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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接受,不瞪了。成学姐转过身,脸上瞬间扬起白骨精式的笑,“叶老先生,八万可以接受吗?”
“可以可以。”叶老先生赶快点头,怕他后悔似的,然后对侄儿说:“就这样,我说了算。”
在叔叔凌厉的眼神下,叶为舟悻悻收了声,铁青着脸带他们去看他天价拍来的那尊玉佛。
经过层层智能钢化门,又经过视网膜扫描后,他们终于在一间密室里看到这尊天价佛。叶老先生当场两眼放光,合掌大拜,拜完还念念有词“有灵性有灵性为舟拍得好啊”,莫沾只觉得这尊佛像雕得有点恐怖,特别是表情,青面獠牙,眼睛瞪得像铜铃,眉毛还是倒八字,说是地狱恶鬼倒比较贴切。
绕着放玉佛的柱台走了一圈,燕又思笑得玩味,“大怒天?”
莫沾立刻凑过去。
端详玉佛,她不解。大怒天?和大黑天有什么不同?难道说是两兄弟?
听到她的嘟噜,他失笑,“他们都是释佛神系下的神,大怒天的职责是守护人间,防止恶鬼进入人间捣乱,一旦恶鬼撞上他,除了消失没有第二条路。因为他很凶,恶鬼光是看到他的外貌就吓得胆战心惊,更别说有胆直接面对他了。师父曾说过:人间净土,凶神守护。”
“好!”叶老先生如遇知音,大叹,“好一个人间净土,凶神守护!”
燕又思扳起玉佛,看到底座下刻着十二字铭文——“屈伸之义,废兴之行,无忘自过。”他反复念了几遍,眸子一移,看向叶为舟,“你既然不信神鬼,为什么要拍下这尊佛像?”
“它的价值在工艺上。”叶为舟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懂什么!
他也不介意,放下玉佛向叶为舟伸出手,“过来。”
叶为舟以看疯子的眼神瞪他,一动不动。
他的话显然不是对叶为舟说的,展掌等了数秒,五指微微曲起,仿佛在虚空中握起了什么人的手。他的手一点一点向怀里移,掌心倏然荡开一股气流,在场四人眨了眨眼,下一秒就发现他手中多出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端庄却脸色苍白,甚至可以说虚弱的女子。
叶氏叔侄满脸震惊。
“你已经没有能力再保护他了。”他轻轻对那苍白虚弱的女子说。
女子张张嘴,无声,泪如泉涌。
“去你该去的地方,他不是你的留恋。”另一只手在空气中画了几笔,不知写下什么字,众人只看到空气中有一道金光闪过,射入女子的眉心。
吱!墙外传来刺耳又清晰的刹车声。
现在几楼?怎么会有刹车的声音?叶氏叔侄对视一眼,不敢想。
从这名女子出现的一刹那,他们就不敢想了。
女子向墙的方向飘看一眼,回头,泪眼转转凝着叶为舟,万般眷恋不舍。泪水滴在地板上,那么真实,那么伤心,那么……不可思议。燕又思伸手挡住她的眼睛,叶为舟只见她的唇动了两下,似乎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当女子低头往墙的方向走去时,叶为舟迈前一步,嘶哑叫出声:“妈咪!”
女子停下脚步,回头,眼角含泪,脸上却扬起淡淡微笑。
一步,一回头,渐渐隐入墙内。
“妈咪!妈咪!”叶为舟大叫扑上前,却只是撞上冰冷的墙壁。他僵在墙边,半晌无语,突然转身大吼:“混蛋,你做了什么?”
燕又思的脸完全冷下,“原来她是你妈咪,我还以为她是你的恋人呢。她为你挡了很多危险,已经没有能力再留在人间了。如果不去投胎,她只能魂飞魄散。”
莫沾在一边点头,原来刚才那句“她撑不了多长时间”是这个意思啊。
叶为舟脸色苍白,“你是说……”
“对。你近期遇到这么多麻烦还能活蹦乱跳,全靠她的保护。”
“你……你胡说!这一切都是你制造的幻象。”这种事,叫他怎么相信?
“随便你。”燕同学不在乎,只问:“你是不是对佛像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叶为舟一脸的混乱,“做过什么……我……我做过什么……”
“比如拿走它身上的某样东西,或是让它失去了一点什么。”
“啊——我、我想起来了。”叶老先生大叫,“为舟,你不是请玉匠补过底座上的瑕疵吗?我记得佛座下有几道划痕,你不太满意就请人来修补。”
“嗯……”燕同学走到佛像前,伏腰,双眼注视佛像的眼睛,笑意冰寒残忍,轻言:“出来吧,要我请吗?”
寂静……
没反应……
他将双手撑在膝盖上,叹气,“给你一次机会。”
寂静……
仍然没反应……
敬酒不吃是吧?俊目狠狠一眯,挺直腰的同时,悠然吟语猎猎而出:“三千世界,天龙八部……”
佛像双眼蓦然闪过一缕红光。转瞬之间,一只青面獠牙的半身恶鬼出现在佛像上方,巨大的尖爪罩上他的头,似乎一用劲就能捏碎人类的脑袋。
燕又思抬头,任鬼爪扣在脑袋上,静静与恶鬼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半身恶鬼像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下来,鬼之形态开始怵人地扭曲、收缩、变形,全身冒起黑烟,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浮在佛像上,头发很长,衣服的式样很古代,但是,仍然只有半截身体……是说魂体啦。
俊目恍然,“腰斩?”
半魂的少年缩肩抱头作鹌鹑状,可眼底依然是浓浓的怨恨。
“你怎么会被封在玉佛里面?说。”后一个字俨然是命令。
少年抖了抖,半推半就把事情的原委交待出来。原来,他是明朝的一个小太监,生前性格懦弱,常常被宫里的其他太监欺负,后来被一群太监诬赖偷了贵妃的凤玉坠,落得腰斩下场,尸体也被扔进乱葬岗,无人安葬。他心有不甘,半截魂体一直徘徊在皇宫里,又不知怎么被这尊玉佛吸了进来。刚开始的时候,他只觉得玉佛里面很温暖,渐渐,他发现自己可以做一些令人类害怕的事情,想到自己生前的软弱和被人欺负,他的怨恨就一天比一天强,终于,他也开始害人。皇帝将玉佛赏给一个老臣,那老臣有一个年纪和他并不多大的孙子,他想霸占那名少年的身体,正想害死少年时,老臣却请来一名法力高深的天师,没花多少功夫就将他封在玉佛里面,直到今天。然后,是叶为舟拍下玉佛,请工匠修补玉座下的划痕。当划痕补平后,他惊喜地发现自己自由了。所以,他决定占用叶为舟的身体,可惜他的诡计都被一直守护着儿子的母亲给挡掉,害他不得不另想方法。
听完,燕又思抬手在空中写了一个字。
“哇,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你再把我封印起来好了,不要杀我……”半魂的少年抱头痛哭,“我只想找回我的半截身体,我不想害人的。”
“我恐怕你找不到了。”燕又思向他伸手,“隔了这么久,你的下半截魂体早就烟消云散。与其被封印起来,不如去投胎做人,你可以得到一个完整的身体。”
“完整……”少年被这个词吸引。完整的身体,完整的身体啊,他自幼入宫,净身的痛苦难以言语,受尽欺凌,被人冤枉,最后的一点奢求不就是埋进土里时能有一副干净、完整的身体么?
“过来。”优雅的掌心就在少年一尺不到的地方,静静等着。
少年战战兢兢将手放到他掌心上,哆嗦道:“我……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弹指之间,一道金光射入少年眉心。并且,墙外又传来不可能的高速刹车声。
十九楼啊,外面怎么可能跑车?叶氏叔侄面面相觑,让他们更惊讶的事还在后面。
“燕又思!”随着暴喝,一道长发的身影从墙里钻出来,幽蓝盘扣长袍,形俊异常,不过给人的感觉是阴气过重,阳气不足。
他是冥差,要阳气有个屁用啊!
阴美的脸上全是怒气。“你当我是召唤兽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是无常夜飞耶,怎么可以被这个人类召来唤去的。
“刚才是一个,现在还有一个啊。”燕又思牵着少年的手走到夜飞面前。
夜飞瞪了半魂少年一眼,吓得少年又缩成鹌鹑状,“叫什么名字?”他没好气。
“叫……沉香……”
“走啦!”夜飞甩甩手指头,一根淡蓝色的丝线从他指尖射出,缠上少年的手腕。少年的魂体受到丝线的牵引,晃晃悠悠向他飘去。夜飞正要原路返回,突然睁大眼,看向一直盯着他的四人——叶氏叔侄,成学姐,沾沾。安静三秒,他跳脚大吼:“燕又思!”
燕同学掏掏耳朵,懒懒应着:“又怎么啦?”
“他们看到我了!”夜飞捂脸尖叫。他是专业级的冥差耶,居然被人类看到,还是在工作的时候。
“那又怎样?”大惊小怪,他不是经常被人类看到吗,还拿棒棒糖引诱小朋友。
“这不合规矩!”
“你可消除他们的记忆。”燕同学双手一摊,事不关己。
要你说——狠狠瞪他一眼,夜飞竖起两指,眸星卷起旋涡般的光芒,口里念的却是:“屏蔽!屏蔽!给我屏蔽掉!”
燕同学叹了口气,将莫沾拉进怀里,食指靠在唇上比个“嘘”的动作。等她从他怀里抬头,室内只剩下懵懵怔怔的三人,也不知夜飞抽走了多少记忆。
“呃……他走了吗?”叶老先生小心翼翼地开口。
燕又思颔首,“走了。”
“为舟!”叶老先生突然转身,“你现在信了吧?科学科学,以后不要开口闭口给我说科学!”
叶为舟滞着一张脸,显然难以消化。半晌,他走到墙边,抚着女子穿过的地方轻轻说:“出去。”
“好好,出去。”叶老先生松了口气,冲燕又思招手,“来,我去给你们写支票。”
莫沾牵了又思跟在叶老先生后面往外走,回头,却见成学姐静静站在叶为舟身后,垂着头,散发搭在眼角,看不到表情。在钢门闭合的一瞬间,她看到成学姐从背后轻轻拥住抚墙的男人,美丽的脸上有着淡淡悲伤。
原来学姐喜欢他啊……她才感慨了一句,脸被他扳回去,他的清冽响在头顶:“你比她好。”
“嗯?”
他没再说什么,牵着她跟在一步三跳的叶老先生后面——拿支票。及到叶老先生送他们出电梯,难掩好奇地问了句:“燕大师,你这么简单就能把不干净的东西消除啊……”没有起坛,没有作法,轻轻松松就搞定啦?
他思考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效率问题。”
告辞。
走在阔叶树下,六月的阳光从叶缝中射下来,陆影斑驳。
出了海炽大厦后,一直沉思的女孩突然昂头,“又思,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可以。”他笑眯眯。
“你是不是和尚?”严格来说,他家是座寺院,他的法术不是佛咒就是道术,而且他常吼“我还没剃度”,是说他迟早有一天会剃吗?
那她怎么办?
俊脸贴过来,双眼危险地眯起,“再说一次。”
她沉浸在挣扎中,没看到不善的脸色,鼓起脸再问:“你是不是准备当和尚?”
停下步子,他抬起下巴睨她良久,指腹似有似无在她唇角轻轻摩挲,重大的表情像是在思考地球要不要被毁灭。半晌,他问:“我让你误会什么了吗?”
“……”他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好嘛。
“沾沾?”
她闷闷嘟嘴,小小声说:“你都没说毕业后准备找什么工作,我以为你……真的要当天师吗?”他真的很在行。
他歪歪头,轻笑着勾起她的脸,无比认真,“我不说,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可能要试一试才知道什么工作适合我。还有,我从来不打算当天师或神棍,你可以把刚才看成是兼职,只是兼职。”他强调,“另外,沾沾你很天师耶!”
“……什么意思?”她捏紧拳头,不觉得他这是赞美。
“可爱又搞笑。”他退开几步。果然,她举着拳头追上来——
“你是说我白痴又搞笑对不对!”
他笑着跑开,躲避她的绣花小拳头,却总在她追不上来的时候放慢步子,等她靠近。
他不知道天上的那位女神是谁,他也不想知道。现在印在他眼中的人是她,有点腐有点宅,有点天师又有点多愁善感,喜欢他,接受他的一切以及他看到的一切,不许别人欺负他,就算能力有限也会想要保护他……
朝朝暮暮,让他情不自禁……
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