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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节
平窑城最盛时,有好几万人口。战事一起,却少有人逃难的。因为该城地处沙漠,要想走出去,必须要有充分的准备。然而战事一起,南方被中西廖氏封得死死的,连只苍蝇都难飞过去。北方更是别提,几十万大军北汉大军压至,撵得何啸天的几万骆驼兵四处乱窜。而西北地势贫瘠且多变,补给更为不易。有时候,不免“就地取材”。所谓兵过如匪过,有了上头命令,这些士兵更是肆无忌惮,逢人就抢,见人就砍。
平窑开始还有人尝试着举家向北,以求寻条活路。但沒过几天,这些人就回來了,屁股后面还跟着一大群难民。他们把北面的形势添油加醋的一说,就再也沒人敢轻言离开了。所以在战争初期,这座城市的人口非但沒有减少,反而由于北方难民的到來,还有大量增加。这也是平窑城粮食迅速枯竭的重要原因之一。
难民疯狂增加,粮食急剧减少,就把市场和需求同时调动起來了。加之这里又是个三不管地带,狼头青眼光独到,就做起了“米肉”生意。
如今,这座城市虽然病死杀死饿死无数,但仍有好几万人。比之全盛之时,人虽然少些,但也差不太多。他们平时藏在各个角落,生怕被人“狩猎”了,以做“米肉”。
地势和水泉的限制,使得这座沙漠城市并不大。几万人藏匿在这座小城中,应付普通人还行,要籍此躲避地头蛇狼头青穷凶极恶的搜查,那就有些勉强了。
杀戮仍在进行。
天空被太阳染成了血红色,远方,几缕洁白的云彩被阳光一照,也发出诡异的艳红。狼头青残余的部众有近两百人,他们拿着武器,到处找人來砍,然后拖回老巢,制成肉干。也有难民组织起來,奋力抵挡。但他们既沒力气,又沒武器。所谓的抵挡,很难对沙匪造成实际杀伤。整个平窑到处都是哭声,喊杀声,以及燃烧的大火。各处火光冲天而起,似乎连天空也跟着燃烧了起來。
沙匪和难民比起來,差距实在太大了。他们有武器,而且身强力壮。吴明领着亲卫什从北门一路狂飚突进,也是见人就砍,逢人就杀。
当然,他们杀的都是那些闯进民居,大砍大杀之人。
李羽领着两个战士,从民居里钻出來。他面色发白,他嘴唇抖了抖,颤着声音道:“大人,幸不辱命。”
三人几乎成了血人,由于刚杀过人,他们长剑上还淌着着血,一路顺着剑尖朝地面落去,滴滴答答的,看上去更为骇人。李羽头上,更顶着一块肉屑,也不知属于身体那部分的,他却麻木不仁,连擦都懒得擦了。
从北城门到这里,最多也就两里之地,但他却觉得走了近一个世纪之长。这一路行來,他们不知撞见了多少人被杀,然后冲过去,把杀人者砍死,送入地狱。即使死在手里的人是穷凶极恶之辈,但一路砍到现在,血迹斑斑。就算是屠狗都有些受不了,何况是杀人。
吴明面无表情,抹了一把因为血汗而粘在一起的头发,扫了他一眼道:“前面就是狼头青老巢,随我一起去端了他。”
李羽只觉达涯雪山似乎迎面扑來,冷飕飕的。他心头一凛,不由自主道:“是。”军令如山,这么多年,他们早习惯听从吴明指挥,发号施令了。
吴明当先而行,一行人如一道狂暴的旋风,泼喇喇的朝米肉店狂卷而去。
或许是双方较劲的原因,米肉店和圣母庙仅一墙之隔。吴明领着亲卫什在圣母庙下了马,然后径直朝米肉店而去。
两个沙匪正在店门外谈笑风生,清理着抢來的战利品。吴明等人一路杀來,沒留一个活口,所以到得现在,他们仍不知末日将至,有群煞星朝他们飞速冲來。
起了一点风,刮在人脸上,凉凉的。头顶的布帘子随风飘扬,上面的“按斤买卖,童叟无欺”八个大字也在上面张牙舞爪,不停的变化着形状。其中一个沙匪把案板上的血污洗尽了,再提起旁边一桶水,“噗”的一声冲了过去,那些内脏,肤发等沒用的零碎被这一桶水冲出老远,滚滚而去。他打了个嗝,朝旁边一个沙匪道:“老陈,你说头儿这是怎么了?一下把所有人杀了,这是杀鸡取卵啊。人死光了,我们以后还吃什么?”
老陈从旁边提起一具尸体,熟练地扒了衣服道:“我说三愣子,你还真有点傻。昨天一场大战,头儿被沙里飞杀得大败而逃,就跑回來一百多个弟兄,就凭这么点人,你觉得我们还能和沙里飞叫板?更何况,百灵圣母还站在他们那一边。所以啊,现在头儿准备跑路咯。”
那个三愣子仍有些转不过弯,直愣愣地道:“现在到处都在打仗,还能往那里跑啊?”
“说你愣,你还真的愣。头儿的后台是西夷。你说说,我们还能往那里走?”
三愣子放下了屠刀,口气里满是不舍:“其实在这里蛮快活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又沒人管。去了那边,可说难说了……”
老陈熟练的操起屠刀,把一具尸体从中剖开,摇了摇头道:“你小子,还吃‘米肉’上瘾了……”
“其实你也可以不走的。”
“哦,那你说说,怎么个搞法?”三愣子接过话头,马上问道。话一出口,才发觉不是老陈说的,而是身后有人接的腔。他有些愕然,不由转过头去。老陈正在劈肋骨,手上那把屠刀被卡住了,一时半会翻转不开。他有些不悦,恨声道:“把米猪抓來就搁后面,别來消遣老子,沒看我正忙么。”
他本來是狼头青老部下,平时也是个小头领,管着好几十人。结果昨天他手下被杀了个精光,成了光杆司令,今天又被狼头青派來看门,和三愣子这种傻子剖米肉,心头更是不爽,说话的声音不免大了些。
话才出口,就听得三愣子“呵呵”连声,喉咙像抽风一样,似乎不是在笑。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转过了头。
三愣子肯定笑不出來了,他喉管被人一剑割裂了,自然只能发出“呵呵”的声音。血像喷泉一般,从他喉咙涌出來。
三愣子“砰”的一声,扑倒在地,永远留在了这里,真的不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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