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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能说会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沿路打点,比长寿调教出来的张成林等要妥当得多。
戴大宾与林福余这一去经年,便将在京买的仆从都发卖了,只带了从福建带来的三五仆从回去,然后从顺风标行雇了两位镖师并他们手下十个趟子手。
一行人这般出了京师,直出了顺天府地界,到了河间府,才又有十几骑护卫过来汇合。为首的正是杜老八的亲表弟王棍子。
他此前曾代表杜老八这边参与了拯救王岳计划,因此来过山东,对山东东三府地形还算了解。又曾与沈瑞一路接触,相对熟悉,所以被杜老八打发来护卫沈瑞。
在京城人多眼杂不好放太多人随扈,杜老八得到沈瑞要去山东的消息,就早早把弟兄们撒了出去。
还不止王棍子这一处,前面还有其他兄弟,或明或暗相护,沿途一些绿林人物也是打好招呼了的。
道上的本就不敢劫官员,杜老八这也是再上一层保险,且当地地头蛇总是消息灵通的,山东境内流寇太多,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指望着地头蛇们来报信。
沈瑞也总算享受到了八仙车行设的各地站点驿店的好处了,在驿站之外,这些站点补充干粮饮水,乃至修车换马,都十分便宜。
北直隶境内到底是京师所在,要太平许多,也少见流民,一路无话。
将出北直隶时,天气终于转暖,来往行人也带来了消息,运河开化,安德水驿往南的船只已是通了。
山东济南府德州乃是通往北京水陆要冲,因有九省进京的水路旱路皆要经过德州,素有“九达天衢”“神京门户”之称,下设安德县,有安德水驿、安德马驿,可通水陆。
沈瑞和戴大宾就将在此处分道,沈瑞要走陆路往东,而戴大宾改水路往南。
一行人便在北直隶与山东交界处良店驿歇脚,将东西先一步分装好,人手也要进行重新分派。
戴大宾出京时从顺风标行里带出来的都是寻常趟子手,如今沈瑞给他换了些武艺更好之人。
其中一个还是田顺的副手,原是同田顺一起在赣南闽东绿林吃饭的,此次请缨护送戴大宾回闽,准备在闽地多拉些人手来,往山东投沈瑞。
一番分派好了,众人早早歇下。
王棍子却往沈瑞这边来,又派了人在门外守着,才压低声音向沈瑞道:“二爷,丁大冲传消息来,咱们只怕是叫人盯上了。我方才瞧着,也是有些不对。刚才前院吃饭的人里,有人招子只往咱们这边飘。”
沈瑞不由皱了眉,什么情况?
他们一路住驿站时,都是亮明了身份的,绿林道上又都打好了招呼,他们此行人多车马行李却少,也不是富得流油的样子……
那就不是来劫财的。
是来寻仇的。
“可做得准?”沈瑞沉着脸问道。
王棍子毫不犹豫道:“十之八九。但就算不是,咱们也要多加小心。”
不期然,沈瑞就想到了刘瑾追杀王岳。
他自诩和刘瑾没这么深的仇怨,且刘瑾内廷耳目众多,也不会不知道小皇帝此番派他去山东为的什么。
要在此时杀他,不仅要承受王华、杨廷和两位阁老的报复,更要直面小皇帝的怒火。刘瑾应该还不会干这样的蠢事。
而后,他就想到了,刘瑾如今因着招婿戴大宾的流言而大怒收拾翰林院。
这是,刘瑾要对戴大宾下手?
前世的史书所载,刘瑾可不止杀了王岳,还曾追杀过王守仁!据说王守仁跳河诈死才逃脱。
对于不喜欢的人,就直接杀掉。通常,政治不是这么玩的。但刘瑾本身也不是什么玩政治的人。
他的手段就是这么猖狂和直白,比如,用重枷。
“你和顺子先去想法子摸摸底,看有多少人盯着咱们。”沈瑞直视王棍子的眼睛道,“再在兄弟里找懂水性的,都换到戴公子身边去。”
这些人之前不曾动手,这种时候缀上来,只怕是想等他们分开了,再单独朝戴大宾下手。戴大宾既乘船,最简单的方法也就是在河里将船凿沉。
王棍子对于盯梢反盯梢已是练得炉火纯青,救王岳时就成功反制了盯梢的人,因此拍着胸脯保证能把那些盯梢的都揪出来。
他还颇为可惜道:“若是在荒郊野地还好,后面那些尾巴都能悄没声的处置了。这一道儿挨着运河,都是繁华村镇,不好动手。”
沈瑞忽问道:“咱们不好动手,他们也不好动手。他们,不至于烧驿站吧?”
王棍子口中虽道:“烧驿站?!那可是重罪,而且朝廷追查下来岂不更是麻烦。”
但到底不敢掉以轻心,下了楼去叫上田顺、张成林,去看了风向,又四下检查了一圈,看了马厩草料、厨下油罐,以防有人堆薪泼油放火。
末了又将护卫分成几队轮值。
沈瑞也是睡得极轻,稍有动静就会醒来。
然而这一夜并无事。
翌日便是进入山东境内,不到一日功夫就可抵达安德驿。
沈瑞命昨日值夜的护卫到车上去睡上一会儿,其余众人全部戒严,注意周围动静。
戴大宾和林福余原都是会骑马的,平素偶尔也会出来骑马活动活动筋骨,今日沈瑞让他们俩都进车里,没到安德不要出来。
沈瑞并没有同戴大宾解释什么,这种事也是他个人推测罢了。便只告诉他们山东境内有匪,还是小心为上。
戴大宾也未有异议,老老实实和表兄进了车里。
一个上午没有任何异常,晌午众人停下来吃干粮歇脚时,一个跑过几次这条道的镖师还道:“南边到底是闹灾荒了,这条道上的行商也少了。前年我打这儿过时候,道上都是人都是拉货的车,道边还有不少附近村子担水来卖的婆娘。”
一众标行的汉子都是底层粗人,说话便是荤腔:“怎的是婆娘来卖水?是卖水还是卖人呐?”“这你便不懂了,婆娘的水格外甜些……”
那镖师啐了众人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那是这边临近码头,码头上给人装卸扛活儿要比土里刨食赚得多,男人便都往码头上去了,村里剩下的婆娘见来往行人多,也就起了这卖水卖吃食的主意。”
众人又去打趣那边闷头吃饼的董大牛,“倒是大牛的同行呢。”“大牛,回头去码头上让他们瞧瞧,大力士是怎的扛活儿的。”
董大牛原就力大,在沈瑞身边这二年跟着长寿、邹峰又学了一身横练功夫,沈瑞此次出来就带上了他。
倒没想着真作护卫用,他虽功夫霸道,人却仍是那心智未开的模样,实不能指着他临场变通。
沈瑞是想着他这大力,没准儿在登州用得上,比若举个石狮子什么的震慑一些油滑鼠辈。
因桂枝妈妈在杨恬身边越发得脸,沈瑞也是看重董大牛,专门请锦衣校尉来教其习武,沈家下仆里都是高看董大牛一眼,对他颇为关照。平素里也无人拿他取笑,反倒多有维护。
镖局这边人没甚顾及的打趣,沈家护卫里就有人出来替董大牛解围了。
董大牛浑然未觉,只吃自己的饼,有人递水给他,他才裂开嘴傻乐一下。
此时沈瑞身边的长随齐胜撩开车帘子,喊了王棍子过来。
王棍子知道沈瑞重视董大牛,以为沈瑞是因见董大牛被打趣而不满,遂恶狠狠的瞪了那些乱说话的镖师们一眼,这才两步上了车。
不料沈瑞却是道:“外面的弟兄可有传信给你,周遭有什么异动吗?”
王棍子一愣,摇头道:“没有。怎的,二爷瞧着不对?”
沈瑞道:“不是,方才听外面几位对话,这附近村落虽多,却几乎没有男丁。便是出了什么事,妇孺也不敢出来看的。如今正在良店驿和安德驿之间,前后不着,道上又没有多少人,却是个下手的好地方。”
刚刚吃饱了午饭,又被暖洋洋的太阳晒着,只怕要犯困。这,也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没等沈瑞说完下话,王棍子已是坐不住了,立时道:“公子稍安,我去看看。”说罢便飞快的跳下马车,和田顺招呼了一声,径自点上两个人,骑上马往远处跑去。
沈瑞也下得车来,眯起眼睛看了看四周。
此时日已中天,阳光灼目,站久了只觉得眼前白晃晃的,似是要看不清人了一样。
一马平川,连个凸起的小山包都没有,一眼望过去村落好像在天边一样。
沈瑞不由哑然失笑,自己会不会是神经过敏了,这样的地形,还想先设伏击,是不是太儿戏了。
那边镖师们都吃饱喝足了,见沈瑞出来,纷纷过来见礼招呼,然后又过去整理马匹,准备上路。
沈瑞走过去,见董大牛还在和一张饼较劲,使大力气嚼着,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想说“喝口水再吃”,就听得那边尖利的哨鸣,是王棍子示警的暗号。
周围镖师立时警觉起来,纷纷上马,很快就有经验的摆好了阵型,将几辆车赶在一处,圈成保护圈。
沈瑞喊了一声“大牛上马”,自己也飞快的骑上马,又到戴大宾兄弟及师爷车旁,叫他们躲在车里不要出来。
戴大宾兄弟一时惊恐不已,直问沈瑞:“可是有流寇?”
沈瑞无暇多解释,只道:“未必,不要惊慌,咱们好手多。”
戴大宾很想撩开车帘子看一看,林福余却是死死拉着他不让他动,口中宽慰道:“莫给恒云添乱了。流寇都是乌合之众,不怕,不怕的……”
话虽这样说,可他声音都是抖的,语不成调,可见还是怕极了。
戴大宾更是担心,流寇虽武艺不成,但,万一人数众多……
可此时他手无缚鸡之力,干着急也是没办法,不由心下发誓,若是此次平安回家,这三年里,便同恒云兄一般,练起武艺来才是。
沈瑞自此勒马朝呼哨传来方向望去,先是见着王棍子等三骑飞快奔来,很快,后面乌压压跟来一批人。
没有雨雪,春日路上尘土干燥,马蹄踏过,扬起极大烟尘,也就分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人。但听着蹄音,并不少。
沈瑞心下就是一沉。
这不光是要杀戴大宾了,恐怕是想将自己也留下。
他心里猛的涌上来一股子狠意,老子来大明一遭,不是为着给你们垫背的,老子还想在山东做一番事业,岂容尔等伤我!
他将一直藏在车上的长刀握在手里,这把刀是陆十六郎送他的,本是观赏意义更重一些,刀把护手之上镶金嵌宝,但因是倭刀的打造技巧,其锋利无比,重量适宜,沈瑞用着又十分趁手,便找人改了改,将刀把裹了皮子,改得朴实无华又更易于持握,每每练刀时便用它。
此次出来带在身边,也是备用防身。没想到真能用上,还是在这里用上。
他之前设想过直面杀戮时自己会什么样,杀野兽和杀人怎么会一样,动刑杀人和直接砍人又怎么会一样。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会用什么心态面对。
他以为那会是在登州,面对海盗,却不想会是在这里,面对不知道是谁的鹰犬。
而临到头时,他居然什么心态都没有。
只有闲暇时候才会想那些无用的东西,什么情绪啊,什么心态啊。
到了生死关头,他眼睛就只盯着鸣哨的方向,好像那里有一项任务,他马上就要完成。
一项你死我活的任务。你死。我活。
*
有一个高个儿目力好的汉子站在车上,手搭凉棚远眺,不停的给大家播报敌情,“不太多,三四十个吧,没咱们人多!”
“叫棍子爷他们仨落下老远了,他们这马也不行啊,回头咱们剁了他们那些没用的马下酒!”
他这样一说,下头哄笑一片,士气大振。
然没多久,那汉子却忽然尖叫道:“不对,他们有弓箭!胡大头身上带着箭呢!”
众人皆惊,沈瑞脸色也是一变,厉声喝道:“把车围在外头!大牛!把板车立起来,不用管行李!”
进村是来不及的,那就就地做个掩体。
众人纷纷领命,董大牛脑子不灵光,不懂思考,却已被训练得对命令反应极快,指哪儿打哪儿。
他立时把后面几辆平板大车直接掀起来,也不管行李散落一地,三两下就将一排大车立好,带车厢的也被拉在两旁作为阻挡。
标行的汉子们擅骑马,却也不曾经过马战,这年头街头混子学些拳脚就罢了,不上战场谁要学马战。
“若他们纵马冲来,咱们就下马,拿刀砍马腿!”一个镖师喝道。众人哄然应诺。
一众汉子很快明确了分工,哪些人躲在大车后等箭雨过去再杀出去,哪些人骑马游击。
懂行的都知道,一个人臂力有限,能连续射出的箭支并不多。而且听说一般也就先射一轮,基本上就要冲杀上来了。
马上射箭准头好的精兵更是稀缺,自己这边只要马跑得快,箭矢未必能射中,还能有冲乱对方阵型的机会。
镖师们将戴大宾和师爷的车拉到稍远的地方,分出人手护住。
那站在车上眺望的汉子仍在报信,“他们也瞧着咱们这边立车了,有几个人拿箭射棍子爷他们了,他娘的,忘八羔子,刚才没射肯定是藏着箭要对付咱们呢。”
沈瑞则冷静分析道:“会弓箭的人不会太多。他们也不会有太多支箭。”
这里是德州,不是边镇,哪里来的那么多精骑射的骑兵!
上次他们杀王岳都没有动用弓箭。
民间不许有弓箭,真的要用箭伤人,就不能留活口,而且必须挨个挖出箭头,就算尸体一把火烧了看不出伤口,箭头也是烧不掉的,留下箭头就等于曝露了自己。
这次用了箭,就表明,是要杀光这里所有人,一个不留。
沈瑞冷笑,既然有人恨他到这样地步,那便,不死不休!
王棍子的马跑得最快,远远摆脱了那些人,冲过来时离着老远就喊:“他娘的忘八羔子躲在村里放冷箭。我发了讯号,一会儿后面的弟兄就围上来,大家伙儿包圆儿了这群忘八羔子。”
听得已经放了讯号,援兵即刻就到,众人更是精神大振。
当下田顺、张成林便各自领着他们的游击小分队分头出击,接应王棍子三人。
对方又开始射箭,果然不出沈瑞所料,瞭望的汉子大喊只有不到十人有弓,其余是拿刀拿长枪的,也没背着箭囊。
那田顺、张成林也是颇有经验,发现了这点后,就叫人故意欺近引人放箭然后立刻远远遁走,消耗对方本就不多的箭支。
箭矢渐尽时,后面这队被分派躲在大车后的便纷纷上马,由刘壮领着冲过去接战。
然双方混战在一处,可笑的一幕发生了,两队人马中不少人只是会骑马,根本不懂如何马战,索性干脆跳下来挥刀。
于是马完全变成了运输工具,把人载过去就算完成使命。
沈瑞纵马冲进战团,看到这样情况,便也不理会站在地上的人,直取那些仍在马上的。
尤其是那些背着箭囊的。
混战状况下弓箭早已没了用处,那些人也都弃弓握刀,但箭囊不便解下,就成了明晃晃的标志。
宝刀锋利无比,很快就饱饮鲜血,沈瑞一路砍翻了几个骑者,齐胜、王棍子紧紧跟在他身后,将他护得严密。
不过百人之战,场上就已混乱无比,鲜血飞溅,喊杀声痛呼声交织在一起,让人脑子昏胀,根本没了什么理智,只剩下机械的杀戮。
纷乱中,沈瑞忽听得那边一人尖声高喊,“别缠斗,快去先把车里的小白脸子都弄死!”沈瑞想也不想举刀直冲过去。
那人忽见有人骑马杀到了近前,一惊之下双手举枪相迎,电光火石之间,那人下意识惊呼:“沈瑞?!”
沈瑞没有片刻迟疑,已翻手使出几招来,那人右臂中刀,长枪脱手,却死命扯脖子大喊:“沈瑞没在车上!你们他娘的快过来!”
沈瑞心下一惊,竟不是冲着戴大宾去的,而是冲这自己来的吗?他也不及多想,一刀结果了这个人,转身迎战因那人呼喊而引来的敌人。
齐胜和王棍子也杀得格外卖力,然这群骑者的功夫显见要比那些下马的人高明许多,两人不免也挂了彩。
好像过了很久,他们都不知砍了几个人了,又好像只是一瞬,刚刚开始缠斗没有多久,那边忽然就马蹄声大作,又有人高喊“杀流寇”“保护二爷”,却是杜老八之前安排暗中保护沈瑞的丁大冲等人已赶到。
双方夹击,这伙人立时乱了阵脚。
不知道是不是领头的那一个被沈瑞砍死了,这伙人再没能凝聚起来,倒也有人想率众逃走,却都没能突破包围。
这边齐胜、王棍子已经护着沈瑞退出战圈,在马车这边观战。
马车旁也有几具尸体,是被护卫戴大宾的镖师撂倒的。大约是因那边喊了沈瑞不在车里,这边就再没人过来了。
见沈瑞等回来,戴大宾和林福余也壮着胆子下车来,沈瑞宽慰他们两句,又让他们回车上不要下来。
王棍子那边咕咚咚喝空了一个水袋,抹了一把脸,大喊一声痛快,然后扭头问凝视战场的沈瑞道:“二爷可要留活口?”
沈瑞一样满脸血污,让人看不出表情来,只听得他声音冰冷:“无所谓,有降的就先留下,没有也不用刻意抓活的。以不伤咱们人为要。”
王棍子应了声好,向齐胜道:“护好二爷,我去替换顺子和老张。”说罢再次驱马冲了过去。
少一时,长随张成林、刘壮跑了过来,翻身下马,问沈瑞道:“二爷可好?”
沈瑞点了点头,道:“无事。”又看向刘壮被血染得通红的袖子,道:“伤得怎样?”
刘壮道:“二爷放心,无大碍。”
张成林仍仔仔细细将沈瑞端详了一遍,确认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道:“不成想会出这样的事儿。我们还是短了经验,若是长寿哥在,必不会让二爷受惊。”
刘壮则咬牙道:“哪里来的杀才,回头都将他们剁碎了喂狗!”
沈瑞拍了拍他们肩头,道:“你们做得已是很好了。这事儿也是难料。”
说话间,那边王棍子和田顺、丁大冲已以压倒性优势迅速结束了战斗。
清点一番,对方四十三人中只余五个活口,而沈瑞这边护卫、镖师中死了七人,重伤四人,轻伤十余人。
这里正是官道,原不是什么僻静之处,总有来往行商要经过,但大约是看到这边打斗,行商在外只求安全,也没有人敢凑过来,还有人跑回安德县去报官。
这边田顺也派人往村里去买水,往安德去请大夫、买伤药。
沈瑞简单用水擦了手脸头发,回车里换掉脏污的衣裳,出来时,王棍子面色有些古怪来见他。
“二爷,那五个里有个称是内行厂的,是刘瑾派他们来杀戴爷的,说是戴爷不识抬举惹恼了刘瑾。”王棍子声音低了些,“兄弟们看了,那人,还有几个背着箭囊的死人,都是没卵子的。那人说旁的人都是他雇来的流寇,想杀了人就推在流寇身上。”
田顺在一旁接腔道:“先头高爷(高文虎)不是过来山东剿匪么,杜八爷让这边八仙的驿店都帮衬着,我这一路过来也上驿店里问过了,高爷他们是在濮州曹州那边剿匪,这边没匪。”
王棍子点头道:“正是,我也想说这句,且这道上的兄弟也说,这一带没什么流寇,若有这些人,他们不可能没听到动静。”
沈瑞点点头,道:“去继续问话,就说我知道他们是奔着我来的。不说实话也没关系,我原也没打算留着他们找谁上公堂对质,直接都料理了就是。”
王棍子嘿嘿一笑,道了声好。
片刻之后,王棍子脸上难看至极回来了,低声道:“倒是个能抗得住刑的,敲断了十根脚指头才说是东厂的。但,丘聚不是已经下狱了么?我又敲了他腿骨,他也没改口,只说是丘聚派来杀二爷你的。”
沈瑞他们出发五天之后,京里就快马送来消息,说那个状告丘聚的妇人所说的证词和王岳送回来的证据合上了,而丘聚丧心病狂,让人到狱中将那个妇人杀害。皇上震怒,丘聚和他一应心腹都被下了北镇抚司大狱,丘聚几处私宅、铺面、庄田都被查抄干净,据说金银有近千万两之巨。
王棍子啧啧称奇,说这不是金山银海了。
田顺也道是见过大海匪藏在岛上的宝库的,大抵也就这样了。
沈瑞却知道这些权宦的内囊之丰让人咂舌,记得前世曾看过资料,抄没刘瑾家产时金银上亿,珍宝无数。而再往前看,正统朝大太监王振被抄家时,是“金银六十余库,玉盘百,珊瑚高六七尺者二十余株,他珍玩无算”。
由此可见天下财富到底到了何人手中。
王棍子认为既然丘聚一伙儿被一锅端了,便不可能再派人出来了,那这人供述一定就是撒谎。
沈瑞却摇了摇头,道:“机警如你们,这一路也没察觉有人尾随盯梢。只怕人是先被派出来的,就算准了在这儿等着我呢。”
还有戴大宾。
既然能栽赃刘瑾要杀戴大宾,想来,丘聚也是算好了的。
沈瑞回想了一番,丘聚散布流言挑拨刘瑾,这边密告皇上孙太爷之事,只怕早就在布这一局。
他冷笑一声,吩咐王棍子道:“在官兵来之前,把沿途落下的箭支都收拢了,还有这些人身上,都搜一遍,弓、箭囊、箭支、还有一些能证明他们身份的腰牌之类,统统收好。分作两份,一份递回京,给刘瑾。”
不过,也许没等他的“证物”送到刘瑾手上,丘聚就会死在北镇抚司牢里了。
没这一桩栽赃,刘瑾也一样忍不得丘聚,欲杀之后快。
王棍子不由愣了一下,沈瑞看了他一眼,继续吩咐道:“告诉咱们的人,他们就是流寇。”
王棍子这才应了一声。
沈瑞转头向田顺道:“顺子辛苦跑一趟左近的德州卫,说动卫所长官,送份剿匪的大功劳给他们。要快,看时辰,今日安德县的人天黑之前赶不过来,那他们只会明日再派人。明日晌午之前,要把卫所的兵带来。这些人,不能是咱们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