都看到了,那禽兽为了要那个破紫殇,才把刚出生的女儿都给杀了,先生有紫殇,那为何先生不拿出来,这样春来就不用死了?”沿歌看着齐放,眼神却没有焦距。
齐放的冷脸也出现了痛意,紧紧拉着沿歌“莫要听那个妖女的谎言.”“齐仲书你这个大白痴”青媚朗声道“就在碎心城混战之际,青王便留下线索,说紫殇已经到手,我等只需出这地下城与之会合便是了。”“你若想死在这里,青王自然是乐的少一个对手,”青媚复又轻笑出声,“只是你口中那姑娘,还有你的相好,以后谁还会来保护,就凭你这些脓包弟子吗?”沿歌虎目含泪,翻来覆去的喃喃道“先生,你为什么不拿出来,是为了保护那个魔鬼?为什么。”
“为什么,”青媚灿然一笑,“小兄弟,你家先生同那个禽兽是青梅竹马的昔日恋人,念着以前的情分,所以间接地害死了你的朋友。”
他哆嗦这嘴唇“春来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兄弟,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转而他无比愤怒的垂泪看齐放,大声道“先生为什么不拿出来。”
“师傅,春来死的那么惨,变成了一堆骨灰,他是为先生死的,可是先生却没有救他,”他抱着春来的骨灰大声哭喊着,“先生你为什么没有拿出来啊,君莫问,你为什么不拿出来啊,你是我最敬爱的老师,可是你却让我失去了最要好的春来,这是为什么啊。”
他的话语如利剑穿透我的心脏,我泪流满面,蹒跚前行,拍打着那透明的墙壁却没有任何反映。“我要去找先生,我要去找先生,问她为什么不把紫殇拿出来。”沿歌激动了起来,一手抱着春来的骨灰,往那块明亮的石壁上拼命的撞,眼看额头撞出血来,齐放从身后死死的拦腰抱着沿歌,“沿歌冷静些。”他目光瞪着青媚,咬牙道“妖女,你还不闭嘴。”青媚满面惶然“原来你也不知道?”说罢,却又面色一变,幸灾乐祸的仰天大笑了起来,司马遽在一旁双手抱胸“够了,小青。”他的声音阴沉的可怕,青媚顿住了笑声,轻蔑的轻哼,拿了火把,往前走去。司马遽轻摇了摇头,抬手从火中抽出两根来递到齐放和君沿歌手上“齐仲书,你的弟子伤心过度,你也莫要逞强了,先随我们出去,再说吧。”说罢,又拾起一根火把,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沿歌平静了下来,冷然的甩开齐放“师傅,你知道吗,春来想娶小玉,他说和我一起活着回去,就立刻跟先生回了,可是我都没敢对那个傻瓜说,小玉其实喜欢那个土包子田大豆。”
“先生老说,好人一声平安,可是为什么这世上的好人就没有好报呢?”他忍了许久,终是泪流满面,“当年的胡勇同我们无怨无仇,却血洗了盘龙寨,害死了我和春来他们的爹娘,现在这个丧心病狂的撒鲁尔连女儿都要杀,我糊涂了,这个世道是怎么了?”“我君沿歌在此发誓,如果先生果真为了保护那个禽兽,藏着紫殇,而害死了春来,我便从此与君莫问恩断义绝。”我痛哭出声,跪坐在那块石壁上,几不能声,真想冲进去,抱着沿歌,向他说着对不起,请求他的原谅。
“傻孩子,乱世当道,本就是群魔乱舞。”齐放长叹了一声,“孩子,不要怪君莫问,怪只怪为师的命太硬,克死了春来吧。”沿歌一阵恍惚,齐放携起他的手,分了一根火把在他的手上。
沿歌目光空洞地看向齐放,愣愣的抱着春来的骨灰,由齐放拉着向司马遽和青媚出去的方向走去。
我大叫着“小放,沿歌,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不要啊。”
我的眼前只剩一堆渐渐熄灭的火堆,沉默的看着我,如同我心中的希望渐渐破灭。我大声哭泣着,彻底绝望了。沿歌的话在耳边回响,是我害死了春来,是我害死了春来,小放,不是你的错。是我这个罪人犯下
这个永远也无法弥补的过错。我正要再击打石壁,那石壁却一下子失去了光彩,变成了一块没有镜像的普通石壁。我骇在那里三秒钟,颤着手再去触摸那面墙,那石壁又有镜像出来。
一个浑身是血的红发少年,快步逃到这里,一双殷红的血瞳带着恐怖和绝望,不停地往后看“你们不要过来。”
他缩着肩膀躲在角落里,抱着头,捂着耳朵,不停地哭泣,口里反复的更严着“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木丫头。”他大声哭泣着,“救救我,救命啊,木丫头,我为什么要连这种武功呢。”那哭泣声不停地冲击着我的灵魂,在我的耳边不停地响着,我泪流满面,再睁眼时,眼前站着一个红发少年,他比原来长高了很多,眼神清明,亦愈加英俊,身上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木丫头。”他对着石壁淡笑着,好像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两侧快要翻烂的诗集。“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若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他依然微笑着,眼中却流出红色的眼泪。
我欲站起来,胸前猛地抽痛万分,我颓然倒地,心中不由一篇晦涩。
为什么会这样,非珏,为什么会这样。
远处有脚步声轻微的传来,我忍住抽泣,隐在一旁。
“你可听到哭声了?”一个声音担忧的轻轻道“好像是木槿。”
另一个人的声音略带冷意,声调微微上扬,似带着大理口音“你的耳朵出问题了吧,何来哭泣之声?”
我高兴起来,我认得这两个人的声音,是,是,是原非白和段月容的。
两个天人之资的青年转眼来到我的面前,一个似雪中寒梅冷艳,青丝如墨玉锦缎披在脑后,狭长的凤目隐着无限的睿智和心机,一手握着乌鞭,胸背金光闪耀的大弓。
另一人恰如中秋满月,紫瞳潋滟,含着轻佻,偏偏不笑而含情。正是原非白和段月容。
他们站立在那面透明的石壁前,段月容的手刚刚碰到那石壁,这是眼前的镜壁变了。变成了一个哭花了脸的披发女子,正拍打着墙壁“小放,沿歌,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要啊。”
我恍然,这面墙可以记录刚才发生的事,那刚才非珏的影像一定是他在练无笑经受罪时录下来的。段月容兴奋的高叫着“木槿。然后他似乎想穿墙而过,结果撞了一个包,跌倒在地上,望着那石壁有些发呆,“咦”了一声“这是什么机关?”
原非白冷然道“这是海市蜃楼锁,需烤音律来解,又有人称其为音律锁。”
“你所看到的全是音律纪录下来的幻象。这面墙又称镜壁,”原非白一阵皱眉,自言自语道,“奇怪,为何这里也有我原家独门的音律锁?”
海市蜃楼锁?我慢慢一手扶着墙,一手扶着伤口走了出来,可是他们两好像全副心神全在那面墙上,还在那里皱眉钻研。
“这锁少说也有几百年了,为何一定是你们原家独门?难道就不行你们原家老祖宗从西域偷学来的?”段月容满面嘲讽,斜肩靠在石壁上。不经意地朝我出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跳了起来“什么人?”
原非白的长鞭早已向我甩来,我啊地大叫起来,原非白似是听出了我的声音,立刻卷向我咽喉的乌鞭稍变了方向,卷向我旁边的石壁。
远非白和段月容同时奔了过来,异口同声地问道“你如何?”
我苦笑的摇摇头,眼泪却流个不停。
原非白在我胸口摸到了雪芝丸,喂了我一粒,然后为我注入真气。
我缓了过来,段月容坐在我旁边一个劲的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简单的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原非白陷入了沉思,段月容却阴恻恻地冷笑着“撒鲁尔,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一生后悔。”
“你们两个,”我抽泣地抓着原非白的手,看向段月容,怯懦着,“不要再打了,我不想看到再有
任何人在我眼前死去了。”
原非白的凤目垂了下去,段月容的紫眼珠子一转,装似诚恳道“你且放心,我不再同踏雪公子呕气便是了。”
原非白看着段月容弯出一弧冷笑,对我轻声道“你且在这里歇一歇,我同段太子把这个音律锁解开。”
原非白对段月容淡淡说道“借段太子竹笛一用。”
段月容冷冷笑道“莫要以为这世上只有你踏雪公子才能妙解弓商,能打开这音律锁。”他探手入怀,取出竹笛,傲然道“只要你报得曲名,没有本宫不能吹的。”
原非白也不与他计较,思索半响,报了几个古曲名。
段月容吹了几首古曲,镜壁纹丝不动,原非白冷笑几声,段月容恨恨的吹起了长相守,但还是没有用,最后他也不耐烦了。
“这突厥毛子真真奇怪,为何要用这种邪门的锁。”
原非白这次没有开口反驳他,只是在那里靠着墙壁,紧闭着双目,似闭目养神,过来一会猛地睁开了眼睛。
“木槿”他严肃的问道“姚碧莹最拿手的曲子,是不是广陵散?”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道“非也,碧莹最爱弹的是高山流水觅知音,她本不喜欢广陵散的曲调,觉得太费精神,可是二哥说他最爱嵇康高洁的品性,自嵇康后,广陵散便从此绝矣,碧莹便说一定要让二哥听到真正的广陵散……”
我猛地住口,看向原非白和段月容,原非白微微一笑,段月容则一脸恍然。
是了,那开锁的音律乃是嵇康的广陵散,广陵散缘于聂政刺韩王的悲壮故事,而明家的先祖轩辕紫弥,如阿米尔所言,最后选择行刺毕出鲁而失败自尽,在明家人的眼中正如聂政的壮烈事迹一般,故而选用了广陵散作为锁音律。
段月容闭上眼睛似是平静了一下,将竹笛放在唇边,立刻一阵激昂慷慨的韵律飘了出来,满是戈矛杀伐的战斗气氛,段月容娓娓吹来,竟满是深情和悲伤。
原非白凝神细听,微一点头间,看着段月容的凤目竟然闪过击伤之意。
民间对段月容的音乐才能的吹捧,常常同原非白联系在一起,就连东庭名儒陆邦淳在世时有幸听过段月容和原非白的演奏,亦曾赞叹过“大理紫月,朝乐圣手,鸟兽闻奏,三日不离,光耀星辉,堪比踏雪……”
我陶醉在那美妙的笛声中,昏昏然间眼皮不由下坠,只听哄然巨响,眼前那幅镜壁沉重的打开,段月容后退一步,仍未停止,却见眼前竟是满目樱花林的花海。
我无法克制的目旷神怡,最前面的段月容,也是满目痴迷,同我一样忍不住向前走去。身后原非白爆喝出声“快止步。”
第一百四十五章花开花落时(三)
原非白猛地将我甩到后面,可是他自己却无法止步,跌了下来,我清醒了过来,却见眼前是什么樱花林,耳边传来湍急的水流声。
那镜壁打开之后,竟然是一片危崖,那幻象之后便是一条几百丈深的地下涧水。
我胆战心惊的飞跑到崖边,看着两人同时挂在崖边,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我该先拉谁?段月容不会游泳,这是我当时脑中闪现的最先的一条指令。
于是我本能的一探手将段月容拉了上来,段月容那死小子,拼了命的死抱着我的手臂,紫眼珠子死死的看着我和百丈高危崖下的幽深水流,满是惧意。
混小子,瞪什么瞪,你怕个什么劲,谁叫你是个永远也学不会有用的旱鸭子,水中大白痴。
永业三年后他随大理王回了播州,我一直以为他学会了游泳,直到我永业七年买下了杭州的府邸,正琢磨取什么名,他老人家趾高气扬的赶过来了,一脸风雅的说道“本宫”他要为园中名景一一赐名,游园中大湖时,得意洋洋地说要更名问珠,我一脸木然的瞪着他,而他却得意的仰头大笑起来,这时湖中圈养的最大的一只仙鹤硬被他那可怕的笑声给惊飞起来,可能是那时的武功还没有完全恢复,那只大仙鹤飞过拱桥时,竟然把他给生生给掠到,啪唧一下掉进了湖里。
他老人家沉阿沉,一众人等看的直瞪眼,后来还是翠花最先反映过来,跳了下去,等捞上来时就更一只落汤鸡似的,先是死抱着翠花,然后是死抱着我,看着不远处优雅的仙鹤,咬牙切齿了半天,厉声呵斥着命人把仙鹤全宰了。
他的人在我的地头上,自然是不敢真去捕杀珍惜禽类,最主要的是他很快在我怀里很没用的晕了过去,我一开始以为他故意装芊芊弱质。
诶!?我打了他半天脸,都肿了,还是没醒,然后我意识到了他老人家是真晕了。
他发了两天的高烧,在我这里哼哼唧唧的养了十几天的病翠花满面心疼地说,太子在播州曾经天天努力的在水中憋气,然而遗憾的是殿下楞没学会,一气之下就不学了。
我这才明白,原来世人口中一旦提起便是又惊又怕的紫月公子,那无恶不作的大理太子,天地人神公愤的大妖孽段月容还是有弱点的!
他——乃是水世界一大白痴!
他干吗抱那么紧,我使劲甩开他,正待去拉原非白,他却轻巧的跃了上来。
潋滟的凤眸再看我时,已然没有了温度。
我知道这一准又伤了他了,便疾步上前“非白,你没事吧,我刚才先拉他是因……”
我不由停了下来,因为他的眼神让我心酸,好像他根本不认识我一样,甚至有了一丝鄙夷。他往深崖下急湍的水流凝视了片刻,面色有些惨淡,口中似是喃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里乃是一条死路,还是往回走。”他不再看我们一眼,取了火把,独自往前走去。
我的心上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疼得让我开不了口。
远远的看着段月容“你能走了么,快站起来吧。”
段月容的紫眼睛也冷下来,从地上一跃而起,鼻子里哧了一声“你就怕他怕成那样。”
有心想去看看段月容,又怕原非白冷脸子,想去跟原非白解释,又不想激段月容,几度心酸的眼泪欲落,我低下头,抹着眼泪跟在原非白的身后。
原非白根本没有再回头,甚至连看也不看我们,只是大步走在前面,我疾步更上去,他似乎也不想让我赶上他的步伐,我只得放缓脚步走在中间,段月容慢慢悠悠的在最后踱着步,有时还吹两句口哨,三个人之间的平均距离大的可以容纳一台四人轿子。
过了一会,有人走到我身边,吊儿郎当的搭着我的肩,我一甩,他掉了下去,过了一会又笑嘻嘻的搭了上来,我甩不开,只觉他在我耳边吹着气“看看,原家的男人就这德行,知道我的好了吧,跟着他让你一辈子看他的脸色。”
我使劲推开段月容,可能用力过大了,他摔在地上,却抱着我的脚不放,我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使劲的踢着他,可是他却左躲右闪,哈哈大笑着,好像以为更我闹着玩似的“打是情骂是爱,再恨点,木槿,本宫就喜欢你这烈性子。”
前面的原非白转过脸来,面色冷的可怕。他不屑的看着我“看来你同段太子相处甚欢啊。”说罢冷笑数声,段月容爬了起来,挂着笑意“真是抱歉,原三公子,你也是男人,也当理解所谓小别胜新婚!”
我大吼道“别再玩了,段月容。”
段月容敛了笑容,恨恨的哼了一声,倚到一处石壁阴阴的看着我和原非白。
非白一指前方“若我没有弄错,前面乃是断魂桥,过了断魂桥,便是地宫的出口禁龙石,锁着禁龙石的是音律锁,紫月公子既能同我一起用琴箫合奏打开镜壁的音律锁,想必这也易如反掌。”他转向我,冷冷道“此处乃是我与家臣的暗号,非白似是不劳段太子相送了。”
我皱眉道“非白,小放他们同悠悠在一处,司马遽从小在暗宫长大,亦通晓音律锁,小放又善奇门遁甲,你无须担心的,我刚才在镜壁看到他们一切安好……可能已经都出去了,现在我们还是一起走出这活地狱要紧。”
“王妃好意,非白心领了,只是在下实在不愿意扰人好事。”非白却猛地将我推向段月容,他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只肮脏的蟑螂。
我着急起来,这个原非白怎么忽然在此犯起病来。
他的力道极大,我站立不住,段月容及时的接住了我,不由得泪水夺眶而出,涩涩道“非白,求你别这样叫我,我和段月容不是你想想的那样的。”
“别这样叫你?又该怎样叫你》”原非白淡淡笑了起来,又恢复了踏雪公子的骄傲,却让人感到他发自内心的绝望和鄙夷,“我这一生都是为你所累,你在同他快活时,我在地宫里受尽折磨,心心念念全是你的安全,可是你……花木槿早已卖身投靠……阿遽说得对,你同锦绣都是祸水。”
“西安原氏向来有仇必报,西安屠城这一笔债,大理段氏最好早作准备,我原家迟早是要还的,花木槿,从今往后,你最好拉紧这个妖孽的手,我们再见面时,便是敌人,我必杀你同这个妖孽。”他说完,便将高贵的头颅别了过去,甚至不再看我一眼。
我被他的话给强烈的怔住了,我这一生最不想听到原非白嫌弃我,可是今天还是听到了,段月容却哈哈大笑,揽住我的腰,欣然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原三公子的成全,我自然会好好对待木槿和我们的孩子,哦,原三公子也知道,她叫夕颜,”段月容直起了身子,搂着我充满帝王威严的正色道“将来……若有幸没有被西安原氏所伤会替本宫灭了西安原氏。”
说罢,强拉着我的手走了,空气渐渐闷热起来,跑了一阵,却见一座狭窄的石桥,可能前面接近地心熔岩,一路之上,我的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就是他嫌恶的语气,嫌恶的表性,嫌恶的将我一推,一路泪水落到地上,很快的就蒸发了,段月容看了看我,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抓着我向前跑着。花木槿,从今以后,你最好拉紧这个妖孽的手,我们再见面时,便是敌人,我必杀你同这个妖孽。记得上一次他放我走的时候,是让暗神带话说,只要他一有机会,定会将生生不离的解药双手奉上,混蛋!你还欠我生生不离的解药。
不对!像他这样骄傲的人,如果真的放我走,必然言出必行,会给我生生不离的解药,即使事出突然,没有给我,他刚才的面色好像也不太对啊!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若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我心中彻悟,我又被原非白骗了。
段月容停了下来,原来最后一道门就在眼前,那门前却是一幅飞天笛舞,虽然主角还是毕出鲁可汗和轩辕紫弥,但画中的人物造型与姿势,却同原家紫陵宫门前的飞天笛舞图案一模一样,原家的地宫与这碎心城的地宫建筑人必是同一人。
我回头,段月容的紫瞳透着对生的喜悦,对我柔情而笑,他举起竹笛,吹起那首广陵散。
石门缓缓的动了起来段月容的紫瞳充满了生的喜悦。他正要回头,我猛然点了他的穴道,然后把他使劲推出门外,段月容摔在地上,长笛掉在旁边,曲调一停,石门又开始往下坠,我对段月容艰难的说道“对不起,段月容,我不能就这样放下他,我若是有去无回,劳烦你帮着照看夕颜和大伙了。”
紫瞳满是不信和愤恨,我逼着自己回过头,向原路跑了几步,可始终仍不住回过头,段月容似乎冲开了自己的穴道,向着石门以龟速挣扎着爬过来,眼看够得着那根长笛,我趴在地上,泪水划过鼻梁,滴向另一侧脸颊,这一刻我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因为我终于作出了我的选择,这个我一直想做的选择,即使以死作为代价,我也不后悔,我也再不能后悔,我对着极度惊痛愤恨的紫瞳笑了“月容,你说得对,月容,这八年来我的心里确实有你,有你,可是我……”
我想对段月容说,如果没有原非白,早在八年前我就向你投降,甚至会向卓郎朵玛一样,老老实实地做了你的第几十房姬妾也没有准,可是那石门却遮住了我们彼此的视线,我只能听到他难听的呜咽。
我想对段月容说,这几年你对我很好,我同你在一起很开心,你让我做我想做的事,从来没有逼我,也许对天下人,你是一代枭雄,冷酷残暴,杀人放火,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魔,可是这八年来却从未这样对待我,你对我的宠溺我不识不知,月容,月容,我早已不再恨你,然而我对你的感情却也不是爱情那么简单……
因为我依然分不清我更恨你,还是更爱你……
无论是恨也好,是爱也罢,就像你说的,我为自己的脸上带着昆仑奴面具,在心中一直拒绝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你狡猾的利用这八年时间,终是堂而皇之的进入了我的内心深处。
月容,月容……
也许你会永远的容忍我带着这个面具,长长久久的纵容着我对于感情的逃避,可是我终是有面对自己感情的那一天,像我这样的鸵鸟,不到最后一秒是不会被逼出来的……
对不起,月容,当我早年负了非珏,移情爱上了非白的时候,就注定了我这一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个错误如果无法弥补,我这一生也无法再去面对心中真实的情感。
月容,我的左手写上一个你,右手却早已有一个他,他在感情上同我一样,也是一个骄傲的傻子。
不,也许更傻,白白顶着踏雪公子的名号,受万人景仰,千军万马,严刀霜剑前可以面不改色,但是于情之一字,受了伤只会闷在肚子里烂掉,腐掉,然后带上厚厚的面具,缩在壳里,再不会去接收别人的感情,却见不得对方受一点点罪,月容,你亦是我这一生的知己,你明白我就是不能这样看着他一个人骄傲的去死……
我张口欲言,却只是颤抖的反复喊着他的名字,泪水喷涌,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对不起,月容,我对不起你,月容。
我使劲的对他挥着手,明明知道他已经看不见我了,可是我还是对着石壁绽出自以为最美丽的笑容,我所看到的最后景象是段月容颤抖的手刚刚够到长笛,却随着石壁轰隆巨响,立刻消失在视线之内。
眼前唯有一片斑驳腐旧的石门,毕出鲁和阿弥静默森冷的看着我,仿佛在恶魔狞笑的看着猎物,我隐约听得石门的另一侧传来撕心裂肺的大喊“木槿,你骗我,你说好要更我走的,木槿,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没有心,没有心的骗子……”
就在原非白同段月容相博时,我为了能让他们停止自相残杀,便附耳对段月容说,如果我们三个一起活着走出去,我便跟你走。
喊声最后混着哽咽的哭泣,我咬着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崩溃,努力顶了一定神,向原路跑回那个血腥的石洞。
也罢,月容,就当我花木槿是个狠心的骗子吧,在不要为我留恋,呆滞卓郎朵玛和你的长子回到大理,成为大理最伟大的君王,忘了我这个不祥的女人吧!
我本想掏出紫殇,不想酬情华丽的刀柄上细小的夜明珠为我照亮了前方的道路,我回到那间密室,却见一个白影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佝偻着身体,蜷曲成一团,紧抱着他的右腿,他果然是伤口发作了。
我冲上前去,拿出怀中他给我的最后一粒灵芝丸,掰开他的口,硬塞了进去,然后在他背后替他运气推拿,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正常了些,慢慢恢复了呼吸。我便为他按摩那只伤腿,过了半个时辰,他睁开了眼睛,看到是我,有些迷惑,我大喜道“非白,你好些了吗?”
他似乎意识过来怎么回事,潋滟的凤目先是激动了一阵,然后冷了下来。冷冷道“你以为你回来救了我,我就会接受你,你这个不贞的女人,根本不要想进我原家的门,我不想看到你,快滚……”
他那个滚字还未出口,我早已一个巴掌甩出去,话说至今为止,原非白同学赏过我三个巴掌。
第一掌因为他羞愤于自己这个天人,却失贞于我这个紫园里姿色平庸的女色魔丫头,那一双整日刷粪洗衣的萝卜手中。
第二掌握发现了他与锦绣的私情,口不择言地触痛他心中的伤处,那是少年气盛的他气急甩了我一巴掌。
第三掌式不久前,他扮作又臭又脏的张老头,为了救已近昏迷的我甩出的一巴掌。
回复我的复仇史,这是第二巴掌,说起来,五局三胜,我花木槿还是稍逊一筹,我扬起手,正准备再打一掌。可是看到他苍白的脸,五道掌印分明,惊讶悲伤的脸,伤心到晦涩的眼神,却是再也下不去手来。
我一下子泄了气,跪坐在他面前,又是委屈,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哆嗦着嘴唇难受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泪如泉涌,悲伤地几乎不能言,只是双手抚向他的脸,口里含着我自己也听不明白的话“对不起,非白,我刚才留下你一个人了,非白,对不起。”
他的眼神满是心痛地震惊,张了张口,似乎还要在倔强地再说什么,却是化作无语的泪千行,紧紧抓住我的手,将我拉进他的怀中,颤声道个傻瓜,为什么不跟着段月容走呢?我的流光散过效了,这条腿怕是再也动不了,只会成为你的负担。”
这一刻,我的心仿佛要化成水,我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抱着他,大哭道“原非白你以为你长得帅就可以这样伤人吗?”
“当初是你把我带到西枫苑的,你既然拆散了我和非珏,又为什么老是要把我推开?既然把我推开了,为什么又不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玩你那争霸天下的游戏,总是让我为你牵肠挂肚,为你肝肠寸断呢?你这人怎么这样折腾人哪?”
这几年来,我一直以为花木槿所有的痛苦,伤心,委屈都已经沉淀,甚至腐烂,永远地不会再愿意提起和面对,然而直到这一刻,却全都爆发了,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否听清了我的说话,因为连我自己也听不清我的话,“你说过,你再也不同我分开了,为何还要这样骗我,这样骗我。你为什么总要这样骗我呢?”(我默默地插一句,这话颇有琼瑶阿姨的风范,顶着锅盖,逃走……)我紧紧地抱着他,而他也紧紧地抱着我,两个人浑身都在颤抖,却再也不愿意放开彼此,我听着他激烈坚实的心跳,哪怕此时面对刀山火海,我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发自内心的平静和安宁。原来女人的心真的这样小,原来女人的幸福竟是这般容易。
我的泪水沾满他的前襟,他哽咽着“傻丫头,这个傻丫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平静了下来,我埋在他的怀里,柔声道“非白,我们真的出不出去了吗?”
“我身边没有带古琴和竹笛,所以我是想让你同他在一处,可保安全。”他长声一叹“更何况,流光散的反效用太过于剧烈,我亦不知能陪你多久。”
我抬起头来,抚上他憔悴的容颜,柔柔笑道“只要有你再身边,哪怕只有一刻,便是一生一世了。”
一抹绝艳而无奈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唇边,他的凤目似也跟着笑了起来,眉间的愁云不知不觉地消散开来,他俯下身吻着我的额头,吻上我的唇,辗转反侧仿佛在品尝一生的思念,完全不似我认出他时那种有些霸道侵略的吻。
我熏熏然地想着,这才是我记忆中的踏雪公子阿!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赧然,我扶着他站起来,低声说“还能走吗?”
他脸色如常地点点头,额头却渗着汗水,我心疼地拭着他的额头,“忍一忍,非白,我扶你走。”
“木槿,这个禁龙石没有音律,断不能打开,我的长萧业在阿璩(就是那个暗宫宫主,那个字我打不出来,是走字底的)那里,既然这个出口已经行不通,我们只能往回走了。”
我点了一下头,让原非白持着火把,我则扶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七年已过,原非白的身材比之以前更是猿臂蜂腰,强壮健美,我几乎扶不住他,他身上的男性气息飘入我的鼻间,我一阵口干舌燥。
我甚至有点胡思乱想,他是不是故意往我身上蹭,来诱惑我。
我咽了咽唾沫“非白。”
我这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然后傲藏的身躯猛地全部压在我的身上。
我大惊,唤着他的名字,非白气息微弱“你莫要管我,快走吧!”
原非白的头一偏,我的心脏停跳了一刻,颤着手探去,他的脉搏还在,可是人已陷入晕厥。
我流泪唤道“非白,你一定要活下去,你我好不容易才重逢的,你不能这样对待我。”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可是原非白却依然没有醒过来,我看了看周围,努力定了定心,便从非白身上取下真武侯,将非白绑在我的身上,重又燃起火把,在墙上摩挲了一阵子,却再没有锤子记号。我的心仿佛沉入了绝望的大海,死亡的恐惧紧紧围绕着我,胸前的伤口也隐隐如针刺般疼痛起来。明凤城死时可是这般绝望?
非珏一个人被扔在这地宫中伴这一堆尸体可是这般痛苦?
“谁来救救我们,”我流着泪在心中祈求着,“神阿,我只是错入这个时空的一缕幽魂,您要让我今日死去,我没有怨言,可是非白,求求您一定要救救他。”
行了一阵,通道愈见黑暗,不见出口,流水之声慢慢传来,鼻间传来一阵刺鼻的腥臭。
身边漂来绿色点点,原来我们又回到了非珏练功的地点。
心中猛然惊惧地了悟,既然这里是非珏的练功场,亦是他进食的地方,自然会设计迷魂阵,决不会让他的“食物”走远,那些不懂机关的“食物”逃来逃去,最终都会回到这里来。
我浑身已被汗水浸透了,胸口疼地像裂开似的,一下子倒了下来,我解开非白,艰难地趴在非白身上,忍痛又唤了声非白,却毫无反应。
念俱灰,看着这成堆成堆的尸骨山上那盛开的西番莲花,心想,当真要同原非白死在一起,索性一把火把这罪恶之地连同这西番莲一起烧掉,反倒干净。
我主意已定,便将身上缠上引线,一头放在一旁的原油溪中,然后拉着原非白坐到一端,含笑说道“非白,我能同你死在这里,是我花木槿的福气。”
搂紧了原非白,正要点燃引线,看着火光下原非白昏迷中绝美而痛苦的容颜,又忍不住泪如泉涌,心上还是舍不得原非白死在这里,不由放下火折子,抱着原非白绝望地痛苦了起来。
一阵鸟叫传来,我抬头一看,却见一只五彩的鸟儿,飞到西番莲的大花盘上对着外婆咕咕叫着。
竟然是那只握放在外面的鹦鹉,我开心地叫着:小雅”,它飞到我的手臂上,蹭着我的袖子,我大喜过望,人类贪新,动物念旧,小雅一定是飞回自己的窝中,只是它怎么会飞到这里来呢?
无论如何,既然这只鹦鹉有办法飞进来,自然会想办法飞出去,那我们只要跟着鹦鹉出去就行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花开花落时(五)
我想了想,还是将引线留在此处,又从尸队里翻出几支铁箭带上,然后摸摸鹦鹉,“小雅带我们出去吧。”
鹦鹉只顾同我亲热,根本没有理睬,我着急起来,把鹦鹉往空中一扔,它又飞回我的身上,我来回扔了几次,它似乎意识到我的用意了,往黑暗处飞去,我复又把原非白绑在我的身后,忍住伤痛向前走去。
我照着火把,鹦鹉在前面飞飞停停,不离我两步之遥,过了一会儿,前面真的出现一丝曙光。
我大喜,背着飞白快步向前。前方是一堵破旧的石墙,我走入时,烟尘累累,似是很久无人启动,墙面唯留一小洞,鹦鹉开心的穿过那个小洞,飞了过去。
我愣在那里两三秒,那只鹦鹉又从那个小洞回了进来,然后又飞了出去,来回几次后,停在那个小
方口上,好奇的转动着脑袋,似乎是疑惑,我为什么不能同它一样飞出去。
我一屁股坐了下来,恨自己此时不能吧原非白变成一只鹦鹉给送出去。
我用我的脑袋撞着石墙,满心沮丧,没想到哗的一声,洞口打开了。
我后退一步怕有什么兵器射出,等了许久,这才放下心来。
我拿了块石头扔了进去,没有什么反映,就背着原非白轻轻走了进去,然后待在那里。
这是一个十分奇异的世界,放眼所及是一个红色的世界,红木椅子,红木圆桌,大红幔帐,红色流速帷幔,就连裹着铜镜的锦缎都是红色的。
然而这个房间只有一半,到书桌这里却是一片怪石嶙峋,峭壁危崖,崖下水流之声比之方才更急,给人的感觉便是原本是一片温柔浪漫乡,猛地被一只上帝之手给折断了一半,只剩一半永远的留给了这个静止的世界。
我放下原非白,走到床边,用原非白的乌鞭轻轻撩起红纱帐,却见帐里睡着两人,一个身心伟岸的男子,抱着一个绝代姿容的女子,竟然是我在壁画中所见的毕出鲁可汗同轩辕紫弥。
象牙床上两人红色的衣衫虽是坠满宝石珍珠,却十分古老,略有褪色,面容有些干涩,那个毕出鲁浑身有些发黑,像是中了剧毒而死的,然而两人的面容却依然称得上栩栩如生。
我暗想,这两人身上必定有水银之类的化学药品方可保持容颜不老,突厥人流行火葬,那毕出鲁可汗理应同所有的可贺敦和宝物焚烧在一起,化作天灵啊。
阿米尔说过,轩辕紫弥曾想用酬情行刺毕出鲁,结果失败了而被迫自尽,那么这个毕出鲁又是如何中了毒的?
目光下移,却见轩辕紫弥怀中抱着一支碧玉短笛。
我心中一喜,心想等非白醒过来,便可折回来时路,利用这只碧玉笛,吹奏广陵散,便可逃出生天。
心下,搂住鹦鹉亲了好几下,然后在两人床前跪下来,认认真真的磕了几个头,心中暗念“民女花木槿,借用轩辕公主您的长笛一用,若逃出生天,必定想办法归还。”
我深吸一口气,上前极轻的抽出那支短笛。
我轻轻用衣衫一角擦净那支短笛,却见那短笛似翠竹欲滴,在火光下折射出一汪剔透的凝碧,握在手中也是温润透心,也不知是哪里采来的上等的翡翠。
我微微一转,却见短笛背后,刻着两个极小的古字“真武”
我心中一动,这是明家的短笛,轩辕公主致死都要抱着这把短笛,原来是明凤城送给轩辕公主的信物,难道是公主看到了这把短笛,猜到明凤城同她在一个宫殿吗?我有了一种奇特的想法,也许公主到死都抱着这短笛,是想如果明凤城还活着,哪怕找到他的尸体,也能吹动音律锁,逃出生天。
我叹了一口气,其实两人相隔不远,却是咫尺天涯。
我转回身,跪在原非白面前,正要再试一次唤醒他,给他看这把短笛。
“他醒过来也没用了。”
这个声音如魔鬼的歌唱,优雅性感,却带着一丝冷意,让我的肌皮一层层的战栗了起来。我暗中将碧玉笛塞在原非白的怀中,慢慢地转过身来。
“可汗万岁,可汗万岁”五彩鹦鹉叽叽咕咕的叫了起来,似是很开心,飞到那人披散着红发的肩上。
“真想不到,你竟然还活着。”酒瞳闪着两点血红,性感的唇对我笑着,我看着他,心头也平静下来“让陛下失望,花木槿是在很抱歉。”
他的身上早已换了一身干净的红色皇袍,那红色倒是同这里的红色主题很相称,。他摸着鹦鹉身上的长毛,可是鹦鹉却忽然害怕的飞回到我的肩上。
他的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只类似大鳄鱼的大怪物从撒鲁尔的身后转了出来,对我低声咆哮着,像是要向我冲过来。
撒鲁尔摸着怪物的头颅,柔声道“小乖,别急,他们都是你的。”大怪物低声吼着,不停的看着我,撒鲁尔微笑着“你要吃他吗?”
这个怪物是要吃我吗?
就在疑惑的一霎那间,撒鲁尔的身形动了一动,我根本没有看清他的动作,我肩上的小雅已经到了他的手中,害怕的尖叫着。
撒鲁尔还是笑着,把鹦鹉甩向怪物,那个怪物一张口把鹦鹉吞了下去。
“小雅。”这些仅仅发生在瞬间。我叫着鹦鹉的名字,心中凉透了。
同时,我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情。“拉都伊……拉都伊是你让香芹杀的对吗?”
“这样……阿米尔就会下决心来助你对付果尔仁了。”
他对我开心的点着头,血瞳似也带着笑“你果然聪明。”
“原来这是你的怪兽,这个怪兽从我手上夺去了酬情,你用这把酬情杀了你的亲生母亲。”
“谁叫那个淫妇怀上了孽种,还要帮着果尔仁来对付朕,”他淡笑着凝视着我“这里很奇怪吧,想不想腾格里将这个房间砍下了一半?”
“的确很像、”我淡淡回着,目光随着他不停移动。
“朕第一次到这里也很惊讶,”他俯下身看了一眼轩辕紫弥“这个女人真漂亮,你不觉得木丫头长得有点像她吗?”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轩辕紫弥同姚碧莹那忧郁娴静的气质还真有两分相似。
我为一点头,依旧看着他“碧莹怎么样了?”
他的眼神微黯“血止住了,大夫说她可能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我心中一阵难受,他复又无所谓的耸耸肩“好在她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木伊还是太子、”
我冷冷道“陛下不担心晚上睡觉做恶梦吗?”
撒鲁尔大笑了起来“你这是在嫉妒,花木槿,这原本是你的一切、”
“陛下,我是不会去嫉妒一个错爱上了禽兽的可怜女人。”
“陛下不愧是天之骄子,您牺牲了能牺牲的一切,陛下,那夜女太皇寿宴,我接到小五义徽章的黄玫瑰,我一直以为是碧莹想在树母神下杀我和小放灭口,然后将尸首扔入地宫,现在想来,其实应该是您安排的吧?”
他点点头,淡笑道“我自瓜州第一次见到你,便开始调查原家小五义了,事实上那晚你同碧莹都接到了小五义徽章的玫瑰,我一直很好奇,小五义与你同姚碧莹究竟是什么关系?果然姚碧莹以为你想揭开他的秘密而写信给果尔仁,而你居然也乖乖的倒了树母神下。”
“女太皇召见我后,皇后必定将所见所闻对您如实以告,您便闯到我的房间欲行非礼,其实是想试探我的真心,如果我答应了您,便能为您所用,如同香芹一般。然而我无法如你所愿,您便将我和齐放放入暗宫,是想最后一次试探我对原非珏的秘密知道多少,而那天,您同时为了调拨女太皇和果尔仁而安排了所谓的行刺事件,那刺客携有火拨家的密毒,都是为了嫁祸果尔仁,然后却让您意外的发现了女太皇怀上了国二人的孩子。”
“那个淫妇的心里只有果尔仁,还想为他生孽种。”他轻叱一声,满是毒意。
“阿米尔的及时出现,打乱了您的计划,于是您在我枕边放上西蟠莲花,威胁我不要轻举乱动,然后您让人纵火焚烧我所在的宫殿,那样便能嫁祸给碧莹和她身后的火拨一族,可以逼迫段月容同您一条战线,共同对付火拨家,然后您打算把我的身份公诸天下,便能挑拨大理同原家的仇恨,让他们自相残杀,您亦可以借此摆脱原家,可是您没有想到在最后一刻原非白就出了我,而段月容不但同意了您的结盟条件,并且亲自倒了弓月城,于是您便改变了计划,就此放过了我,让我离开弓月城。”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得意的酒瞳说道“陛下是撒鲁尔,是为了身家性命,连亲生女儿都要杀的恶魔,而不是紫园那个痴儿非珏。”
“我真的很高兴,夫人能够这样了解朕,”他扯出一丝微笑,站到我的面前,猛地一甩手,给了我一个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脸颊酸疼,跌倒在非白的身旁。
“汉人有一句话,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你为什么偏要回来呢?”他的微笑不变,口气却变得森冷,“你同那原非珏,都一样,是个可怜虫。”
“原非珏练成了无相真经,不但成就了天下无敌,还成为这世上最精明睿智的人,可是他却不敢面对练功的过往,于是他躲了起来,让我来助他面对这一切、”他轻叹一声“他的脑中有着一抹红色,叫做木丫头,也牢牢的烙进了我的灵魂,我们第一次见到姚碧莹的时候,是他拿着那个娃娃红着眼睛来到弓月城,当时我们感到那个布娃娃看上去很熟悉,却不记得你的长相,因为原非珏这个可怜虫从来没有机会见过你张什么样。”他哈哈大笑,笑声无限嘲讽。
“别人都说她是木丫头,可是我和非珏却知道他是个假货,虽然她有着一双很美丽的眼睛,长得同轩辕紫弥有几分相似,那样的悲伤,可是她的眼神总在闪烁,却又包藏着无限的野心,我和非珏的周围全是一群陌生人,我们难辨敌友,他们对我说,我是撒鲁尔,我信。他们说我是西突厥的可汗,我信,他们让那个陌生的女人做我的母亲,我也信,他们说她是果尔仁同汉人婢女私生的女儿,是我平时最宠爱的木丫头,我更是信了。”
“我能不信吗?”他耸耸肩,“女人的心最是善变,想彻底得到一个女人,她的身体是最好的筹码,更何况她是这样一个绝世美人儿。”
“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还是一个完美的**,于是我想尽办法让她对我死心塌地。我不喜欢轩辕家的女儿,整日在我耳边唠叨两国和平,我最不喜欢她同我所谓的母亲永远站在一条战线上,不准我做这个,不准我做那个,不过现在她终于被驯服了,知道只有我才能满足她的情欲,给她儿子,给她幸福。”谈起轩辕后后,他的语气饱含轻蔑“既然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我想起过去,一心想让我做一个傀儡可汗,那就做吧,反正人生在世不过百年,我是大突厥的可汗,人人羡慕的人上之人,娇妻美妾,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如今更是统一帝国,民心所向,拥有了一个男人最宝贵的一切,我何故还要执著于过去的羁绊,那些无望的记忆?”
我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说得对,人生在世不过百年,拥有的不过是具臭皮囊,可是,人生这一世最宝贵的不是锦衣貂裘,美女香车,而是那最不堪的记忆、”他的笑容敛住,血瞳犀利,我继续说下去“无论功名权势,爱恨欲憎,百年之后,一碗孟婆汤让你忘记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将归为尘土,唯有这些记忆可以证明你活过这一遭,一切不至于沦为虚无,便是禽兽猪狗相处久了,尚且认得主人朋友之说,依恋过往,更何况是人,你不记过往,敌友不分,连猪狗都不如,枉为人世一场。”
我话未说完,撒鲁尔又挥出一掌,我的左脸如火烧一般疼痛,然后贴着明亮的大理石,刺骨的冷。
我的长发遮住了撒鲁尔狰狞的表情,喉间的血腥渐渐蔓延开来,红色的液体沿着长发,滚到金砖之上,瞬间这个精致瑰丽的屋舍里弥漫着血腥气。
我喘着气,用长袖揩去嘴角的血迹,努力爬起来,眼前时那张阴沉邪恶的俊脸,他的眼瞳如我身上的鲜血一样艳红。
他蹲了下来,与我平视,忽地一笑“夫人搞错了,我是撒鲁尔,突厥的皇帝,不是原非珏那个可怜虫,”他猛然抓起我的头发,拽到一面银镜前,迫我抬起我的脸对着银镜,“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只有鬼才会喜欢你。”银镜如新,幽暗阴森的烛火下,颤抖的印着一人长发如瀑,面色如鬼苍白,容颜扭曲,泪眼颤抖。
“非珏,我知道你在,你听得到我说的话,”我的眼中泪不停,然而那心中反倒平静了下来,我慢慢说道“对不起,非珏,这世上,我花木槿顶顶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原非珏,我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来弓月城找你,才会让你这样痛苦,你无论要怎样惩罚我,都没有怨言,可是我却不能让你伤害原非白,因为我真的爱上了他不后悔,也无法后悔。”
我看向原非白,就在这个时候,原非白的凤目长睫微颤,似是悠悠醒转。
不要醒啊,非白,我不想让你看着我死去。
我向撒鲁尔走去“谢谢你,撒鲁尔。”
他的眼中闪着鄙夷,淡淡的嘲讽道“谢我什么,让你和这个瘸子可以死在一起了吗?”
“不,我不会和他是在一起的,我是不会让他死的,撒鲁尔!”我猛然砍出酬情。撒鲁尔自然轻轻一格,我不停的向前攻去,他的内力强大的惊人,每一次我的酬情与他的大刀相格,我浑身血液好像都要被他的内力给震出来似的,我对他淡淡笑着,尽管我认为此时的笑容一定万分的难看和狼狈,“我要谢谢你终于让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出我心里一直想说的话来了。”
我侧身让过撒鲁尔的弯刀,然后让他的弯刀顺利刺进我的左肩,他在我对面嘲讽的笑着我的不济,眼中却对我肩上流出鲜血感到兴奋,我一咬牙,往前奔进,任由刀锋在我的骨肉间穿行,那骨骼肌肉的撕裂声中,我听到原非白疯狂的大吼着我的名字。
我在极端的痛苦中,靠近撒鲁尔,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用这种决绝的方法靠近他,可是他那空着的一只手闪电般的握住了我刺向他的酬情“可笑的女人。”
他悲怜的看着我,微一用力我的手骨断裂,他的脸上闪着残酷的笑容“诶!像你这样的女人归顺我不好么?何必自讨苦吃呢?”
“一万年,原非白,你听好了。”我用尽力气握住了怀中的资殇,盯着撒鲁尔不解的血眸,大声说道,只感觉到自己周身的血液在沸腾,我想回头再看原非白一眼,却没有勇气看到他心碎的样子。于是咬牙抱紧了撒鲁尔。
一阵耀眼的紫光从我和撒鲁尔的怀中发出,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甚至害怕的忘记了挣扎,我大笑道“花木槿爱原非白一万年。”
我抱紧撒鲁尔,将他推向悬崖。
非白,我一直在想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我同非珏在一起耳鬓厮磨六年,可是我却只同你相处了短短的一年。
是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爱上你了?
是因为你惊为天人的外表?
是因为你的神秘哀伤的眼神?
是因为你的宫灯华羽?
是因为你那绝艳的笑容,还是那朝夕相处渐生的感情?
难道还是前生你我有缘,冥冥之中,我要注定今生今世为你魂断神伤?
这些都是我把年来想破了脑袋都不得而知的问题。
看来我们之间时缘?是劫?还是孽?已然不得而知了,只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八年来我午夜梦回所见的,却是你我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越来越多,未来变的越发渺小,思念已是等闲。
我听见耳边撒鲁尔在大骂着贱人,我却死死的抱着他,坠落中,我翻过身来,看到悬崖上非白探出的脸,他的眼睛血丝密布,神情恐惧似发了疯,整个人都在发着颤,他似是想要跳下来同我们一起去,可是他的身后出现一张无限风情的俏脸和一张白面具,正是悠悠,她死死抱着非白不让他跌下来,看着我满面肃然。
我不由微笑了,此刻我终于明白了二哥当年被段月容砍伤掉落山崖时的心情,能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活下去,虽是牺牲自己,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我向他们挥了挥手。
黑暗开始吞没了我,撒鲁尔拿着酬情在我身上乱划,好像在拼命摆脱我,好丢掉那块资殇。
无边的疼痛伴着浑身的血腥潮湿,可惜我却无力再睁开眼睛,我的怀中陡然一空,撒鲁尔似是挣脱了我,往我怀中塞入一样东西,我的胸前立时一片灼热,发烫的我惨叫出声,混混沌沌的脑海中猛然想起果尔仁的话来
“贬下界的仙子喝了孟婆汤,重新投胎后却忘了前世的一切,也忘了那妖王,妖王终其漫漫一生也无法得到仙子的爱,无奈地妖王便流下一滴伤心的紫色眼泪,化作了这世上最珍贵的紫色宝石……”
我睁开眼,眼前却是前世投胎前地府的过往总总,紫浮对我那莫名其妙的一笑,猛然惊觉,他的笑容原来是这样的空洞和悲哀。
随即又是段月容伏在石洞口那绝望而心碎的嘶喊道“木槿,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没有心,没有心的女人。”
月容,我如果死了,你会解气吗?
未知的黑暗用了上来,痛苦中的我终于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尾声
元庆二年三月初二,天下传闻,突厥第一名臣果尔仁带领火拨部在突厥天祭之际公然发动叛乱,使人刺杀突厥万人景仰的女太皇,并在弓月宫中埋下了炸药,欲一并阴谋行刺突厥绯都可汗,宫中多出宫殿毁损,宫人受伤无数,所幸绯都可汗有腾格里保佑,虽受了重伤,性命却无忧。
绯都可汗身心受创,几次痛哭于樽前,直至晕厥,最后仍然勉力亲自举行了詹宁皇太后的火葬仪式。西域诸国纷纷遣使前来哀悼,西庭亦送来了西庭始祖亲自写的悼文,赐谥号宁帝。
同日,葛洛部伯克阿米尔联合大理击溃乌兰巴托的火拨党族,火拨部无论男女老少,均遭野蛮的屠杀,无一幸免,而乌兰巴托从此归葛洛罗的阿米尔叶护所有。
之后,突厥归还了多玛城及太子新妃洛果土司之女于大理,并同意迎娶大理宗室女为可贺敦,以修和好。
民间开始流传那富甲天下的商人君莫问是一个妇人,甚至有人联想到了她其实是踏雪公子失散多年的妻子花西夫人,天下间传得沸沸扬扬,无论是大理段氏还是西安原氏都对浮言不置可否,而踏雪公司旧疾复发,闭门不出。
绯都可汗最宠爱的可贺敦,火拨家的热伊汗古丽,因为父兄的叛乱而受到牵连,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以至于小产,悲痛欲绝之下,得了失心疯,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认识了,据说整日抱着一个长辫子的布娃娃哭笑成癫,仁慈的绯都可汗不但没有将其打入冷宫,甚至没有撤去她的大妃封号,但是为了大妃娘娘的病情,仍然将其迁入以前女太皇住的冬宫。可汗怜木伊及阿纷公主年幼失母,便让皇后代为教养,并重新掌管后宫事务。
元庆元年突厥的雨水略微嫌长,老天爷似有下不尽的春雨,如同草原上纯朴的牧民怀念女太皇的泪水,又似在哀叹火拨家一去不复返的荣耀。
已是惊蛰时分,春雨仍是不停,宫人的汗水混着雨水,不停歇的修复着被炸毁的宫殿,绯都可汗左手挂在绷带之中,坐在金玫瑰园的凉亭中,听着淅沥沥的三月春雨,看着金玫瑰园中花朵在雨中凋残。
“降夫既旋,功臣又赏,班荷元勋,苏逢漏网,宁帝奇后,天降清乐,今古第一,万古流芳……”
“够了!”
撒鲁尔面无表情的打断了阿米尔,仍是盯着金玫瑰园,口中满是讽意“只要先帝满意不得了,先拿去祭了先帝再说吧!”
阿米尔躬身曰是。
撒鲁尔微伸了一个懒腰,若无其事道“那些放炸药差点毁了我弓月宫的老鼠可有踪迹?”
阿米尔单腿跪下,惭愧道“伟大的可汗陛下,地宫已塌,没有发现踏雪公子的踪迹,西安那边亦没有踏雪公子消息。”
“原氏的暗人可有异动?”
“似是凭空消失了,我无法查到、”
“他果然没有死,”撒鲁尔冷哼一声,微侧身间,似是牵动胸前伤口,眼中闪出一丝狠毒,口中却念念有词“君不闻秦中踏雪,美而温润,敏而博闻。智者千里,举世无双,这个踏雪,素有傲名在外,却扮个又臭又脏的老头,潜在先帝身边,还能看着自己的女人与朕周旋数月,隐而不发,断非常人。”
他的酒瞳瞥向阿米尔“你且记着,这个原非白将会是我大突厥最可怕的敌人。”
阿米尔点点头,继续说道“段太子回到了叶榆,叶榆大皇宫内名医如云,至今不见太子面众,似是受了重伤,唯一令臣担心的便是大理同君氏的暗人仍在附近徘徊,似是在搜寻花木槿……”
“住口,朕不要听到她的名字,”撒鲁尔暴喝一声,阿米尔立时噤声,却见撒鲁尔胸膛起伏,然后捂着伤口颓然倒地,阿米尔急忙上前查看撒鲁尔的伤势,所幸没有崩出雪来。
撒鲁尔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强自隐下胸口的伤痛,对着阿米尔忽地微微一笑“自今日起,严密搜索,原非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至于那个贱人,”他冷冷道,“立诛之,提头来见。”
春雨似浇倒了阿米尔的心底,让他感到冰冷,他垂首看着大理石的地砖,只觉眼前从小一起长大的君主,原来是这样的陌生。
雨声渐止,玫瑰瓣上颤颤的滴着水珠,如美人玉颜泪不止,君臣一阵沉默,撒鲁尔痴痴看了一阵新雨娇蕊,慢慢启口道“朕想重新为拉都伊举办葬礼,追封为可贺敦,你去替朕择个日子吧。”
阿米尔眼中泪光隐现“葛洛罗部替拉都伊叩谢陛下隆恩。”
撒鲁尔抬手让阿米尔退去。
他又看了一会碧叶晶珠,唤了声“阿黑娜。”
不久一个老宫人前来,他低声问道“她可好?”
阿黑娜跪启道“大妃娘娘还是日夜不眠,终日抱着花姑子啼哭不止。她想见太子和阿纷公主。”撒鲁尔一阵黯然,久久不语“大妃身体不适,还是由皇后代为教养宜,你且尽心照顾大妃,不得有误。”
阿黑娜似是有话要讲,但看着可汗冷酷的眼睛,终是闭上了嘴,退了出去。
撒鲁尔心中一阵烦闷,便步出凉亭,信步向树母神走去。
资殇的力量有多么强大,越是离碎心殿近,越能感到前尘往事的干扰,当几方人马为打不开结界时,他果断的牺牲了他刚出生的女儿,打开了结界,没想到原非珏已经换走了资殇,他越来越捉摸不透原非珏了。
难道真的像花木槿说的那样,原非珏远比撒鲁尔要强大?不可能,它是撒鲁尔,他是胜利者,不是原非珏那个可怜虫,就算原非珏的力量比他想象的要强大,而他的弱点也多,最大的弱点就是他心里头的那个连样子也分不清的女人,花木槿,于是,他杀了花木槿,封印了原非珏。
那么,那块紫殇到哪里去了呢?应该也跟着花木槿沉到这个地宫的下面了吧。
他蹲下身子,拍了拍树母神下的土地,心中嘲道“原非珏,你还是随着花木槿在地下安息吧,而朕将拥有你的一切。”
“陛下有何吩咐?”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他回头,却见一个鬓发美人,浑身上下早已被春雨所淋透,胸前隐隐透露出诱惑的殷红,大胆的褐眸勾魂摄魄。
“你叫什么,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奴婢叫朵骨拉,以前在大妃娘娘那里服侍,现在在凉风殿当差。”美人的声音销魂柔转,又微微带着一丝幽怨。
撒鲁尔了然一笑“今夜,便到神思殿来伺候吧。”
朵骨拉喜上眉梢,跪在地上,行了个礼,双手微挤,令她饱满的胸脯更加令人垂涎欲滴,然后拧着腰肢消失在玫瑰园。
撒鲁尔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微展轻功,人已跃上母树神,如同往常一样,心中愉快或是烦闷难解,都会跃上树母神远眺一会儿,心情便会舒缓起来,这一点倒是同那个原非珏一样。
忽地想起那个女人也曾经莫名其妙的爬过树母神,一想起那个女人,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微抓身边的树皮,只听轻微的一个声响,那块树皮被他抓坏了。
他有些歉疚,毕竟树母神是他所最尊崇的神树,只要在树母神上,在烦躁的心情都能平复下来,因为他不喜欢那个女人出现在属于他的空间,他决定立刻下诏,任何人再不可近这棵树母神三步之内,违者杀无赦。
他把那树皮合上,这才发现那树母神的枝干似是中空,他又使劲扒开下面树皮,里面竟然放着一个乌黑的镶银木盒。
一种奇怪的感觉呼之欲出,他鬼使神差的慢慢打开了那个木盒,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根普通的银链子,坠子是一块大银牌,上面的花纹有点眼熟,他暗哧一声,是了,是那个君莫问,也就是花木槿随身带着的那块。
她想抱着他和那块紫殇同归于尽,这个愚蠢地女人,若是他,既已近身,只要乘其不备。刺上两刀,再将酬情扔入怀中,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当时她的眼中满是萧瑟黯淡,可是当她提到原非白时,她的眼神柔的又化作水一样。
他还记得她抱着他下坠时的温暖,那是属于他一个人。就在面临死亡的瞬间,即使隔着衣料和那块可怕的紫殇,他依然能感到那个女人温暖圆滚的胸脯蹭着他的前胸,他竟然起了反映,他感到很兴奋,如果不是求生的意志唤醒了他,他可能还会沉醉,甚至想拉着她,回到崖上,狠狠的蹂躏她的身体,让她在他的身下哭泣求饶。
不,这匹水性杨花的劣马是原非珏的弱点,是原非珏的愚蠢,他轻笑出声,再一次在心中鄙夷的骂了句,原非珏,你这个可怜虫。
他正想用内力化去那块银牌,忽然感到另一面似有硬物,他翻转过来,一块紫色的宝石镶在银牌的另一面,在阳光下沉静的看着他,晶莹剔透的折射着他渐渐扭曲害怕的脸来,然后渐渐发出灼热的白光。
“回珏四爷,奴婢的名字和这樱花一样,也带着花,奴婢叫木槿,花的颜色也是红色的,您可记住了。”一个青色的人影,在漫天的嫣红中,她的声音是这样温柔,就好像她悄悄塞到手中那柔软芬芳的樱花花瓣。
珏四爷,万一你扎死我可怎么办呢?”她站在河边,似是手都吓得发颤,下雪了吧,她的手上一片圣洁的白色,与雪天同色。
“非珏,今儿是我的生辰,不如你把自个儿给我吧。”小巧的人影坐在那里,含羞似怯,她的周身是一团红影,静静的,却让人热血沸腾起来。
“我有你送给我的法宝啊,只要我带着这根银链子,无论我到哪里,我变成什么样的人,我们都会认出对方的。”
“斐兄,你可相信,如果因为时间和距离,改变了外貌,甚至没有了记忆,只要相爱的两个人,还是能互相认出对方,找到彼此失落的那颗心吗?”
“对不起,非珏,这世上,我花木槿顶顶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原非珏,你无论要怎样惩罚我,都没有怨言,可是我却不能让你伤害原非白,因为我爱上了他不后悔。也无法后悔。”
非珏,非珏。
“啊!”树母神上传出一声大叫,响彻弓月宫,守卫的士兵赶过来,大突厥的可汗自高高的树母神上摔下,双目紧闭,胸口渗血,手中紧紧握着那镶着半块紫色宝石的银链子。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若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