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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每次祭天大典中得到牺牲供奉的,不仅有天地山河之属,还包括了历代以来随着被吞并部落而传入拓跋族中的胡神、祖灵四百余座。通过祭天仪式,各附属部落底层部民的信仰得到承认、自尊得到满足。而拓跋鲜卑族中大事都在祭天大典上公开商议的方法,也使各部落首领的安全和地位基本得到保障,从而愿意长久地停留在拓跋鲜卑所主导的这个联盟中。”
“力微死后几十载,数年一度祭天大典的仪式始终坚持不变,而数以百计的附从部落果然也始终臣服于拓跋氏,鲜有二心。由此看来,祭天大典的特殊意义,对维系整个拓跋鲜卑部落联盟确有独特的作用。力微确有先见之明,其智慧远迈寻常胡族首领。”王浚赞叹了一句,用手中白玉马鞭,轻轻敲打着鞍鞯:“可如今,为了争夺大单于之位,这两人竟然打算在祭天大典上施展如此卑劣计谋?那等若是要亲手摧毁祭天大典的神圣地位,更要亲手摧毁附从部落对拓跋本族的信任啊……禄官、猗卢,两人无论谁胜谁负,经此一事之后,拓跋鲜卑的局势还能维持稳定么?”
说到这里,王浚语声渐低,两条浓眉紧锁,陷入深思。
段文鸯知道王浚行事独断,而且思虑问题是最忌他人打扰,于是连连挥手,令周边的扈从骑士退往远处,只留下他自己牵着王浚的马,不疾不徐地走动着。这名鲜卑贵人显然对王浚极其敬爱,沿途还小心翼翼地选择牧草软密的草低经过,免得蹄声打扰了王浚。
过了许久,王浚突然从出神的状态惊醒,看他满面红光、意态飞扬的样子,显然已做出了重要的决断。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拓跋鲜卑自乱阵脚,这么好的机会岂能放过?”他哈哈笑着道:“段文鸯!你立即传令,召集祁弘、枣嵩、阮豹、王昌、胡矩等人来蓟城见我。另外,请辽西公、宇文大酋也派遣部下前来。咱们要打仗了!”
祁弘、枣嵩、阮豹、王昌、胡矩等人,都是王浚倚重的大将、名将。其中,祁弘原是王浚主簿,自光熙元年时受命从军作战,率领精锐骑兵转战南北,克邺城、破长安,奉驾还洛,所向无不克捷,军功赫赫。莫说是幽州之地,河北、洛阳,甚至关西秦陇等地,都传闻他善战的名望。而枣嵩乃王浚女婿,此人乃颍川名族子弟、枣祗之后,曾任散骑常侍,文武双全,才艺尤美,为时人所推重。阮豹、王昌、胡矩等人也都久随王浚建功立业,各自出镇幽州郡国重地,担任军政要职。此番王浚将之一并召集,又请动另两个女婿段务勿尘和宇文素怒延派遣部下听令,那是将有大举的打算了。
“遵命!”段文鸯最是好战,闻言大喜过望,立即纵马飞驰离去。
王浚目送段文鸯一人一马绝尘而走,轻提缰绳转回来,看看仍在漫山遍野搜捕猎物的骑队,又看看将要布置完毕的行营。眼看骠骑大将军将至,那雍奴县令早就点头哈腰地侍立在营门之侧,流露出想上前答话却又不敢的惧怯笑容,眼神与王浚一触,更是双腿发软地跪伏下来。但王浚丝毫也不理会这等鸡毛蒜皮的小官,而是挥了挥手,向自稍远处奔来的扈从吩咐道:“今日游猎到此为止,收兵!我们立即回蓟城!”
那扈从跪地接令,立即从腰间取出号角吹响。数息之后,此起彼伏的号角声响起,传到散布于广袤山泽原野中的上千名骑兵耳中。这些骑兵随着王浚奔走了半日,此刻方得余暇。这时候有的正在自行结伙抓捕猎物,有的正在烤炙肉食,有的正在树荫中休息,有的正在溪边沐浴消暑,但号角声一到,他们全都一跃而起,丢下手头所有事务,向着发出号角的地方狂奔。
顷刻间,数十里方圆范围内林翻草动,人马犹如百川归海。数人汇聚,数十人汇聚,数百人汇聚,千人齐聚成军,中途绝无半点耽搁。
“走!”王浚挥鞭作响,一马当先而行。而千骑追随在后前行,如狂风卷地一般,瞬间就将这片狩猎的佳处抛得远了。
王浚王彭祖之母出身低贱,自幼不得父亲喜爱,甚至连庠序之教都不曾好好接受。故而较之于洛阳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欠缺了文学,时常为高门子弟所讥,但其人英武之风与彼等柔弱文人相比,胜出了何止百倍?看他控御千骑如臂使指的气度,真不愧为大晋北疆的柱石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