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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还说着:“钱大夫是善人,一定会尽力的。”
钱大夫将那药丸接了过去,细细闻了闻,道:“这的确是云管家的药丸,不过只此一枚……”说到此处,他摇了摇头,继续道:“姑娘产后大出血,服下此药当可保命;小孩子不足月,身体未发育好,服之保命的机会只六成。”
听完此话,郑莞只呆在原地,她怎么也无法接受在自己的母亲和自己一心期待的弟弟两者之间只能选择其一。
蓝玉儿挣扎着要起身,刘妈连忙将她按往,蓝玉儿声音微弱,道:“救孩子吧。”
蓝玉儿微弱的声音如一盘冷水泼醒了郑莞,她的心犹如被撕裂,脑袋中忽然跳出的名字“云管家”霎时占据了全部思想,只要再得到一颗药丸,便可救活两个了。思及此,她立马狂奔出门,不顾刘妈在后面呼喊。
门外陈衫听见呼喊,又见郑莞冲了出来,便将她拉住,只见那小女娃一脸泪痕,全然无助的模样,只呆呆道:“找云管家。”
陈衫早先在门外向钱大夫询问了蓝玉儿的情况,也知道他们做的最好的打算,就是郑莞得到一粒药丸,能救活其一。陈衫心想此刻劝说无效,于是就一把抱起郑莞,运起轻功,向云管家的依据急速而去。待到小树林外,陈衫停了下来,未待开口,只听里面付出声音:“药丸只余一枚,别无其他。”
陈衫心中一沉,这样的答案他早就从钱大夫口中知道,早年钱大夫见云管家拿出此丹救人,不论怎样的伤者,都是三日见好,便想问云管家讨要一颗去研究一二,不过那云管家倒是对此宝贝的很,执意不给,后来松了口,道:“此药丸乃世间宝贝,吃一颗便少一颗,而他自己手中仅余一颗。”这已是三年前的事情。
对于今日郑莞讨要到那最后一颗的药丸,他虽感觉有些疑惑,却也替她高兴。至于这药丸是否是真的最后一颗,他也就这一问题问过钱大夫,是否这云管家因为不想给所以胡乱编造的。
钱大夫倒是对此深信不疑,这样说道:“云管家这人虽然难以捉摸,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虽为鹤云山庄管家,但你何曾见过他像是个管家,庄中所有事情都是由二管家打理,就说他是山庄半个主子也不为过。而且此人有些自负,是以若是他不想给,无需骗人,他也不屑骗人。”
陈衫转眼去看郑莞,她脸白如霜,神色颓废,看得他有些不忍,于是道:“我们去找找云二爷,他有大能耐,或许……”下面的话陈衫不敢说出,因为他已经看到郑莞听到此话后,眼神之中似乎多出了很多希望,他担心自己说多了给予了巨大的希望,到时候小女娃承受不了相应的失望。
月光清冷,云鹰白衣如仙袍,发丝如夜幕,微微轻扬,一支玉箫轻沾唇边,悠扬之音回落满园,此情此景,更彰显他绝尘的气息。
陈衫远远便望见那如仙的云二爷,但见其吹箫潇洒,却未闻半分之音,直至进了那园中,才得闻天籁。
望着那修长的侧影,他不禁有些呆了,仿佛此刻情景本就不该被打扰,而他突然闯入,实乃唐突之举,令他兴起尴尬之意。
郑莞见那云二爷,当真的是于凡间的谪仙,知其有上能,心中的希望更深一分,刹那也忘了当时曾怨恨过他对母亲受欺侮不闻不问,只记起初见他时那抹仙人之姿,以及今晚在那小树木的引路之恩。一想起引路,便想到的母亲,忙挣脱着跳出陈衫的怀抱。
陈衫这才恍然,放下郑莞。
郑莞连忙朝自己心中的仙人跪下,恳求道:“云二爷,请您救我娘亲性命。”她正欲低头磕下,只一道柔和了力量将她托起,连着身体也起来了。
音声刹时停了,只听得他依旧清淡的声音:“你未有资格跪我,我也无能受你跪拜。”
郑莞紧闭双唇,只抬头盯望那声音主人的眼睛。她不知道她眼中迸射出的是怎样的目光,她想起这一夜跪了很多人,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女儿心中也有尊严,即使她只是个六岁,不,在今夜已是七岁的小女孩,她心中也是倔强的。
若是她有能力,她宁愿剐掉自己的肉也不愿去跪眼前这个人,因为自始至今她都不曾从他的眼中看到任何情念,因为她在心里明白从这人口中说出是只会是绝望,因为从初见开始他眼中只有高傲到藐视一切的目光,而这丝目光让她从骨子里生出抵触的情绪。
可是她不敢放弃,她怕因自己的自尊而放弃一丝丝希望,所以她跪下,跪下去求这个她从心中不想求的人,换来的却只是他一句清淡的“你未有资格跪我。”
她的心忽然没由来的一阵抽痛,恐惧渗透全身,只见那仙人双唇微动,“命数已定,无力回天,此刻回去尚能见她最后一面。”他语气中含有叹惋,眼中依旧无波无痕。
她忽然觉得可笑,既然无感情,为何却要以悲悯的姿态示人,她怨自己居然还称之为仙人,真的滑天下之大稽。
她不知是如何回了未名楼,只感觉眼前渐渐出现了母亲的脸庞,又渐渐地模糊,那惨白无色的脸庞刻进了心里,那干白的双唇一张一合,明明未发出任何声音,可她却听到了母亲的话语,她道:“莞儿,对不起……娘亲不能陪着你了……从今尔后,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弟弟……”。
门外,刘妈蹲在地上,掩着头。
陈衫声音干涩,问道:“蓝姑娘真的不成了?”
刘妈没有抬头,却动了几下,似乎是点头。良久才道了一句:“什么也来不及说,我见她最后似乎想说话却没国气力……”
阳光洒进这屋内,那是新的一日,新的一年。
郑莞望着失去温度的蓝玉儿,往日的温情都已经消散,她只遮起了娘亲的脸庞。此刻,太阳升起,火红的照射进屋子,她抬眼望着那太阳,隐约觉得温和,又觉得冰冷。从今尔后,再也没有人会温柔地替她梳发、穿衣,唱着童谣哄她睡觉,往日温馨的画面只能成为回忆,那个世间至美的称呼“娘亲”已经无处可用上了,那个世界待她最好的人已经消失了。
什么是失去?那只是在一个太阳依旧升起的美好的早上,你醒过来,发现那个人不见了,你在床上,屋内,屋外,每一处她曾经在的地方去寻找,找到的仅是回忆,却再也不会有人像她一样叫着你、唤着你、抱着你、宠着你。所有的回忆是温热的、放在现实里却又是冰凉的,无奈的是,任是做什么也无法挥却那撕心裂肺的遗憾,遗憾曾经没有多多看她一眼,多多说上一句,多多拥抱一会。
她仅仅只是走了,只是让留下的人仅仅生起无法磨灭的思念,而这却是生世缭绕无解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