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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其实去年就跟王爷商量过了,可以把前宋王荆公的青苗法,改头换面,去芜存菁借鉴一下。
只要是信用素着的良民,哪怕穷些,但只要没有刁钻纪录,就可以从朝廷那儿申请类似青苗钱的‘经营贷’,这种专项借贷,只借给家中拥有三到十亩水田田的平民户,超过财产上限的人不许借。
借来的钱,也尽量不直接放到借款百姓手中,而是最好直接用于向其他贫下农邻居买田,把如今不够集中、耕种低效的小块田地,兼并起来,便于大规模耕种。
朝廷可以把利息压得很低,但是要还贷的年限可以拉长。最后花上十年二十年,还一个相当于当初田价四五倍的总价,就可以了,只当是济困了。”
王安石的青苗法,利息是非常高的,动辄一年就要三五成。而王安石自己当初还觉得这已经很仁慈了,因为宋朝时地主们直接给农民借高利贷,动辄都是一年就翻倍的利息。
这些钱,只能说是救急,不能说是救穷,都是逼不得已周转不开,或者春耕种子都买不起了,才不得不借,指望秋收后把种子的价值翻了倍的还。
朱树人要搞农民的经营性信贷,肯定不能搞每年三成利,那样直接利滚利上天了。所以,他最多只能按照一成多的利息,让人还个十年,最终也要付出好几倍的本金了。
这比后世的买房按揭利息肯定还是要高几倍,但在明朝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仁政。具体金额后续实施过程中也能调整——哪怕是后世的按揭利率,都能按照经济运行情况,适当降息呢,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只要经济数据反馈够真实,这都是可以以年为单位调控的。
另一方面,朝廷有了限购,因为买方被限制,那些卖地贫农卖不上价,事实上交易金额会比实际田地价值低个几成。一来二去,就当是买卖双方都少亏一点,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张世鹏反复琢磨,终于理解了这个破天荒创造性政策的可行性。他只是依然有些匪夷所思地叹道:
“王爷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他既然敢下这个决心,那么,对于当年从王荆公青苗钱里钻空子占便宜的刁民奸商的手段,他肯定已经想到怎么提防了吧?”
“当然想到了。”姚启圣与有荣焉地承认,随后又稍微描述了一遍。
具体内容就跟他去年跟朱树人聊时差不多,只是略有改良细化,不再赘述。
张世鹏也就选择了相信,不再纠结,准备先实施了,走一步看一步。
他不由仰天长叹:“王爷为了解决贫农田少、抗灾病弱,逼着贫民集中田地、分出多余人口去务工,可谓是煞费了苦心。”
姚启圣:“其实咱今天提到的这些,还不算什么。王爷为了这个,是不惜各种手段的,他想的都是至少百年后的大计。高瞻远瞩,非人智可及。
比如,我来之前,就听王爷跟刑部、户部的人商量了一个措施,目前还没敢拿出来。说是朝廷将来,希望对农籍贫民,采取‘反向推恩令’:
汉武帝时的推恩令,不就是为了分化诸侯、让诸侯王的封地分给所有的儿子,然后越分越小,最后不至于威胁朝廷么?
而王爷想搞的针对贫民的反向推恩令,就是要逼着百姓不能因为儿子越生越多、田越分越少、导致后人抗风险能力越来越弱,‘今人有五子不为多,子又有五子,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孙。是以人民众而货财寡,事力劳而供养薄,故民争,虽倍赏累罚而不免于乱’。
此令若是实施,朝廷将会对将来农户继承田亩的办法设置限制,无论农籍百姓老死后,如何分配遗产,不允许其分割设立一份单独面积小于十亩水田、或二十亩旱田的田产。
换言之,如果一个农户拥有的水田少于十亩,那么他必须把这十亩集中给一个儿子继承,不能再拆给兄弟几人继承。
除了继承田产的那个儿子之外,其余多出来的儿子必须一分田也分不到——
父母可以给他们留钱粮、房宅,也可以生前送其读书、学手艺,有一技傍身谋生,但唯独不可让有水田十亩以下的贫农,将田产均分给诸子。
多出来的儿子,必须逼迫其入工籍或军、役籍。如此贫农之田才不会被稀释,一代代抗风险能力越来越弱。”
强者推恩的反向操作,自然是弱者必须集中继承,这是很好理解的。
张世鹏听完后,被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直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这个太有伤儒家传统的“孝悌”了,兄弟之间应该谦让友爱,就算父母留下的田少,怎么能规定长兄独霸所有田产呢?
幸亏如今还在讨论阶段,还没实施,要是现在就拿出来,估计反对的声音就更勐了。
摄政王这是要跟运行了两千年的儒家礼教、甚至是孝悌的基本道德准则作斗争呐,这阻力得多大?
“此法太过凶险了,人皆有爱子之心,谁能任由幼子贫弱呢。”张世鹏不由叹息。
姚启圣也是觉得悠然神往:“王爷的想法,远非常人所能揣摩。不过听说,王爷这两年重点让科学院抓化工和生物,似乎其中有一个项目,也是与这种将来的继承改革有关的。
王爷似乎在让科学院生物所,多宣扬如何避免妇人孕育、如何尽量节制,在民间宣讲。便于以后新法实施后,心怀恻隐的贫苦百姓,能少生几个儿子吧,
这样田不够分的百姓,自己心里有数,知道生下两个以上儿子就是害了儿子,能节制一个算一个,他们确实是养不活的。
西域有些洋夷、如大食人等,他们所信的名教,跟我中土大不相同。他们也是在贵乏贫瘠之地生长起来的,就觉得男女夫妻之间,在有了第一个男性后嗣之后,应该节制。
我中原讲究无后为大,不能那么严厉,但也该宣扬赤贫有二子、或一子多女后,该节制,这也是为了防止他们的田越分越薄,将来遇到点灾荒扛不住,不得不卖光田产当佃户。
除了生物上的节制之外,王爷如今还吩咐化学所研究‘橡胶’的工匠们,设法用处理后的橡胶,或者鱼鳔,帮助无法节欲之人节制子女。一切都是为了防止贫农的田越分越薄。我实在是没有见过天下有哪个执政,能如王爷这般担忧地少者继续分割田地的了。”
——
PS:以上已经五千字,稍微解释一个问题。上次有读者好心提供了一些年号,我也想直接用高赞的(其实最高也就三到五个赞,当时看,我这书也没什么人互动)。
但后来某度了一下,发现高赞的“大同”、“大统”其实都不能用,因为古人用过了。大统有梁武帝萧衍用过,他也算是半亡国之君了,而大同甚至是耶律德光用的。
古代取年号有一点很麻烦,就是要避开前人用的,尤其是衰亡之君的年号特别不吉利。赵匡胤当年为了“乾德”这个年号被前蜀王家用过,还气得喷了赵普、赞了窦仪陶谷,说“宰相需用读书人”。
所以我一气之下,当时没明写改了什么年号,后面纪年时低调写了小康二年三年,但这绝不是瞎搞,因为“大同”、“小康”都是《礼记》里对不同阶段理想社会的描述,是有出处的,不是现代词,所以别说什么“键政”,键政是真没出处。
“大同”在儒家定义里,是要“人不独亲其亲、子其子”,“小康”则是“各亲其亲、各子其子”。
大同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按需分配。小康至少还是“以贤勇知,以功为己。以着其义,以考其信,着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用大白话翻译一下就是还是需要依靠制度建设。
说白了,大同是儒家理想社会的高级阶段,小康是初级阶段。
主角也做不到大同,他毕竟是把资本注意萌芽发展出来,说到底还是以法制让人利己,那就低调一点,小康吧。
而且刚好古代皇帝都特别好大喜功,看不上小康,要上就直接一步到位标榜自己大同,所以小康刚好没被之前两千年的皇帝用过。(连耶律德光这种人都有脸说自己大同)
主角做人还是谦虚一点好了,但说到做到。咱不跟耶律德光之流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