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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只鲛人和三分之二空间的积水的,如果这宫殿是处在倾斜中即将颠倒的趋势,那么一层预留的那些重量是不是刚好可以维持这个天平的平衡,让我们能这么近距离的接近出口?
“避开!我数到三声,别管外头是啥,所有人都给我冲出去!”卷毛拉开手掌上血流不止的耗子,挥挥手让我们所有人都朝外躲了半米,“我走你——”
宫殿的晃动又来了一次,我的整个脑袋埋没在蓝色淡水之下,我看到那扇门终于打开,有一条鲛人的鱼尾还没刚掉出来就被卷毛一把拉出来,狠狠的一脚踹的很远。
“咚”。这回轮到小王爷撞了个头,浮出水面的我们在小卷毛的指挥下顶着门缝里涌出来的河流,硬着头皮拼命的朝里钻——我感觉那条楼梯如此的拥挤不堪,冬爷的脚踩在小王爷刚撞鼓的肿包上,痛的他是呲牙咧嘴的狂护着秃头。随着一层积攒的淡水不断流逝,它秤砣的功能也在逐渐消失,水面到那扇门的距离被拉得有点儿远,我刚想凑过去赶紧从这儿逃离,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我的脚,低下头一看,那是一大团灰色的白舒洋的头发!
我心说这个老太太能活到现在是真心的不容易,赶紧的就潜下去抓着那头发想把她给拉上来,哪知道她的整体趋势并不是跟着我上浮,而是挣扎着想摆脱的我手潜到更深的位置去!
我心头一凉,我想要撒手不管她的死活都不能够了,她头发实在是太长,我跟着她下潜了两米都还没有解开,这时我才突然发现,她怀里紧紧抱着的陈子川没有了!
在天旋地转中,白大船长不小心没抓牢吗?她现在执意往出口相反的方向游,是想找回失散的丈夫,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十万火急,我的队友们都纷纷离开了啊!而且没有了怪人,靠着我自己的游泳技术根本挣脱不开,我会被她拖累死的!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我曾经为了自己活命抢夺过她的氧气,被人家丈夫逮了个正着,此时此刻,这报应终于是来了吗?
还找了个生死攸关的节骨眼!
白舒洋不愧是南海水下作业第一人,她就算拖着我也游得快极了,转眼间,我觉得水面已经距离我十万八千里,无论如何,我在她找到陈子川之前,都浮不上去了。
我暗骂着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只能在水里瞪大了眼睛,越快找到陈子川,我就越有可能活下去!
可是水里已经被颠来倒去的搅得乱七八糟的了,我要怎么做……我要……
我要让他主动来找我们!
我这口呼吸差不多要用尽了,我低头瞥到白舒洋后腰的挂包里塞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马上就意识到那是宝贝八音盒!
我弯曲了身子看到白舒洋的头皮上因为缠住了我都渗出血丝来,心里一阵难受,我伸手把她挂包里的东西拽出来,果然没错,八音盒外面还包着我们那只塑料袋呢!
来吧,陈子川,在那么辽阔的海域里你都可以敏锐的听到那首《桑塔露琪亚》,那么在你妻子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你能不能及时的醒来呢?
【万籁的静寂,大地入梦乡。幽静的深夜里,明月照四方。
在这黑夜之前,请来我小船上。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我的意识已经非常薄弱了,就算是陈子川在这个时候醒过来,我觉得我也等不到浮上水面的那一刻了。小龙女好像在努力破坏着那几根束缚了她许久的营养液锁链,几只坛子里传来了躲避着光线的“喀拉喀拉”水鬼叫声,阴线刻的画面在水光中灵动的活了起来,我突然觉得蜷着腿被蓝色的淡水包裹着舒适的很,因为我原先也是一枚包裹在水生胎中的小孩吗?
脚上的束缚突然没有了。
我一个激灵从濒死状态清醒过来,有一只很有力的手抓着我飞一样的冲上水面去!
他来了?陈子川被八音盒招来了?
不对,他应该先去救白舒洋才是!难道是我的同伴们来救我了?也不对,就算是怪人也不可能游动的如此之快!
我眯着眼睛努力打起精神来,我的眼中出现了一片白色,这是……无支祁?!
怪人不会白管鱼哨的旋律,第二支鱼哨被冬冬带走了,那么没有了指令,无支祁干嘛要来救我?
“呼——呼——”
“她出来了!耗子你去把道哥叫回来,小六一被……被那个东西弄上来了!”
小王爷语速极快的大吼了一声,我做梦也没想到那么快的速度我就得以换气了,无支祁简直就是活雷锋,把我安全送到转身就要回水里去,我一想到之前我们是怎么对待它们的,立马觉得感激的要死,赶紧抓住它,小声说了句“谢谢。”
“刘,晚,庭,小……孵,化了,长……大。”
我登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无支祁盯着我,突然开口说了句磕磕巴巴但勉强能让我听懂的人话!
“小六一你愣什么!快过来!”
小王爷心急火燎的催促着,我目瞪口呆的盯着转过身去的无支祁,突然脱口而出:
“爷爷?”
它的背影顿了一顿,微微侧过头瞥了我一眼,沉到水里,远去了。
原来……它就是我们在禹陵里遇到的那个剪刀的爷爷!
在我们一行人躺在医院里疗养的这段时间里,它还是按照那个钢笔帽夹着的路径,不远千里找到倒三角的地盘来了!
“爷爷,谢谢你爷爷!”
我顾不得其他赶紧朝着水里头又喊了几声,怪人一下子从水里冒出来,一脸“我疯了”的表情,一把拖着我就往小门游过去——
我没疯,那个无支祁就是爷爷,他是认识刘晚庭,也认识我爸爸刘建国的。
在我老爸还算年轻的时候,他们三个曾经在禹陵里碰过面,到底是为了什么?
算算年龄,他和邱善以及冬星彩前往南海的这段时间,似乎也跟那时候差不了多少吧,这一切为什么都围绕着刘晚庭这个女人?
而剪刀的爷爷刚才所说的那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认识我,是因为认识刘晚庭的那张脸,而刘晚庭当时是为什么会出现在禹陵之中,我到现在都没有想通。
并且,我怎么可能跟她拥有着同样的一段记忆。
就算我是她的水生胎!
怪人把我从小门中硬塞进去,我浑浑噩噩的任由着几个人拖拉着、手脚并用的攀爬着倒悬的台阶,那扇墓碑大门已经像个歪掉的天窗一样,被怪人和耗子的鲜血打开了。
爷爷所说的“孵化”是什么意思,“长大”又是什么意思呢?
水生胎从母体的腹腔中被取出来的时候,是“卵”的形态,而卵是需要孵化的,所以,他对着我说出“孵化”这个字眼,指的是……我的出世吗?
我觉得只有长辈才会对小孩子说出“几年不见,你又长大了”这种话来,爷爷看到了我的“长大”,也就是说他看到过我曾经有多么幼小。
可我从小是和我爸爸一起生活在徐州城的,而姒家的传人不可能出山,远赴徐州来看望我。
既然他这一方不能来,便意味着,我们的相见是发生在禹陵的,而那个时候,刘晚庭在、我老爸刘建国在、当时的我……是一枚还未出世的水生胎!
所以,刘晚庭当时在禹陵里,其实是等待着生产!
水生胎只要离开了腹部,就可以作为个体独立于母体了,我记得很清楚,在那些个折磨了我许久许久的禹陵梦境里,我一开始以为眼中所见均是刘晚庭的视角,所以一度怀疑过我和她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可后来,我的视角跟她分离了,我居然在梦中能看到她脸!
难道说还未孵化而出的时候,水生胎就已经有了意识吗?也许这是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从在母体中开始,水生胎不就开始了吞食同胞力求出世的竞争了吗?
那么禹陵中的那些事情,就是在冬星彩、邱善和刘建国离开南海之后才发生的了,冬星彩那时候完成了水生胎冬冬的实验,紧接着,刘建国得到了实验方法,带着刘晚庭前往了禹陵实施!
为什么偏偏是禹陵,因为禹陵里储存着营养液!
我浑身像过了电一样,我突然有种死而无憾的解脱感。
我究竟是怎么跟着同伴们离开的墓碑大门我已经全然不知了,我的脑袋里装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我只记得外面也全然颠覆了过来,不仅仅是宫殿,整个大海螺的躯壳都在移动。
【沦波舟】,果然是一艘名副其实的船只,只不过,它并非依靠着造船工匠的手艺或者燃料充足的动力设置,它本身什么也不需要,就已经是一艘或者的大船了——
因为整个海螺其实就是活的!我们踩着海螺底层的那些软绵绵,可不仅仅是提供给海蛇藤以及横公鱼的腐肉,在那层腐肉之下,就覆盖着沦波舟的本体,也就是一只背着海螺壳的超大软体动物!
大海螺颠倒着移动着,淡水透镜体的大帽子粉碎开来,绝大部分都包裹在我们脱离了的宫殿外层,那些巨型的荷花似乎一夜之前尽数枯萎,残荷败叶零落得漫天都是。敢情小卷毛在小龙女的闺房里不知发现了什么玄机,那儿该是有个装置可以将淡水透镜体吸收进来,并且开启沦波舟的行进模式的!
软绵绵不停的蠕动着,我担心着它会不会日行万里的把我们带到一个不知名的海域去,好在为我们的返程安排妥当的小卷毛脸上,依旧是一副神采飞扬的表情,几道彩灯闪烁而过,查尔斯驾驶着扭蛋犹如救世主一样正在逐渐向我们靠近了!
可我发现,原本的六人座除了他以外,还空下了五个。
“呵呵,原来他也是……”李副官的脸色极其苍白,他抿了抿嘴唇,笑容是那么的苦涩。
我马上明白过来,冬冬嘴里所说的那个留在外面接应他的同伴,居然是小钢牙!
其实想想也就不奇怪了,小钢牙是跟苏丽妖一同加入的鲨鱼号,除却怪人,也就他们俩的关系最铁。也许小钢牙并没有什么非加入黄雀不可的理由,但是苏丽妖的加入他应当是知情的!
那么……黄雀的那拨人走了,作为人质的邱善呢?!
我的倦意顿时一扫而光,我顺着倒挂的软绵绵四处张望着,没有……全都没有……我爸爸的老朋友去了哪里!
“太不像话了,冬爷我好后悔给你的手枪里没放子弹啊!”小卷毛像个女孩子似的撅起了嘴巴,“扭蛋也只剩一个了,看来黄雀的接应没交钱就用了我的货呀……这下一个扭蛋也坐不开了,真头痛……哇塞!你们看!小金鱼来了!”
我顺着他手舞足蹈的方向一看,贪吃鬼和Another因为没有了淡水透镜体的保护,那些荷花莲藕网又跟着枯萎了,也跟着一股脑的挤到了大海螺的保护当中,小卷毛喜笑颜开的吹起了口哨,金鱼骑士又能够威风凛凛的驰骋于海洋了!
我再三确认了海螺里并没有邱善的身影,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儿,冬冬这混蛋,他说如果不放他走,外面的人会拿邱善开刀,但也没说他走了以后就把邱善还给我!
他们知道我放不下这个爸爸的老朋友,他们还需要我这个小白鼠的身体,他们也需要他口中关于冬星彩和刘建国更详细的往事,所以,他们把他给一起带走了……
因为他们已经算到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按捺不住的找上门去吗?
“枉我自以为还能给锦夜做点贡献,结果是此一时彼一时,老一辈里已经没有了我的名字,新一辈里我却赔了夫人又折兵,可笑、可笑啊……”
李副官连连摇头,感叹着他这个光杆司令的遇人不淑,这时候返回了宫殿一趟的怪人也游回来,他的手里拖着苏丽妖的尸体——
我们尝试好几种方法,那条小横公鱼都已经无法从他的双腿上拔出去了,与其强行的带走他,说不定连他仅剩下的最后一口气都保不住,倒不如就让他遂了曾经的心愿,留在南海演化为一条漂亮的鲛人。
怪人叹口气松开了手,我们这位美丽的朋友紧闭着眼睛,随着几片还带些粉红的荷花瓣落到了远处,也许再过几年,超过了人妖寿命的极限以后,我们在南海还能与他相见,那时的他还将保持着一如初见的美丽吧?
远远的我看到,陈子川的黑色长发与桑塔露琪亚的灰色纠缠在一起,从敞开的墓碑之中伸出来,像是绽放起了一朵老电影中的花儿。
查尔斯的扭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