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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也是件旧事了,可即便是旧事也关乎着眼前。”良妃轻咳几声,挪动了一□子,试图让自己舒服些,“你可知当年的佟贵妃是如何薨逝的?”
“您说的是孝懿仁皇后?”我明知故问,心隐隐不安起来,“不是因病而逝吗?”
良妃微微摇头,神色带了几分落寞,“紫禁城中有几个不是病死的?风光大葬、死后哀荣,所掩的不过是表面上的祥和。其实她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此言一出我不免心惊,实在不知良妃此言为何,一时未敢应声,只静静的看着略显恍惚的良妃。
“而间接害死佟贵妃的……”良妃忽的直愣愣看向胤禟,语气清冷的说道,“便是你的额娘,宜妃!”
“你也知道,老四一直养在佟贵妃身边,与德妃并不亲近,而佟贵妃去后,更是与十四格格不入,连带着德妃也就渐渐不喜他。”
良妃望着光影中的窗格,思绪万千,遥遥的看见当年的佟贵妃巧笑着与自己描花样,那时岁月也显得分外安好。
“间接?”我抬眼看向良妃,“那直接的又是谁?”
断了思绪,恍自回神的良妃,沉默片刻轻语道,“德妃。”
无言的看着良妃,眉头微蹙,不得不说她的话确实让我震惊,可是震惊又如何?那些过往的种种能够代表什么?
“那又如何?”神色平静的问道,眼中没有丝毫波澜,我甚至带了几许浅笑,仿佛自己不过是与良妃闲话家常。
“娘娘,后宫之中的诡诈龌蹉,是您们一辈之间的恩恩怨怨。至于我们兄弟之间的是是非非,自有我们的解决之道,我不想将上一辈的纠葛再牵扯进眼前徒增烦扰。”
“九哥儿,我初见佟贵妃还是辛者库的罪婢,也是因着她才有眼前的荣宠,可即便如此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凄惨的离开,当年我、佟贵妃、德妃、宜妃情同姐妹,又因着彼此惺惺相惜的心意,相互照拂,亲密无间。”
良妃取了案子上的绢帕,细细摩挲,眼中隐隐泛着湿润,“可是自从她晋封皇贵妃起,我们之间就有了微妙的变化,我因着出身并不愿参与宫内的争斗,可德妃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与我们渐渐疏远,暗地里开始与佟贵妃争宠。”
“娘娘……”平心而论这些事情我并不愿知道,更不想因为这些和四爷心中有丝毫嫌隙。
“听我把话说完好吗?眼下我只是怀念过去的孤独之人,并不是景福宫的主位。”良妃打断我的话,继续说道,“可是佟贵妃丧子后,皇上为了让她有所寄托毫不犹豫将老四要了过去,这让德妃深受打击,恨就是在那个时刻开始存于心间的吧。”
我因着良妃的一句话,再不忍打断她的诉说,默默坐在一旁,沉静下心情,用心听着她的故事,不管因为什么,这个从不多言的女子,如今既然肯向我吐露心事,我又何苦拂了她的意思呢?
“怎么说呢?”良妃嘴边带着自嘲笑意,目光柔和的看向胤禟,“你未来时,想一想都觉得心头沉重,如今你坐到我眼前,又觉得无从说起。”
“娘娘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不急。”我亦回笑道,“有过往怀念也是件欣慰的事情。”
微微颌首,良妃不再看我依旧握着绢帕,轻语,“我瞧得出,她恨归恨,其实还是很顾念老四的,心里又因着姐妹情谊,左右不得解脱。直到佟贵妃再次怀孕,开始有意无意的冷落老四,这个时候她才看不下去。”
“听四哥说过孝懿仁皇后身子并不好,尤其是丧子之痛更是雪上加霜。”
“正是此话,因着胎像不稳,她一直未曾告诉皇上,只盼着坐稳了两相欢喜,偏就是得了这个空档,让德妃有了机会。”
良妃眼神悲悯,也不知是该哀叹凄楚逝去之人,还是该哀叹安然在世之人,“宜妃本不知那汤水中掺了东西,一勺一勺喂下去后佟贵妃便见了红,谁都没想到这其中会有蹊跷,就连佟贵妃都以为自己身子虚弱不宜有孕。”
“那您又是如何得知?”我看着良妃多变的神色,隐隐猜了大概。
良妃神色一凛,眼中满是悔意,许久这才说道,“我出身卑微,比不得几位姐姐,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倾心相处、真意以待,但凡有所托付必是竭尽所能,德妃借口忧思郁结、夜有惊悸,与我讨要藏红花,我自然不会推拒。”
“娘娘,藏红花可是稀罕之物,您怎么会有?”依着眼前的情势,良妃并不得宠,当年更是有佟贵妃、德妃、宜妃在前,她能分得的恩宠只怕少之又少,那藏红花岂不来得蹊跷?!
良妃自然明白胤禟所指,微微一笑,“当年我也是得过恩宠的。在辛者库的那些年受了不少苦,得蒙圣宠后皇上为了调养我的身子,特意遣太医院调制了藏红花茶,喝了几年倒也颇见效果。”
我冷眼瞧着,良妃这些年果然是肤如凝脂、面若瓷色,风韵越发出众,单单看眼前便能窥得当年一二,若论眼下宜妃倒逊色了些。
“她取了藏红花研磨成分掺在血燕中自然神不知鬼不觉。”良妃说及此神色又现哀伤。
我见她如此便接过了话头,“再加上原本孝懿仁皇后身子就虚,隐隐有滑胎之象,连她本人都不做他想,旁人就更不会出头生事,如此德妃娘娘倒也省事。”
“正是。”良妃听了胤禟的话,软软起身端坐妥当,才开口说道,“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我们三人才渐渐疏远起来,宜妃最接近佟贵妃,那样的异状看得最是真切清楚,心里有疑又不愿声张,既存了计较自然再不会交心,而我也将恩宠看得极淡,只求守着孩子得一份平静,皇上好似也明白我的心意,这些年倒也待我很好。”
“娘娘既然要得一份平静,今日又为何与胤禟说这些?”我十分不解良妃的动机,好似我并不是个合适的倾诉对象。
“九哥儿,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想宜妃为难,她是个直爽之人,这些年为了你们兄弟可谓步步为营,活得很辛苦,她和我其实都一样,希望你们能够远离纷争,安安稳稳一世。”
“你不要和老四走的太近,最重要的一点……”良妃面色平静,呼吸平稳,话语也没有丝毫波澜,却说出了让我最难以接受的事实,“因为你弟弟之所以夭亡,与老四脱不开关系,个中缘由你最好去问问你额娘,她会说给你听的。”
心底暗自炸开一道惊雷,怎么会?胤禌的死怎么会和四爷脱不开关系?!虽然对这康熙三十五年离去的弟弟全无印象,可我清楚记得宜妃在我病榻前流着泪说的话,也清楚感受到她对那个只有十一岁便离开的孩子有着怎样的不舍……
不行!我不能再在这里任人评说。四爷,希望良妃说的不过是误会一场,不过是人云亦云的揣度,心念一起万事皆休,此一刻我只想见到四爷,亲口听他说一句没关联,方能放下一颗心来。
“娘娘,胤禟先告退了,您好生休养,外面的事情不要太过费心。”我起身行礼便急匆匆向外走去。
身后却传来良妃的声音,“九哥儿,你难道不觉得自从你救驾受伤以来,宜妃对待你和之前有很多不同吗?”
顿住脚步,缓缓回身,看着灯影中的良妃,我沉默不语,此一刻她需要的不是我能够说什么,而是她说过这些后我会做什么。
“你忘记了很多事,她却只是装糊涂,希望这样的你能够远离紫禁城,就连皇上都在纵容着你,可是……”良妃平静的眼中有着那样凛冽的洞晓一切的残忍,“你就从没想过为什么吗?”
“娘娘想要什么?”我强压下心里翻转的思绪,尽量平静的问道,此一刻我不想让她看穿我的心事。
“九哥儿,求你……帮助胤禩走出这个困局。”
良妃缓慢的站起身来,简素的宫装,衬得人越发柔弱,“我的出身注定了胤禩前路多舛,可越是得不到的,诱惑也就越大,年少轻狂心比天高,总要受些教训才知深浅。眼下能够力挽狂澜的只有你,希望你念在自幼的情分,好歹让他受到的伤害小一些。”
看惯了宜妃繁复的妆容,眼前人更惹人怜惜,她没有说胤禟与胤禩自幼的种种,只说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她很聪明知道从何入手才能帮到八爷,如此一个人肯困守在景福宫内,对世事该是何等失望?!
“尽力而为。”再无他话,转身离开景福宫。
良妃望着胤禟离开的脚步,强撑的一口气转瞬卸去,整个人瘫软在软榻上,隐忍已久的咳嗽终是发了出来,直到喉头泛起一阵甜腥,胸腔里才得了安宁。
沁雪进得宫室见如此,赶忙上前替良妃拭去嘴边的血丝,一眼看见那方锦帕,禁不住说道,“娘娘这是何苦,如今顾念着情分的也就只有您了,还是告诉八爷好歹传御医过来瞧瞧,马上要进腊月天了,这病可耽误不得。”
“眼下的情势已是迫在眉睫,我既帮不得他,就不要给他添乱了。”
良妃借着沁雪的力道,起身躺到床榻之上,精神也萎靡了起来,昏昏沉沉的便要睡去,口中却喃喃自语,“我……已然尽力……就看老八能不能渡过这一关了。”
窗外寒风越发的凛冽起来,沁雪拢好帷帐,返身往薰笼里添了银碳,环顾一番见处处妥帖,这才轻叹一声坐在脚踏上替良妃守夜。
满室琳琅,却难掩萧索,寒风骤起,吹乱的又不知是谁人心事……
四爷没料想胤禟会来找自己,内心的纠结稍稍平缓,想着他来顿觉蚀骨之痛,情殇、情殇,自己这里还未曾对胤禟做些什么,已是伤怀满腹,若当真计较起来还不知成了何等样貌?!
知道胤禟到了府门,四爷便迎出前厅,遥遥的见那人步履虚浮的进来,月光下一张脸苍白若雪,心底没来由的泛起不安,紧走几步上前挡在他身侧,“风这么大,不回府怎生又过来?!”
我没有答话,只往里面走,快到四爷的书房,这才开口说道,“叫人退出去,我有话同你说。”
四爷闻言也不多话,抬手示意众人退去,就连高无庸也等在院门口,“怎么了?”
“进去说吧。”我抬手推开书房门,自顾自走了进去,解了外氅搭在椅背上,待到四爷进来便转身立在他眼前。
四爷原本反手关门,再抬眼胤禟已经立在近前,一时错愕便愣在当场,“你……”
原本心中百般焦虑,如今看着四爷近在咫尺,心里忽的放轻松,这人虽待他人冷若冰霜,对胤禟倒是真情意,思及此口气也变得婉转起来,“有件事情想问你,希望你跟我实话实说,不要隐瞒。”
“你只管问就是,我定是知无不言。”四爷见胤禟立在眼前,抬手便将人带到怀里,管他什么殇毒,眼前的每一刻对自己都格外珍惜,明日事明日议吧。
“天如此冷,若有话差个人过来,我去你府上还便利些,不似你如今在怀里也是如此冷。”四爷有心调笑缓和气氛,却看见胤禟眼中满是挣扎,只得说道,“问吧。”
“胤禌是如何死的?”我在他耳边轻语,却明显感到四爷的身子瞬间僵在了那里。
良久的沉默,两个人就那样立在房门口,室外是呼啸的北风,耳畔是四爷不稳的心跳,身上的凉气越发沁入心脾,寒意不可遏止,我开始轻颤。
感受到怀中人的变化,四爷紧紧环住胤禟,试图将自己的温暖传给他,一颗心却沉了下去,须臾终是下了决心,若这是注定的开始,自己只能顺势而为。
亦是伏在耳边,四爷轻语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静静伏在四爷怀中,听他诉说又一段过往,满身的疲累让我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往事不堪回首,可这一天我却经历了如此多的往事。
“皇额娘薨逝后我就回到额娘身边,有一次随她去钦安殿礼佛,因头天夜里随皇阿玛批阅奏折,人很疲劳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待醒时已经躺在偏殿,我怕额娘怪罪便想起身,却隔着帘子听到了额娘在求佛祖宽恕。”
四爷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胤禟,我下面要说的话,对你而言恐怕很难接受,但请你听全部听完后再做决定。”
我微微颌首,将自己放软在四爷怀中,“好。”
虽一字,却有千斤重。
那一年,少年隔着锦帘听着自己的额娘,在佛祖面前诉说那些犯下的罪孽。
她说,自己原本只想让孝懿仁皇后的孩子滑胎,却没想到她会哀不自已,误了自己的性命;
她说,她不想利用姐妹情分,可当时只有从良妃那里取得藏红花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她说,她没行到宜妃会亲自喂孝懿仁皇后,是她害的宜妃忧思郁结;
她说,她不想变成这样,可看着爱子与自己渐行渐远,心里的妒火无法平息!
帘外德妃轻声哭诉,帘内的四爷难掩悲喜,一个是抚养自己成人的皇额娘,一个是生育自己的亲生额娘,无论伤了哪一个自己都不能容忍,可……到头来……真相竟是如此!
正不知所措,忽听德妃一声惊呼,“是谁!”
心里一惊,四爷也顾不得许多,赶忙挑了帘子出去,正瞧见德妃立在门口冲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小身影,语不成话,“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谁?额娘,是谁?”四爷只隐隐看见一个孩童身影,却未认出是谁。
德妃猛的转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四爷,“你……醒了多久?”
“本是睡得沉了,听见您惊呼,这才起身过来。”四爷心知刚刚的事情,额娘必定不想人知道,索性撤了谎。
德妃闻言稍稍安心,这才急切切说道,“那你赶紧追上去看看,应该是你十一弟,若是追上了,便带到永和宫来,我有话问他。”
“是!”四爷赶忙顺着胤禌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夏秋交际,夜里还带着细细凉意,寂静的紫禁城内,四爷只听到自己急急的脚步声,他不知道自己追到胤禌后到底要做什么,可本能的清楚要保护额娘,这件事关乎到自己的一切。
自从到了皇额娘处,他便知道凡事都要筹谋算计,切不可行差踏错一步,这座宫城有天下间无与伦比的富贵荣华,却独独缺了一份亲情,即便回到额娘身边,但长久的疏远,让他们之间总是缺了些什么,这种感觉如影随形,却挥之不去。
渐渐地他开始习惯和德妃之间的疏离,也习惯看着德妃与十四其乐融融的样子,世事让他过早的选择了成熟,学会了冷眼旁观,学会了隐忍,可他学会了一切,却失去了最珍贵的亲情……
到底是个孩子,即便跑也跑不出多远,四爷很快就在北五所附近寻到了慌不择路的胤禌,那孩子一眼看见四爷立刻面若死灰,颤抖着乞求道,“四哥,我只是……额娘病了,我想去钦安殿给她上柱香,求菩萨保佑她早日康复。”
“十一弟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四爷微笑着走到他跟前,平静的握住他的手,“走,天晚了,四哥带你去永和宫吃点东西。”
“不,不要!”胤禌死命的想要拽脱四爷的手,“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回庄宜院。”
“这么晚了,十一弟不回阿哥所吗?”四爷全然不理会胤禌的挣扎,依旧紧紧握住他的手腕,“难不成你是有事要说。”
胤禌闻言一愣,随即越发大力的想要挣脱,声音也变得越发大起来“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做什么与你何干?”
四爷知道胤禌想要引人注意,又瞧着远远有侍卫走动,当下有些恼恨起来,一把拽起胤禌将他待到了贞顺门旁的角楼里,这里正在大修,顶子还露着一半。
“告诉我你都听到了什么?”四爷看着半坐在地的胤禌,冷声问道,“实话实说,不然我现在就带你去永和宫。”
胤禌看着这个已经分府的哥哥,这个一直待人冷峻的哥哥,恐惧不可遏止的滋生,只得声泪俱下的诉说着自己听到的种种。
四爷看着少不更事的年幼弟弟,听着那些已经知道的事实,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带着他去乾清宫,原原本本的告诉皇阿玛,替皇额娘讨一个公道,毕竟生不及养大,那些年皇额娘待自己还是极好的。
可是,冲动终归是冲动,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做,德妃已经是他最后的依靠,他不能失去她,也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他们是相互依靠的母子,母凭子贵也好,子凭母贵也罢,这是他唯一能做的选择。
“今天的事情,不许和任何人讲起,就连你额娘也不行。”四爷知道这个时候带胤禌去永和宫,德妃为求自保又不知会做出什么,眼下他要帮德妃解决这个困局。
“我知道了。”胤禌拼命点头,生怕四爷不相信他。
“你且在这里躲着,我回去看看情势,然后再来接你。”四爷扶起胤禌,替他惮去身上的尘土,“等我额娘平静些,我自会劝她不要难为你,若是问你,你就说什么都没瞧见,省得她多心。”
“四哥,我明白。”胤禌见四爷神色舒缓,也就止了哭泣,憨憨地看着四爷,“我谁都不说就是,省得额娘也跟着烦心。”
“这就对了,你先等着吧,一个时辰后我来接你。”说罢,四爷便离开了角楼,到了门口想了想,又将地上的锁链捡起将门锁好,这才往永和宫复命。
待回到永和宫,德妃听说四爷没有寻到胤禌,立刻勃然大怒,唤过近身内侍细细吩咐,几人便悄悄寻了出去,德妃迁怒于四爷,罚他在内堂跪着,这一跪就是一夜。
后半夜,电闪雷鸣,很快便下了瓢泼大雨,四爷忧心胤禌却又不能离开,内心抱着一份侥幸,希望那些个内侍能寻到胤禌。
直到清晨德妃进来,四爷这才知道胤禌淋了一夜大雨,人虽寻到却已是高热昏迷,风寒侵体,太医们素手无策,眼看着就不行了。
德妃说这些时,眼神凌厉,神色凝重,到最后只留半句话,“老四,你……”
就是这半句话,让四爷清楚知道,自己和德妃穷尽一生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母子情分,她忌惮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而他怨怪她不择手段的伤害,到头来他们竟是同一种人,血脉果然是个神奇的东西。
“胤禌死后,我着实难受了一阵子,无心害人却害人至深!”四爷将怀中人扶正,真诚的看着胤禟,极力想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你要是因为这个怨怪我,我无力辩白。”
那些过往随着四爷的诉说,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内心深处泛起浓浓的哀伤,我分不清楚这是自己内心的反应,还是潜藏的胤禟内心的反应。
轻轻挣开四爷搭在肩上的手臂,我长叹一声,“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怨怪你,可我现在很难受,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我不逼你。”四爷替胤禟披上外氅,又将自己的手炉放在他怀中,“能告诉我,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你的吗?”
“良妃。”这一点我不想瞒他,也没有必要瞒他。
“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想我帮助八爷渡过眼前的难关。”木讷的实话实说,眼下的我只觉世事纷乱,不想再让自己陷入谎言之中。
“你想帮他吗?”四爷看着胤禟晦涩不辨的神情,心虽有疼惜却不敢表露半分。
“只要阻止百官拥戴就可以,这事不难。”我紧紧抱住怀中的手炉,仿佛这是世界上唯一的温暖,“德妃娘娘既然做了这些事情,你我又在一起,我就帮良妃娘娘这个忙,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太子总是要复立的。”
“胤禟……”四爷很想说这事不想他插手,可话到嘴边便停住了,王允谦的话始终在脑海盘恒,机缘就在眼前,他不得不默认了胤禟的行为。
“我回去了。”回转身走了出去,深夜风是越发的寒冷,我却觉得有种干净的痛,有些事情一旦揭开,便要直面血淋淋的事实。
这就是紫禁城,这就是皇权之下的祥和,我是该哀叹还是该欢喜?!我想大多数人应该是麻木吧,对亲情的麻木、对爱情的麻木、对权力的麻木,让一个一个的鲜活生命,变得面目可憎!
老天爷为何要我来到这里?难不成就是让我看着这些人你争我夺的丑陋面目?还是怜我前世隐忍过多,给我一个恣意的机会?!可以富甲天下,可以一曲倾城,却要亲眼看着身边人相互伤害?
上一世我无力抗拒别人的伤害,这一世我就要用自己的力量帮别人抗拒伤害,这也算是对我内心的救赎……
“高无庸!”四爷冷声唤道,“即可修书年羹尧,让他联络川陕官员,保举老八为太子人选。”
“喳!”高无庸依言退下。
四爷独自一人静静坐在书房之中,空气中还弥散着胤禟身上的气息,这让他的心越发纠结。
你要化解老八的困局是吗?那我就来添一把火吧,既然情殇做引才可解毒,我就来做你的引子,是不是毁了你的筹谋,才会让你对我失望?
世间最深的孤独,是你明知道自己的渴望,却得对它装聋作哑。
胤禟,原谅我,我不能失去你,只要你能安然的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