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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我左顾右盼之后,对着母亲伸出了双臂,‘妈妈,吃’。

    母亲会准确的伸出手从彼安文大娘的怀中接过我来,我一直不知道母亲是看不见的。后来我知道了母亲早年是看不见的是时候,我一直以为当时母亲照顾我会很困难,但是彼安文大娘对我说,母亲在帮我换衣服的时候,“从来不出错,每一个结都打得细细的,就好像她什么都看得见一样。”

    暗淡的阳光,温暖的午后。

    我好像在罗多克还有一个外公,他一直很忙,只是过节的时候会差人给我送来一些礼物,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南方人给我带来了一双用小羊皮做的靴子,看起来漂亮极了,但是我穿的第二天就不小心把左脚伸进了火盆,等我慌忙的抽出脚的时候,靴子已经不成样了。

    而我还有一个小姨,在我六岁或者七岁的时候,给我送来了一架玩具弩,松松的上了弦,以确保不伤人,还附带有几根粗粗短短的弩箭。这件礼物让苏米祖母很生气,她让彼安文爷爷把箭头磨的圆滑的如同卵石后才交给我。

    我在那些箭的末梢看见一个奇怪的图案,我不知道是什么,于是拿去问母亲。

    母亲稍微的摸了一些,就对我说,“是葵花啊”。

    彼安文大娘的两个孙子比我大,他们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厚道的年轻农夫,长得很像彼安文爷爷。

    那两个小孩总是和我一起嬉戏,我们坐在牛背上慢慢的走过山谷。走过麦田时,如果牛把头伸过去嚼麦子,那个稍大一些的男孩就会用脚踢一下牛的脑袋,那头牛就委屈的哞一声,然后回头瞪着大眼睛看着我们。

    男孩会叫:“不准吃麦”

    那头牛就会再叫一声,然后步履稳健的继续前行。

    后来我们三个不能一起坐在牛背上了,那个最大的孩子就在前面牵着牛缰绳领着我们走。我一直很羡慕他,说我想牵一回牛,但是他说彼安文爷爷不让我牵。

    不过我一直缠着他,最后他终于答应我让我牵一回牛,我很高兴的接了缰绳,走到了牛前面。那头牛最不怕我,一直用湿乎乎的鼻子顶我的屁股,吓得我左右躲闪,他们两兄弟在牛背上乐得哈哈直笑。

    这个场景被彼安文爷爷看见了,他们两人当晚就挨了打。

    我不知道彼安文爷爷为什么要打他们,他们俩也不知道。他俩只是说彼安文爷爷打他们的时候骂着他们的一个没见过面的叔叔,让他俩‘别把自己当少爷’。

    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日子过的这么的快,以至于我回忆起来的时候,总会有种错觉:在白鸽谷的一切回忆都是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面完成的。

    这种错觉让我总是觉得白鸽谷的那些下午是漫长以至于永恒的。

    那些日子里面,祖父似乎总在夏天的下午没完没了的誊写着文件;彼安文爷爷坐在田埂边打盹,彼安文大娘则守在一口煮着羊肉汤的罐子边念念叨叨;母亲会坐在房间里面和苏米祖母聊天,苏米祖母告诉母亲一些过去的事情;最让人激动的则是尤在夜晚时燃放的烟火,这是整个苏诺平原上都没有的景观,常常会有人专门走远路来看新鲜。

    在城堡的边上,我看见有几个墓碑。

    父亲带我去过一次墓园,他告诉我,最左边的那个是苏米祖母的妈妈,中间那个是祖父的师母,后面那个则是家里一个德高望重的老管家 。

    我问父亲,“老管家是谁啊,咱的管家不是彼安文爷爷吗?”

    父亲会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以后你会知道的。”

    至于老管家是谁,父亲终究没有告诉我,这些都是彼安文大娘很久之后才告诉我的。

    那时家里过的很自在,我最喜欢秋天,因为那个时候总能吃到很多东西:酸甜的蜜桔、清脆的苹果、香软的梨子、带霜的李子、肥嫩的沙柚、宝石一样的石榴,所有的东西我都喜欢。

    彼安文大娘总是让我随意吃,但是她很不喜欢我不洗手就去拿水果,“先洗手,小东西,手伸过来我看”

    这就是白鸽谷。

    冬天的时候这里会下雪,常常一个晚上醒来,整个世界就变得一片银白,只能听见彼安文爷爷在吆喝仆人们清理庭院的声音。

    从我的卧房,可以看见整个世界银亮一片,但是我看着雪地的时候,总是会觉那只是一片晨曦里的麦子。外面下雪的时候,祖父会在厅堂里面准备宴会,父亲和母亲、祖父和苏米祖母、彼安文爷爷和彼安文大娘还有尤都会参加,还有家中的一些仆人或者庄园里的佃农也偶尔会接到邀请。我喜欢坐在凳子后面看见这些人被堆得高高的食物遮挡住。

    母亲从她老家带来了一个侍女,那是个小商人家的女儿。她教我怎么折纸,拼出一只小鸟;或者教我怎么用绳子指挥一个玩偶;她还教我怎么帮女孩子扎辫子。我总是乘她不注意的时候把她的头发弄乱,然后开开心心的跑掉,等她醒来假装很生气的找我时我就躲起来。

    有次我躲在衣橱里面睡着了。一个下午不见我,大家都着急的四处寻找的时候,闻讯赶来的母亲指了指衣橱对他们说,“他躲在衣橱里,我听见他了。”

    然后我还在睡梦中被人揪了出来,屁股上莫名其妙的就挨了一顿巴掌。我很生那个侍女的气,后来她做了南方的金桔糖给我,我赌气摔在地上然后掉头就走了。母亲告诉我,那个侍女哭了一个晚上,我自感很愧疚,但是道歉的话却总也没有说出口来。我四五岁的时候,父亲应这个侍女家人的要求,在西撒叔叔的帮助下给她在罗多克找了一户人家,就把她嫁回罗多克了。

    她之走前哭着亲着我和母亲的脸,她说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我一直不曾料到,她居然说中了事实。

    那时我刚刚会写字,我照着祖父教的方法,生疏的用鹅毛笔管沾了墨水,在纸上拼出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母。

    “爷爷,这是什么?”,我问祖父。

    “白鸽谷,提米。”

    我叫提米,据说是为了纪念白鸽谷的一位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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