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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永定门车站,一列三节车厢的绿色专列缓缓停上站台。
站台上人不多,除了十多名身着黑色骑兵服的禁卫军官兵外,都是帝国的高官:帝国总参谋长刘云中将、总参情报处处长朱涛少将、后勤处处长马成武少将、工商大臣牛金和财政大臣次官莫宁。
文易揉着脑袋从车上跳下,刘云一行迎了上去。
“又出事了。”刘云一见面就是这句话。
“说吧。”文易苦笑应道,脑袋有点发涨。
“路上说,先吃午饭,下午你休息一会儿,今晚开会,专门讨论应对措施。”
在卫兵的簇拥下,众人出了车站,分乘四辆双驾的马车驶往牛金名下的金光大饭店,前后各由六名禁卫骑兵护卫。
比火车稍稍平稳些的马车里,文易接过刘云递过的哈德门烟,自己点上火:“说吧,看样子挺严重,叫了这么多人来,这个午饭应该也吃得不安宁了。”
刘云轻轻点头:“是很突然,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还记得上次我跟你提到德川家康的事吗?”
“别卖关子,快说实在的。”
“日本发生了政变。”
“哦?”
文易沉吟了一下,长长地吹出口烟雾,向刘云扬扬头:“继续啊?详细情况?”
“前陆军大臣大山岩和前海军大臣西乡从道昨天宣布成立临时军部内阁,大山岩任临时首相,西乡任临时军事长官,由军部内阁接管一切国家权力,停止与我们的谈判,并发布了他们称之为天皇诏书的一份文告,要日本军民人等以大义为重,服从军部内阁,准备与外敌决一死战。内阁首相伊藤博文、大本营幕僚长有栖川炽仁亲王、陆军大臣冈泽精和海军大臣桦山资纪等人下落不明,估计不是被干掉就是被拘禁了,其他情况现在尚不明朗。
“政变啊,真有活力。”文易摇摇头,又猛吸两口烟,把剩下的半根烟扔到脚下踩灭。
“你这样的绅士应该配一根烟斗,抽纸烟太损形象了。”刘云调侃他。
“没办法,习惯了——日本政变的事,你怎么看?”
“情报不足,局势不明,得观察一段时间才好下结论。”
“我觉得,你企图尽快结束战争的梦想破灭了。”文易在和刘云谈话时从不留情面。
“那就破灭吧,下一步怎么办,我们还要有几个预案,不管这场政变走势如何,我们都必须能够及时拿出可行的处置办法。”
文易点一下头:“恩,一般说来,政变的走向不外乎失败、成功,而失败又分为因内部争斗失败和受到外来干涉而失败,以及内外受敌的失败,当然,成功的情况也可以照此划分。大山岩这样的死硬派分子掌握政权,必然对我们不利,所以我们希望他领导的政变失败,所以我们要介入,所以战争将会进行下去,直到我们确认会有一个理性而明智的新政府出现。”
“哎——”刘云叹了口气,“人算不如天算啊,必须展开进一步的动员了,现在我们的主力部队集结在朝鲜,一但沙皇老毛子偷偷把部队运到边境,从东北那边杀进来,问题就复杂了。”
文易笑着摇头:“没那么容易,他们刚刚把北海道吞下去,需要时间消化,情报处不是说了嘛,俄军在北海道遭到了日本人的沉重打击,日子很不好过。而且,英法对俄国的行为非常不满,正在对俄百般施压,要求俄国把吞进去的东西吐出来,这当然很难,但还是能让俄国人在向远东扩张时不得不有所顾虑。还有,即使俄国人真的发起攻击,我们也有足够的力量防卫本土,东北和蒙古一线不是有六万多国防军和四万改良军嘛,这十万人只要能拖住对方十天半个月的,主力部队就能回师杀到。想来俄国人还没有做好与我国全面对抗的准备吧。”
“情报处的结论是这样的,朱涛那小子做事认真,我对他放心。”刘云说着回头看了看后面的马车——朱涛和莫宁坐在那辆车上。
“刘云,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样忙碌是为了什么?”
刘云忽然听到这样的话,楞了一下,茫然应道:“理想,理想吧,问这个做什么?”
文易微笑着仰起脖子:“没什么,随便问问。”
“吁——”,马车夫喊着号子勒住了马,京师最豪华的金光大饭店赫然耸立在马车左前方。
刘云拍拍文易的肩头:“想家了吧,你该找个女人来忘记她了。”
文易整理一下领子,吐了口气:“你现在又能彻底忘记什么呢?不说了,累。”
正当某些人在豪华的大饭店内尽享美味佳肴的同时,另一些人则挤在一艘破渔船上,提心吊胆且忍饥挨饿,更糟糕的是这些人甚至还没有在去向何方的问题上统一意见。
“去菲律宾如何?那里的总督跟我有些交情。”海军大臣子爵桦山资纪中将说。
“太远了,不如去俄国,现在绕过对马海峡还有机会。”大本营军事内务局局员真锅文武步兵大佐说。
“无论去菲律宾还是俄国,都很有可能被清国海军捕获。”大本营军事内务局局长兼陆军大臣冈泽精提醒二人道。
大本营幕僚长有栖川炽仁亲王舔舔干裂的嘴唇:“不管怎么样,终归不能落入大山和西乡那两个逆贼的手中,与其到西洋人的地盘上,不如干脆去中国,陆奥外相还在上海,想必能对我们有所帮助。”
冈泽精点头同意:“西班牙人没有实力也没有理由帮助我们,俄国人则想吞并我们,我们只能求助于清国。况且在朝鲜还有六到七万帝国军队,只要能做适当的鼓动,把他们组织为讨逆军,在清军支援下杀回东京,斩杀逆贼,解救天皇,我们就还有机会,日本也就还有希望。”
炽仁亲王环视阴暗船舱中的寥寥数人,声音低沉沙哑:“那么,诸位还有什么不同意见?”
真锅文武忽然双手扶地,额头贴上潮湿的木头地板:“亲王殿下,清国还是我们的敌人,如果把清国军队带进日本,等于是引狼入室哪!”
不待炽仁亲王发话,冈泽即厉声训斥道:“胡说八道,清国不过是嫉妒我国在朝鲜的利益而向我开战,并无灭亡日本之意,只要承认了清国对朝鲜的控制,再适当开放市场,清国必然满意。现俄军登陆北海道,掠杀我国皇民,若如你所说,投奔俄国,则俄国人必使我等为傀儡,进而侵犯本州,直至全日本,则我等必为皇国罪人,永世背负骂名!”
炽仁亲王微微点头:“冈泽将军所言即为本亲王之意,本王身付解救天皇、确保国体之重任,必以打倒大山、西乡之流叛乱逆贼为目标,其他枝节细小不必多加思虑。按当前形势,的确应以向清国求助为上策,那么,就这样决定吧。”
除了真锅大佐外,其他人均高喊:“殿下英明。”
冈泽起身爬上甲板,对众水手道:“奉亲王殿下之令,扬帆转舵,立即开往上海。”
船主介川海魁点头哈腰地走过来:“将军,上海可是敌国的地方啊。”
冈泽白了他一眼:“什么敌国,马上要变成盟国了,亲王殿下的命令你也敢违抗?”
介川连忙跪下谢罪:“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冈泽道:“起来吧——对了,还有没有水,亲王殿下渴了呢。”
介川应道:“将军,水舱里还有些,只是有点发臭,不敢奉给殿下饮用。”
冈泽摆摆手:“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叫人烧开了送过来。”
“将军请恕罪,小人开船慌忙,并未带任何炊具,只有几个水袋,怕是要委屈殿下了。”
冈泽从鼻子里重重地出了口气:“算了,生水也罢,总比没有好。”
“船老大!右前方有几艘大轮船!”一名水手在船头叫道。
“什么!轮船?”冈泽又惊又怕,慌忙跑到船头,顺着水手所指望去,果然见到好几艘轮船,排成三列纵队行进,其中似乎有军舰。
“清军的战舰和运输船队。”背后传来桦山的声音。
冈泽回头道:“你说,他们会开向哪里?”
“应该是冲绳,他们提前接收战利品来了。”桦山说。
“有一艘船向我们开来了!”介川惊叫道。
桦山举手遮阳,凝视着海天上的船影,脸上露出了笑容:“确定了,红底金龙旗,正说要往清国去呢,就遇到了清国的船队,真是天照大神保佑,令我等少受苦难,讨逆之事必成!”
炽仁亲王此时也登上了甲板,得知前方有清国船队后,兴奋地直拍桅杆:“快,升起信号旗,请求援助!”
桦山差点笑出声来:“殿下,这不是军舰,只是一艘破渔船。”
炽仁“哦”了一声,又道:“那就升白旗,总之一定要让他们注意到我们。”
桦山指指正劈波斩浪而来的那艘清军巡洋舰对尊敬的亲王殿下道:“他们已经来了。”
※※※
1894年的日历翻到了10月1日,这是个普通的日子。对于大清帝国的某些高官们来说,这一天似乎也将在没完没了的忙碌中结束,特别是可怜的内阁总理次官文易,截止当日凌晨六点,他已经创造了72小时内仅有9小时又50分钟在非工作状态的个人新纪录,现在,他一个人趴在书房堆满文件的工作案上睡着了。同一时刻里,四十岁的帝国总参谋长刘云中将正从温暖的被窝中轻轻钻出,吻了吻熟睡中的年轻妻子,穿好衣服,在走向盥洗室的路上敲响了仆人的房门,开始为这天的工作进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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