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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代之的人,她打了一盆清水,一路疾奔回来,在堂屋里道:“太傅大人,放哪里?”
“端过来吧!”慕容慎道。
柳儿只好端着水盆来到床边,放在了地上。
“去取手巾来。”慕容慎道。
柳儿依言取来,可是不等她询问,慕容慎便伸手从她手中拿了过来,在水中打湿了,拧干摊开,一手拿着,轻柔而又小心的替叶照清擦拭起脸来。
柳儿长大嘴巴站在一旁,十分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半响之后,在她终于鼓起勇气要说奴婢来吧的时候,慕容慎忽的将手巾扔给了她,道:“好了,都撤下去吧!”
这就,擦完了?
柳儿愣了一下,才乖乖的伸手接了毛巾,端起水盆退了下去。
屋子里,慕容慎低头瞧着叶照清沉沉的睡颜,眸光深沉。
柳儿进来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她忍不住轻轻咳嗽一下,待慕容慎回过头来之后,她才轻声问道:“太傅大人,我家小姐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她太累了。”慕容慎眼睛不离叶照清左右,沉声道:“天花像是无形的压力一般压在她的心头,是个铁打的人都会承受不了的,让她多睡一会儿吧!”说着,便站起了身。
柳儿闻言顿时急了:“太傅大人,可是小姐脸上的红痘怎么办?您不找个大夫替她诊治一下么?”
“我相信她。”慕容慎听了这话,反问道:“难道你不相信你家小姐的话?”
柳儿顿时不吭声了。
慕容慎道:“她说自己不是得了天花,那就不是。”
柳儿愣愣的,已经忘记反应了。
慕容慎抬眸瞧了柳儿一眼,终于忍不住道:“你家小姐不是让你熬绿豆百合汤么?快去啊!多熬一些,争取让每一个人都喝到。”
他说的每一个人,是包括那些守在暗处的侍卫的,人都是血肉之躯,没人是铁打的。
那些人要是倒下了,就没有人保护他们了。
他是无所谓,可是叶照清怎么办?
“哦,好。”柳儿听了这话,呆愣愣的瞧了慕容慎一眼,转身退下了。
慕容慎没有离开,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等着叶照清醒来。
……
叶照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面她又成了安宁,才十二岁的安宁郡主。
在那一年,她十分敬爱的外祖母与世长辞,去世之前足足在病榻上躺了三年,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了骨头,躺在床上连手也抬不起来,再也没有办法抚摸她最疼爱的外甥女了。
那种外祖母临终前的悲切时隔十几年再一次涌上叶照清的心头,她站在空旷的房子里,拼了命的朝着外祖母扑去,可是场景一换,她却又出现在了父亲的书房里。
“安宁,你说你该不该罚?”年轻威严的父亲冷着脸坐在书案后,沉声道:“你一个郡主,应该学的是你母亲那一套相夫教子,可你去却学什么医术?这是女儿家该学的么?”
说着,手中的戒尺狠狠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对了,那一年外祖母去世,她吵着闹着要学习医术,父王不同意,还将她叫去书房里狠狠的责罚了一顿,当时她是怎么反驳的?
当时的情景,叶照清记得很清楚。
面对暴怒的父亲,她显得很平静:“父亲,贤妻良母这种事情,是深刻在女人骨子里的,女儿不用学,将来出嫁自然而然就会!何必还要为此浪费时间?至少女儿学习医术,日后可以救死扶伤,也算功德一件。”
“我堂堂怀王,还需要你来积累功德?”听了这话,父亲不怒反笑:“小小年纪,说起嫁人来面不改色,这就是你娘教你的规矩?也不怕人笑话!”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去学医术,这样的话,外祖母也不至于走的这样早!“
怀王听了这话一愣,不由深深瞧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形消弱,但却神情倔强的女孩子,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父王!您就答应安宁吧!您放心,安宁只是去看一些医书,不会乱来的!“小小的女孩子见父亲不说话,生怕他不答应,忙忙的又开始哀求了起来。
怀王深深的凝视她一眼,忽然便从书案后站起了身,猛然一把拉起了女儿的手,沉声道:”走!父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怀王有些神秘的一笑。
等到了那里,安宁才知道,父王带她去的,居然是太医院的书库。
”你看看!“怀王伸手从一个书架上抽出一卷泛黄的书来,扔在叶照清面前,道:“这是十三年前,禹州雪灾爆发的瘟疫,当时死的民众数以万计,去救援的大夫也死伤无数,直有二三百之多。”
“这是乾州三年前的旱灾,也爆发了瘟疫,死伤无数百姓,去救治的大夫也不幸罹难数十人。”叶照清还反应不过来,怀王又伸出手来将另外一卷厚厚的书卷扔到了叶照清的脚下,一字一句道:“父王给你看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大夫并非是万能的,学会了医术,你也不一定就能救治得了天底下所有的疑难杂症!”
“就比如你外祖母,你以为父王为她请的那些太医就不是顶尖的大夫么?”怀王沉声道:“可面对病情,他们一样束手无策!醒醒吧孩子!即便你真的学习了医术,你也不能救治你外祖母的!”
安宁低着头,看着脚边父亲扔来的一堆书卷,她慢慢弯下腰去,捡起最靠外边的一本。
打开来,却发现那是一卷记录郴州爆发天花的案卷,短短一个月内,几乎一座城的人都死绝了。
“安宁!你听到父亲的话没有!你给我放弃学医,好好的呆在府中,哪里也不要去!知道么?“耳边怀王的声音还在继续,可安宁的心却瞬间被案卷中一个记载吸引住了。
”父王,这个李成岳是谁?“安宁忽然抬眸问道:”八年前,郴州爆发天花,李成岳自告奋勇,发明了以毒攻毒的法子来破解天花,最后为什么又失败了?“
听了这话,怀王的脸色猛然一变,猛的一下子将那本书从安宁的手中抽走,暴怒不已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那李成岳已经死了!被千刀万剐死的!”
“什么?为什么?”安宁听了这话,一瞬间就吓白了脸。
“还能怎样?他居然提出了以牛痘种在人身上的法子来预防天花,你说可笑不可笑?经过他的手,郴州的老百姓又多死了一千人,你说他该不该杀?”
安宁听了这话,震惊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了!你不要问这么多!”怀王伸手将那卷卷宗扔回书架上,慌不择路的拉着女儿离开了那里。
可他并不知道,今日所见所闻的一切,在当时还幼小的安宁心中埋下了怎样的种子。
最终,怀王到底还是不敌女儿的纠缠,答应让她学医了,当日父女俩一起去太医院看案卷的事情也被怀王抛掷到了脑后,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安宁已经偷偷一个人再去太医院的书库,将那卷郴州天花的案卷偷了回来。
……
叶照清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屋中一灯如豆,她努力的翻身坐起,这才发觉床前还坐着一个人。
慕容慎,他怎么在这里?
“你醒了?”慕容慎毕竟浅眠,一听到动静立刻便醒了过来,待看见叶照清已经坐起身之时,他总算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你看起来好多了。”
“是么?”叶照清闻言,想起柳儿的异常,不由的伸手抚摸了一下脸蛋。
“不好了!太傅大人!客栈外头又聚集了不少的人!”却在此时,柳儿猛然奔进来大声喊道。待看见叶照清之时,她登时喜出望外:“咦,小姐!你醒了?脸上的痘印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