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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再次看向夷光,嗓音里也带了一些感叹,“丈夫多重这天地四方之事,吾子当真想要子固为了吾子为族人所厌弃,为郢都国人所笑骂,让他白白丢了这一番好前程吗!”
夷光呼吸瞬时加重了,袖中的手忍不住的发颤,她很害怕,她害怕自己竟然在范蠡的话里找不出半点她可以驳斥的地方。没错,她是野人钟坚是楚国国都的国人,本来两人出身有如天高地远,按照这会人的观点,国人和野人当然可以来一段往事,但真的结为婚姻恐怕都是闻所未闻。
可以反抗这个时代入了骨髓的规则吗?夷光想道,她恐怕没有这个能力,给社会脸色看和社会给脸看,后者比前者实在是严重太多了。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闷闷的疼得她发颤。她也该知道这个结果的,面前的这个男人为她做的其实也超过了很多。她也应该不在奢求他更多了。
夷光强撑着嘴角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她低下头来叹了一口气,说道“范大夫说的很对。你我实在不应该这样的。”
钟坚闻言,脸色大变,他顾不得范蠡还在眼前,一把紧紧抓住她的手。手劲之大差点捏碎了她的手骨。
“夷光你说甚么傻话,你我早有盟誓,倘若我违背诺言定当天弃。你难道想要我被上天所弃么?”
夷光强行忍着手上的疼痛,答道,“那么多的誓言都是对着山川鬼神发的,恐怕就连鬼神都分不清楚是哪个的誓言,这样的盟誓又有甚么用?!”
钟坚听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盯着那个倔强扬着脸顶他的那个少女。她脸上的表情倔强的很,双眼瞪着他,却眼圈已经发红了。他放缓了语气,“别闹,好不好?别听少伯的,我带你回楚国,去看云梦大泽。”
温言细语,似乎只是当她发脾气。他哄着她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吾子可自行去了,”夷光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她怕自己多看一次就会忍不住哭起来。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真的不想因为这事让钟坚被人耻笑。钟坚还是要在他那个圈子里生活下去的,难道真叫他陪着她一道留在乡野之地?
先别说钟坚受不受的了那种清苦的日子,就是她也不想再回顾一遍天苍苍野茫茫的生活了。
就算钟坚愿意,可是他真的甘心那种生活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而且不和国事粘一点关系,他能么?
夷光根本没法想象。到时候他怨她了,要怎么办?他还可以东山再起,族人想必也愿意再次接纳他的迷途知返。可是她呢?她在这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没有得力的家族,没有高贵的身份,要是完全依仗他的话,她不敢想象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
既然如此,不如两人分开,倒是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是的,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钟坚脸色苍白,他死死的盯着夷光,心里气血翻腾,口中也起了一层血腥味道。
范蠡见到两人如此,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了。他让甲士出林带着夷光走,没想到甲士刚刚才出林子,钟坚立刻抓住夷光朝着马背上一丢,自己跃上马背,唰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剑一拍马屁股。
马吃痛嘶鸣一声,立刻撒蹄子没命的跑起来。
那些越人武士见状惊呼了起来,纷纷躲避开来。范蠡见状,伸手就在自己腿上的箭袋里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箭头直接瞄准了那匹马。
夷光只听得马嘶鸣一声,而后身子就重重的要抛了出去。她大脑一片空白,钟坚一把抱住她,将她护在怀里。两人被抛了出去,钟坚身子重重摔在地上,他痛哼一声背后的剧痛逼得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夷光从他怀里爬起来,抬头看到的便是钟坚双目紧闭,她伸手拍了拍钟坚的脸喊了几声,却没有半点反应。她转头看见那边钟坚掉落的长剑,自己捡起来,提在手中。
沉重的青铜剑差点让她有些难以抬起手,她站在钟坚身边看着那些越人武士和范蠡,全身绷紧。
“你害死他了!”夷光血红着双眼对着范蠡说道。
范蠡赶来,手里还拿着那张弓,见到地上躺着不省人事的钟坚一怔,像是没看到夷光提在手里的那把剑径直就走了过来。
夷光也没客气,咬牙就把剑朝他身上砍。这点小招数哪里是上过战场经历过厮杀的男人的对手?范蠡只是侧身一躲,夷光那剑就落了个空。
范蠡伸手捏住她的手腕道,“你还是莫要碰子固的剑。”说罢,走到钟坚身边伸手探了探鼻息,扯开衣襟将耳朵覆在胸口上听了听。
“还活着,”范蠡松了一口气,“快找来一辆车将他送到传舍去。”
传舍便是那些官吏出行的时候所居住的地方,那里有上好的屋舍还有医者,而且这里似乎不远处就有传舍。
武士们都是受伤受过来的,赶紧将车子拉出来,小心翼翼的将中间移上马车。范蠡取出一节错金传节递给武士吩咐让传舍里的胥史好好照顾钟坚。
夷光看着钟坚在车上,她反射性的也要跟上去,却被范蠡拦下来了。
“有人会好好照料他的,西施与我走吧。”
夷光听了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看着载着钟坚的那辆马车越行越远,最终直至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